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南枝又拿过勺子和橙汁,他将靠垫扔在地上,拉着林听坐了下来:“虽然是阿姨包的馄饨,但是是我煮的,四舍五入这顿饭就是我做的,看在我辛苦的份上,尝一口呗。” 他将勺子递了过来。 林听永远都拗不过南枝,南枝也总有上百种方法哄着他吃饭,林听撑着睡意耷拉着眼皮,小口咬下半个馄饨。 “我请了半个月的假,等阿姨回来我就回去,”南枝吃的急,被烫的直哈气,他含糊道,“这半个月就麻烦你照顾我啦,不过我会给你做饭吃的,我看你家冰箱里好吃的挺多的,我争取半个月吃空。” 馄饨滑下食道,烫的南枝五官扭曲,他猛地灌下大半杯橙汁,向着林听吐了下舌头。 眼前蓦地晃了一下,林听看见了一个舌钉。 “什么时候打的?”林听愣了愣,刚舀起来的馄饨掉回碗里。 南枝坏笑道:“很久之前了,上班不能戴,这不到你这里来过过瘾,”他又吐了吐舌头,“好看吗?” 林听如实说:“好看。” 南枝笑出花来,宽大的衣服露出了半边肩膀,一颤一颤的:“你要吗要吗?我给你打一个怎么样?正好我带了工具来,你想穿在哪?舌钉?脐钉?还是乳…” 林听猛地捂上了他的嘴:“你出来玩还带着穿孔的工具吗?”接着舀起一个馄饨塞进了南枝口中,“求你转行吧,你可以在闹市区开家店,那样每天都可以穿好多人。” 南枝吞下馄饨,嬉皮笑脸道:“好主意,我考虑考虑,”他笑的很坏,“不过你真的不要吗?你皮肤白,穿在哪里都会很性感,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嗯…你男朋友肯定会喜欢。” 今夜南枝一口一个“你男朋友”,说的林听耳朵有一点点红,他被南枝牵引着思绪,不自觉的往偏了想去,下一秒他用力的甩了一下头,将那难入眼的画面甩了出去。 “真的不要啊。”南枝有些惋惜。 “不要,”林听拒绝的干脆,“我怕疼。”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微弱的灯光,林听淋了雨,被南枝灌了一碗感冒药,他本来就困,这下更是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呼吸灯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手机震到了柜子边上,林听昏昏欲睡,垂着手没有去拿。 雨像是翻了天一样,闪电一个接着一个,雷声不断,却不太响,沉闷闷的落不下来,尽数憋在云里头。 南枝进屋的时候林听已经睡熟了,紧裹着被子,半个人掉在床边,一翻身就能摔下来,南枝忙从另一边爬上床去,拽着被子把人拽回来。 “我感觉你吃胖了好多啊,”南枝发着牢骚,跪立在床上叉着腰,“神仙男朋友,比我还会喂饭,我就说谈恋爱会长胖的,但你为什么胖的这么明显?” 说着他又把林听往床里头拖了拖,确保人不会再掉下去后,他才打开行李箱,在一堆凌乱的衣服中翻出了一瓶香水,在睡衣领子上喷了一些。 “明天早上吃什么?三明治怎么样?”南枝仰身躺在床上,伸长了手关掉床头灯,“就这么定了,再热一锅牛奶,”他拍了拍林听的被子,闭上了眼,“晚安宝贝。”
第23章 会忘了的 阳光很躁,天穹泛着白光不见一点蓝,花坛里的花禁不住这烈烈春寒,花瓣剥脱掉落。 很不好看,花坛里杂草丛生,枯黄夹杂着嫩绿,像是停留着赶不走的寒冬。小路边的长椅冰凉,坐了半天也捂不热。林听捧着一个保温杯,目光直愣的看着残破的花。 尘土刮了起来,有些眯眼,保温杯的盖子没有盖,蒸腾的热气随着尘土飘散,温热倏地划过脸庞,眼泪掉了进去。 “我们在一起了,”林听哑着嗓子,尾音散在尘里,“那天雨很大,大到我连他的背影都看不清楚。” 南枝抱着一个厚毛毯,坐在林听身边,他扭过头来,一眼就瞧见了人脖颈上的伤,以及领口沾染的血,蓝白条纹被染成了猩红,血腥味似乎漫了出来。 血红的刺眼,南枝不敢再看,他将毛毯盖在林听腿上,低头看了看腕表,他说:“再待二十分钟就要回去了,”他声音很轻,“再不回去护士就要来找了。” 或许他说的太轻了,林听并没有任何反应,他看着花坛里的花落了最后一片花瓣,在泥里滚了两圈,便顺着风走远。 昨夜下了毛毛雨,微弱的雨声惊扰不了病人,早晨的太阳将水分蒸干,只留下了树荫下浅淡的水痕,长椅的铁扶手上生出了锈斑,蹭在病号服上,留下一道橙红。 “南枝…”林听喃喃低语,“我们在一起了…” 南枝听着,心里头一阵酸疼,就像被人用力的掐着拧了一把,疼的他声音都哽咽:“跟谁?”他看着林听,抓过人一只手捧着,“谷寓清吗?” 听见这个名字,林听眸光一颤,他抬起沉重的眼帘,缓缓点了下头:“嗯。” 这一声“嗯”比风还冷,如同挂着寒霜的松针,透过皮肉戳进了南枝心口,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手比林听的还要凉。 “那你们都做过什么?”南枝撑出一个笑脸。 林听又垂下眼去,看着保温杯中缥缈的热气,刘海垂落在眼前,他动了动手指,指腹划过杯壁。 过了很久,林听才说道:“我们…”依旧是喃喃地,“我不记得了…” 那些相处的时日就像是一个梦一样,随着人醒来逐渐变得虚幻,慢慢的从脑海中褪去,化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像,林听追着影像,却看不清谷寓清的脸。 “我记不清了南枝,”泪又滑下来,林听却没有表情,“他再不来,我就要忘记他的脸了。” 小路上有人走过,挡住了残破的花,灰色的影子蹭过膝头的毛毯,那人停了一瞬,突然走过来,递过一束野花。 林听看着那束花,没有抬头,头顶传来一声没有杂质的笑,接着那花又往前送了送,眼前出现了一双病房里的拖鞋。 “你不开心吗?”那人歪着头,遮挡阳光,“看见花会开心吗?我跟你讲哦,人呢,撑死了也就三万天,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干嘛要难为自己呢?我以前也跟你一样不开心,可是我后来想开了,你要相信伤害你的人都会遭到报应,只是时间早晚得问题。” 音落那人把花放在林听腿上,趿着鞋,绕着长椅跑了一圈:“我现在过得很好,最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余光里晃动这几个人影,那人倏然顿了顿脚步,紧接着捂着耳朵尖叫着跑走。 “人生不过三万天,”林听轻声念着,字句含在唇齿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 花散了,一小部分掉在长椅上,南枝并没有听见林听说了什么,他将花一朵一朵的收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林听不用的头绳捆成了一扎,他看着那个逃窜的病人,捏了捏林听的手,将保温杯拿了过来,他问:“回去吗?” 林听看着空空的手,轻轻吐出一个“不”。 “那好吧,”南枝苦涩的笑笑,“那我们再坐一会儿,坐五分钟。” 林听没有回应,他找不到那朵破碎的花了,不远处就是带着尖刺的栅栏,车呼啸着从眼前驶过,一声鸣笛引了林听的目光,但他只瞧见了半截车身,以及轮胎带上的石砾和尘土。 那辆车他不认识。 “回去啦,”南枝拧上了保温杯的盖子,拽了拽毛毯,“五分钟到了,回去吃午饭了。” 风小了一些,林听回头看了南枝一眼,他将毛毯团成一团抱在胸前,撑着扶手站起来,他极不情愿的向着住院楼走去,那两扇大敞着的门像是能将他吞噬。 林听瘦了很多,病号服显得有些空荡,一阵阵的风吹动他的头发,好似下一瞬就能将他刮倒。南枝紧跟在他身后,手臂虚环在林听后腰。 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近,电梯口集着出来遛弯的病人,南枝一手抓着林听的胳膊,另一只手端着手机,点开了备忘录。 “明天有mect,”他捏了捏林听的胳膊,“你不要怕,我就在门口等你。” 电梯开了,人挤着人全都挤了上去,只有林听还停在原地,地砖映出了电梯的倒影,他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我不想做。”他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十分抗拒。 “别怕,”南枝绕到林听身前,低头去看他的眼,“不疼,睡一觉就好了,我保证你一出那个门就能看见我。” 林听慢慢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眼睛把南枝吓了一跳,林听好像是在看他,又似乎正透过他看着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下一瞬林听的眼眶倏然一红,双眸突然有了焦点。 “南枝…”林听握住南枝的手,但他使不上力气,“我会忘了他的…” 阳光落进大门,空气里飘荡着小小的尘,电梯来回了好几趟,南枝才把林听的情绪稳下来,他将林听带回了病房。 饭盒保温,并没有凉多少,但林听今天格外的没有食欲,他闷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没有了焦躁的太阳,这天好像蓝了不少,只是被钢筋生硬的分割,并不好看。 南枝关了病房的灯,给他掖好被子,避开颈侧的伤:“困了就睡吧。” 病房很安静,意识散去的很快,林听在睡前嘟囔了一句,他问南枝:“明天他会来吗?” 南枝怔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帮你问问?” 林听勾了勾唇,像是在笑,他轻声说:“好。” 天气预报依旧是黄色的大太阳,可外面的雨却下得很大,林听醒来时与上一次一样,汗水打湿了头发,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全部的光,他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白天还是黑夜。 身边已经空了,被子沾了香水味,胡乱地堆在床上,床头灯调到了最暗的一档,门缝里透出了灰扑扑的光。 厨房里的面包机叮的一声响,幻声飘飘荡荡进了林听的耳朵,下一秒手机突然跟着响了起来,林听拿过来一看,是谷寓清给他定的闹钟。 他该吃药了。 林听缓了一会,坐起来靠在床头,微微倾身打开抽屉,翻出了熟悉的药盒。 他一口水都没喝,只仰起头,便将药片干吞下去,关抽屉时他突然看见了一张折起来的画纸,林听打开一看,正是谷寓清送他的那张地铁上的速写。 他要去买相框来着,但他忘了个干净。 林听把画展平,压在充电器下,然后在备忘录里记下了要去买相框。他下了床,光着脚走到窗边,挑起窗帘打开一条小缝,眯着眼睛看着翻天的大雨。 手机又响了一下,闷在被子里声音不大,林听在窗前站了很久才把手机找出来,上面罗列这四条信息,都是谷寓清发来的。 有三条发自林听昨晚上床以后,正是他想看却又忽视的那两条。 谷粒多:这香肠是阿姨做的吗?需要冷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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