“小师傅,我和同学来爬山,和他走散了,”闻潭面不改色,“不知道能不能借宿一晚?” 小沙弥露出怀疑的神色:“这个点来爬山?” 闻潭随口瞎编:“气象台说今晚有木星冲日,我们就想着晚上到山顶来看,没想到半路下起了雨,躲雨的时候走散了。” 闻潭本来就毕业没几年,长相偏学生气,看起来确实像个男大学生。 小沙弥谨慎道:“稍等,我去请示监院。” 门关上了。 过了大约几分钟,门重新开了。 小沙弥双手合十,作了个揖:“请进。” 穿过瓢泼大雨的禅院,小沙弥将闻潭领到一个小小的寮房:“这里许久没有人住过了,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另外,方丈已经睡下了,还请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影响他人。” 寮房看起来的确是许久没有人居住,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尘土味。 因为下着雨,还夹带着泥土的腥味。 闻潭郑重地鞠躬道谢。 等小沙弥关门出去了,闻潭立刻从后面的窗台翻了出去。 寺庙不大,能住人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他今天来,只是想知道沈天遇到底跑出来干什么。 如果只是跑到寺庙来睡一觉修身养性,那就无所谓了,他打算天不亮就告辞离开。 如果是其他的…… 闻潭在寺庙里小心地移动着,防止发出声音,也防止被人发现。 雨渐渐小下来,淅淅沥沥的,寺庙里也安静下来。 前前后后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他疑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的时候,忽然发现斜刺里有一条青石小径,青石上依稀有些泥泞的脚印,明显是刚刚被人踩过。 他推开小栅门,循着脚印,一步一步向里走去。 越到里面,树木越多,环境越发幽微。 走到最里侧,一棵巨大的黑松下,脚印消失不见了。 闻潭盯着面前的场景。 松树下立着一块白色的墓碑,墓碑上用黑色楷书写着“奠 慈母江乃荣之墓”。 奇怪的是,墓碑旁边还有一个独立的夫妻冢。 夫妻冢的墓碑上没有写字。 而且……夫妻冢上的泥土竟然像是刚刚翻新过,泥土松软,透着湿润。 闻潭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泥土毫无征兆地颤动了一下。 闻潭吓得连连后退。 突然砰的一声,夫妻冢的棺材板掀开了。 沈天遇的头从棺材里面探出来,与他四目相对。 闻潭:“……” 沈天遇:“……” 闻潭几乎要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但与他相比,沈天遇的表情显然更加难以言喻。 闻潭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像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小孩子,眼神都不知道该看哪里,狼狈慌乱,张皇失措。 沈天遇下意识从棺材里站起来,然而雨天脚底打滑,他站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 与此同时,闻潭看到了他手里抓着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烧焦的小猪树脂摆件。
第59章 难堪(4.14修改) 闻潭盯着他手里烧焦的小猪摆件,又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天遇把摆件藏在手心,声音沙哑:“你怎么会来这里。” 闻潭:“你半夜突然跑出去,我想跟上来看看,你要干什么。” 沈天遇眼睛里都是冰冷的寒气:“你跟踪我?” 声音有些大,引来了刚才开门的小沙弥。 小沙弥匆匆赶过来,看到闻潭,惊诧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天遇:“怎么回事。” 小沙弥忙道:“他说他是附近的大学生,来爬山时遇到大雨,敲门来借住。监院说可以留他住一晚,我就把他领到寮房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沙弥显然很怕担责任,努力为自己辩护。 沈天遇:“我知道了,你回禅房去。” 小沙弥双手合十,鞠了一躬,立刻转身离开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黑松树下,旁边是掀开的棺材和墓碑。 深夜呼啸的风穿过寺庙,远处的枝头依稀传来鸟鸣,墓园里寂静无声。 良久,闻潭道:“这是你母亲的墓碑吗。” 沈天遇漆黑的眼睛藏在深夜里,看不到光亮:“闻潭,不要多管闲事。” 闻潭:“我只是……” “你擅自跟踪我,闯进这里,我已经是在压着火气跟你说话,”沈天遇道,“现在就回家去,不要得寸进尺。” “每次难过的时候,你都会偷偷跑到这里来吗,”闻潭看着他,“拿着烧焦的摆件,躲到夫妻冢里,自欺欺人,假装我和你厮守到老,然后一起葬进夫妻冢,葬在母亲坟墓的旁边……” “够了!”沈天遇胸膛剧烈起伏,“出去,不准再踏进兰若寺一步。” 闻潭被小沙弥赶出了寺庙的大门。 小沙弥赶人的时候怒气冲冲,显然是生气他欺骗了自己,害得自己被监院责骂。 大门用力地关上了。 —— 闻潭回家就感冒了。 下山路上寒气重,半夜车不好打,他等了半个小时,才打到一辆偶然经过的私家车,蹭顺风车回了裕海市。 在家睡了一天,吃了些感冒药,还是昏昏沉沉的。 对门没有动静,沈天遇一直没有回来。 周一早上,闻潭去上班,额头发烫,声音粗哑得吓人。 这是公司被合并改制后重新开工的第一天,学员还不太多,但是办公环境都换到了更漂亮的市中心写字楼,同事们兴奋不已。 闻潭鼻子堵得厉害,中午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觉,起来猛灌感冒灵,喝了一大杯温水。 秦雪冰:“你周末干嘛去了,烧成这样。” 袁紫怡:“要不请个病假回家歇着,别一会儿上课上着上着晕倒了。” 闻潭咳了一声:“我下午还有课。” 袁紫怡:“我跟你换呗,你感冒好了帮我多上半天就行。” 闻潭有些纠结,但是他班上的大都是些小孩子,万一被他传染了就糟糕了,于是还是和袁紫怡换了班。 因为头晕,他在办公室里多待了一会儿。 门外忽然传来嘈杂声,夹杂着小孩子的吵闹声。 闻潭原本以为只是不想上课的小孩子在哭闹,直到看到熟悉的明黄色公主裙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闻老师,”陶桃冲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眼泪汪汪,“舅舅说你不来上课了,果然是骗我的。” 闻潭下意识抱住她,抬头望向来人。 乔越一脸尴尬,伸手想把陶桃抱回来。 然而陶桃死死抱着闻潭的大腿,不肯松开。 闻潭戴上口罩,抽了一张纸巾给陶桃擦眼泪,哄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小姑娘哄得不哭了。 乔越让管家把陶桃抱到车上去。 他向闻潭道歉:“机构中途断了几个月不上课,再加上之前的舆论风波,家里有些不满,把课退了,打算让陶桃继续跟着王教授学语言,所以骗她说你不再上课了。” “小丫头死活不信,非要来亲自问问你,我拦了几次,这次还是没拦住。” 乔越这话是咬着牙说的。 其实并不是家里不让。 沈天遇发现他隐瞒闻潭已经回国的消息、私下和闻潭来往之后,直接让机构把陶桃的课退了。 乔越知道机构现在已经被天茂收购了,心虚理亏,没脸去找沈天遇理论,只能用刚才的说辞把家里说服了,顺理成章退了课。 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闻潭,乔越心里还是有些悸动。 他看着闻潭烧得烫红的脸颊,轻声道:“怎么感冒这么重,前些天受凉了?” 闻潭:“没事,淋了点雨。” 乔越:“身体不舒服就回家歇着,我下午正好没事,我送你回去吧。” 闻潭:“不用了,我还要过会儿再回去。” 乔越:“有事?” 闻潭:“嗯,我不知道沈天遇今天会不会来公司,找他有点事。” 乔越试探:“你们……” 他很想知道,闻潭和沈天遇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了。 分手三年的情侣,过去曾经闹得那么不愉快,按道理说复合的概率应该很低。 但沈天遇居然收购了闻潭工作的语言机构,这预示着什么,不言自明。 闻潭:“怎么了?” 乔越观察着他的表情:“你找他有什么事?联系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 他没指望着闻潭真的告诉他,毕竟公司都收购了,他不信两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闻潭思索片刻,认真问他道:“沈天遇家里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乔越一怔。 闻潭:“我了解到他母亲去世了,但是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你知道吗?” 乔越迟疑了一下。 这些事属于沈天遇的家事,按理说他不应该乱说…… 闻潭看出他的犹豫,淡道:“只是随便一问,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你带着陶桃回去吧。” “等等,”乔越无奈道,“不是我不说,我了解的也不太多……我们大学是一个寝室的,我只知道他大一的时候母亲病重去世了,当时他天天在宿舍酗酒,我们几个人把他酒瓶全砸了,才把他从糟糕的状态里救过来。” “他和父亲的关系似乎很不好。母亲去世第二年,父亲就火速再婚,他也和家里几乎断绝了关系。” “当时闻溪晨经常陪着他,周末还老拉他去游乐场坐过山车,就是怕他想不开,想帮他散散心。” 乔越承认,自己是故意提到闻溪晨的。 看到闻潭主动关心沈天遇的家庭状况,他的心底隐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想提醒闻潭过去发生的一切。 闻潭神色未变,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名下有个寺庙,你知道吗。” 乔越一愣:“什么寺庙?” 看来是不知道了。 “没事了,”闻潭道,“谢谢你。” 临走前,乔越道:“我知道我大概没什么立场说这些,但是我还是想劝你,你太单纯了,最好离复杂的人和事远一些,不然可能会受伤害。” 他忍不住地看闻潭,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然而闻潭的脸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乔越有时很难把他和三年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小男孩联系起来。 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两张面孔,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 闻潭的感冒在一个星期后痊愈,每天上班下班,经过对门十几次,对面始终毫无动静。 沈天遇一直没有回来。 闻潭觉得自己有些贱,明明早就下过决心,不再和沈天遇不再有任何牵扯,为什么要去关心他有没有回来。
63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