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脸反复询问,“可以吗?可以吗?” 许君乐吸了一下鼻子,红着眼睛,"宋优悠,抬头。" 她抬起头,许君乐朝她伸了伸手,她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握的很紧,这已经算是他们之间很亲密的动作了。 许君乐看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笑起来,"有句诗写,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他说,"我一直希望你能晒晒太阳。" "我答应你了,只要你说,我都替你做,什么都可以,你知道的,我会原谅你,也不会离开你,所以,你别哭。" 宋优悠痛苦的看着他,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掉落,她再也难以承受的蹲下身来抱住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发出非常克制的哭声,许君乐蹲下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好了…好了……” 许君乐从小到大似乎只会这一句安慰她的话,他很早就明白,宋优悠正承受的痛苦至少是他现在所承受的十倍百倍,她总是歇斯底里,对他说很多恶毒的话,然后再像疯子一样寻求他的原谅。 “我求你了,你别……”她说,从臂弯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其实我的第一个念头是答应纪萧笙。”宋优悠抬起头来,眼睛红的可怕,“我是不是太坏了?我知道只要我对你开口你就会答应我,可我居然能毫不犹豫的利用你,我要踩着你向上爬,你明白吗?傻瓜,你懂什么?别再说那种话了。” 她停止了哭泣,将手搭在许君乐的肩上,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别再被我利用了,许君乐,你没有义务这样对我。” 许君乐摇摇头,“我……”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的快说不出话了,“为什么不能?我就是能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你需要。” 他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仿佛宣誓一般,“我喜欢你,是我自愿的。” 宋优悠抬起头,甚至忘记了哭泣,她盯着许君乐,“你喜欢我?”她反问道,声音像是一阵烟雾,让人抓不住。 “你喜欢我?”宋优悠重复着这句话,表情别扭,似乎这是一句很令人费解的话。 ”不,许君乐,你爱这世上一切正在受苦的人,你天生与他们共情,你想要拯救我,希望我得到救赎,同样的,你也爱雨婷姐,爱福利院的每一个孩子,爱那个曾经照顾过我们的可怜女人,甚至最后无情抛弃你的养母,许君乐,你喜欢的是我吗?” 许君乐反驳,“我就是爱你的……” 听到这种告白的宋优悠眼神里却不见一丝温情,反而冷静的像一把锋利的刀,闪着寒光,所向之处都是一刀见血。 “放屁,你觉得我堕落,觉得我不堪,你在同情我,怜悯我。所以我可以毫无底线的伤害你,你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哪怕我让你去死,因为你觉得如果你不这么做我就完了,你在我身上赋予了某种道义,你爱的是某一类脆弱的灵魂,你在声称你爱我!” 这几句话在许君乐的脑子里来回播放,震的他几乎头痛欲裂,他的眼睛发红,带着不安,他别无他法,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总是有许多的理由,他想,这世间的离别总是各有各的理由,他永远也别想与之抗衡,离别是一个必定会到来的结果,他永远别想留住谁,只能乖巧的任由一切发生…… 她的手轻抚过他的脸,眼中有种迷恋,说的话确是决绝的,“许君乐,情人之间会这样相互抚摸,爱是会与欲望交织在一起的,很深很深的欲望,肮脏又黑暗,会把人身上的一切神性吞噬的那种,你明白吗?许君乐,你还是个孩子,一个孤独的,痛苦的,希望有人陪伴的孩子,你想拉着我和你一起干净的上天堂,可我早已经是一个不堪的大人了,我想留在人间,你能明白吗?” “我早该和你说清楚,可我总是想……”她笑起来,正色,脸上带着某种女性的温柔,“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满足不了你的愿望,我甚至无法说服自己长久的留在一个男人身边,哪怕那个人是你。” 许君乐胸口被堵的说不出话,他不明白,只能下意识握紧她的手,“为什么…是因为钱吗?我……” 宋优悠笑起来,打断他的话,“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很清楚,只要你想,你能做成任何事。” 她放开他的手,“我不想再玩无聊的男女游戏了,你明白吗?永远都不了。” 许君乐被这句话怔住,他低下头,久久没说话,良久后只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站起身来,“我让你感到痛苦,我的喜欢也让你痛苦,对吗?” 宋优悠无言的望着他,过了很久,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垂下手,虎口处宋优悠的眼泪变得冰凉,向下坠落,“我不会再留你了。” 大风吹过,远处有船鸣笛的声音,天色白的发青,似乎要下雨了。
第23章 潜规则 落叶被吹的到处都是,许君乐踩着枯叶漫无目的的在街头闲逛。 左边草坪上几条狗像是要打起来,彼此盯着对方对峙了许久,其中一只听见主人的叫喊颠颠的跑了,剩下的狗也不觉得尴尬,互相看了几眼,自觉没趣,各自呼哧呼哧的跑远了…… 许君乐看的笑起来,他沿着台阶走在草坪上,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只松鼠,怯怯的盯着他看,他蹲下来伸手,"过来。" 小家伙迟疑的走到他的裤腿边,等了半天没见他给吃的,还没等许君乐的手摸过来,就无情的跑走找别人去了。 "它看起来很喜欢你。"站在他旁边的男人说,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 "它更喜欢吃的,目的明确。"许君乐说。 他站起来拿出手机看时间,离宋优悠离开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二十七分钟,他与这世界微小的脆弱的链接彻底断去。 他身处闹市,动物的叫声,人的交谈声,车辆的鸣笛声,他参与不进去,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边缘人。 他第一次被这种荒芜感逼迫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回到酒店时正好碰见沈梦繁收工,他们搭乘同一个电梯,沈梦繁悄悄问他昨天为什么不去和纪萧笙握手。 他好尴尬的,她说。 许君乐笑了笑,没说话。 电梯门打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等电梯,许君乐认出来是昨天站在纪萧笙身边的人,他不动声色的与这人擦身而过,穿过长廊,经过自己的房间,在纪萧笙的房门前站立,抬手按了门铃。 门很快就打开了,纪萧笙穿着一件橄榄色的衬衫,白色的裤子,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手臂,手里拿着一支黄色的铅笔。他永远散发出好闻的气味,洁净,漂亮,得体,拥有财富,权利与名气,能轻易毁掉一切。 "怎么是你?"他眼睛亮了又亮,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纪萧笙意味不明的看着许君乐,"哦,你是说宋小姐,抱歉,那只是一个玩笑。" "玩笑?"许君乐插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宋优悠可不觉得这是一个玩笑。 他停顿了一下,“很好玩吗?"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纪萧笙低下头去看他的脸,"生气了?" 他站直了身体,把手从门上移开,"我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开了个玩笑,我再次向你道歉。" "所以你会帮她,对吗?为什么呢?" 纪萧笙深深望他一眼,没作声,走到门的一侧,"进来说吧。" 许君乐没有迟疑的走进去,纪萧笙的沙发早被各种乐器占满,前面的茶几上也放着键盘,笔记本与一大摞的书,许君乐眼尖的看到了最上面的那本红色封皮的书,像是莎士比亚的戏剧。 "抱歉,有点乱。"纪萧笙把小提琴和吉他捡到一旁,"坐。" 等许君乐坐下他开始收拾茶几,"想喝些什么?" "有酒吗?"许君乐问。 "白兰地和琴酒,喝吗?" "喝。" 纪萧笙停住动作,把笔记本往单人沙发上随意摆一放,"你不怕喝醉了?" 许君乐嗤笑,"怕什么,我一个男的,难道我害怕酒后乱性?" 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纪萧笙好笑的嗯了一声,"话是没错,但我指的是你喝醉了会非常听话,问什么答什么,你知道吗?" 许君乐眼皮一跳,“所以,我那天晚上还说了宋优悠?” “嗯。”他尾调上扬,“刚好你这位朋友今早来找我,我听她说了她的名字,觉得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一时兴起做了蠢事,很抱歉。” 许君乐不自觉地抠着裤子膝盖处的褶皱,"你为什么帮她?我不懂娱乐圈和你们搞音乐的,难道谁来找你你都会帮?" 窗外像是起了一阵风,吹的阳台的门作响,纪萧笙移开视线,"那自然不是。"后面他没再说下去。 纪萧笙起身倒水,"你还喝酒吗?”他问,"作为参考,我不是太想让你喝酒。"他把水杯放在了许君乐的桌前。 许君乐看向阳台雾蒙蒙的一片天,"我觉得伦敦的空气有股味道,你闻的到吗?" 纪萧笙想了想,"我想你闻到的应该是大麻的味道。" "大麻?"许君乐扯了下唇角,"我讨厌这破地方。"他下了结论。 纪萧笙想问些什么,看着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放弃了,这真是他见过最不开心的小孩,这个年纪,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呢? 两人就这样对坐着,无话。 良久,许君乐终于动了动,他用双手抹了一把脸,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问:"你原本是想让我来干什么呢?" "没有这回事,我解释过了。"纪萧笙语气很轻柔,有些无奈。 “我听宋优悠的意思,你这行为在娱乐圈应该挺常见的,是不是就是潜规则?" "小孩,我真不是……" 许君乐打断他,"如果是潜规则,那我是不是得跟你睡一觉,不过,男的跟男的怎么睡啊?" 他望向纪萧笙,"你知道吗?"他想到什么,马上笑了,看着纪萧笙说:“你当然知道。” 纪萧笙居然被这小孩看的心里发毛,只见他移开眼神拿了水杯喝水,嘴唇碰到杯壁时,突然停下来,看着眼前的杯子,幽幽说道:"这水里不会放了什么药吧?" 真是不好惹啊,纪萧笙叹气,"都是我的错,你怎么做能出气都随你。" "我能出什么气,这不是第一次干这勾当业务不熟悉吗?"许君乐往沙发上靠了靠,仰着头,像是在想些什么。 纪萧笙看他这样子,心想自己不会真把这对苦命小情侣弄分开了? 他不安的开口:"你们不会是分手了吧?如果是因为我这话我可以解释的。" 许君乐半天才搭话,"想什么呢?都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 一提起宋优悠,就像一池平静的湖面,被无端点了一下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一样,许君乐觉得他的心也一层层的,泛着巨大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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