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许君乐拿着手机,面色渐渐发白。 "我这样说的时候,你也感到痛,是吗?"纪萧笙问,"那是因为我和你,我们之间产生了深刻的情感的连接。这说明从此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乐乐,你不再是一个孤儿……" "baby,你不能只考虑你自己,同样的,死亡也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我们两个人……" 许君乐哭的很厉害,发着白的脸哭成红的。 他脑子停止思考,只感到他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我们在爱的人面前,都如此软弱。 许君乐想,这世间的权力者追求的,原来也只是这样的软弱。 纪萧笙不愿挂电话,许君乐实在没力气再说一句话,就这样放着去洗澡。 到后来,许君乐也不想挂电话了,他抱着手机,躺在床上闭上眼,“你要看着我,你要看着我……” 他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似一种求救。 纪萧笙的目光在他身上,他会感到安心。
第203章 地震 清晨,许君乐转醒,房间里只余空调的噪音。 枕边的手机早已熄了屏,拿起来是冰凉的,他点开,并没有新的未接电话。 窗外已是另一个艳阳天,他还能有睡意,还能安睡一个晚上,这是不是证明,他还没有到必须要死去死的地步? 他翻了个身,缓缓的呼吸了数下。 想起纪萧笙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他身体上的,精神上的病痛都似乎变成一袋x光片,好的部分,坏的部分,全部都彻底暴露在了纪萧笙的面前。 "你不再是一个孤儿。" 许君乐闭上眼,纪萧笙的脸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再睁开,他看见窗外正在飞行中的小鸟,徘徊了一圈又一圈,好几次都差点与他眼前的那扇玻璃窗户相碰撞。 他将头埋进被子里,鼻子塞的几乎无法呼吸。 "嘭"的一声响,许君乐立刻将被子扯下来,一个黑色的物体正从窗户上方极速降落,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是那只小鸟。 许君乐坐起来,望着窗外已经启动的夏日清晨,近乎呆滞。 天气热的人烦躁不堪,许君乐坐在森哥家的门口,将最后几页经抄完。 最后的几页他写的有些心不在焉,但最终还是写完了,他将那一叠纸整整齐齐的码好,留在了森哥经常放烟酒的案上。 锈迹斑斑的门被关上。 工作,不工作;爱,不爱;祈祷,接受;我们阅读,我们生病,我们拒绝死亡,我们朝着死亡狂奔。 我们自己制造虚假的安慰。 许君乐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打倒他?他一直在试图找出赢取他生命的那个胜利者。 或许并不存在一个打倒他的东西,他只是厌倦了。 许君乐走到路口的小卖部买烟,天气闷热,有几个人坐在小卖部门前的长凳上吃早餐或者聊天。 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旁边的树下有一个小孩正在逗弄乘凉的黑狗,家长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豆浆站在一旁讲电话。 偶尔有一辆车驶过,带起一阵烟尘。 许君乐从老板手上接过烟,抬起头,小卖部左边墙壁上的钟时针刚刚指向七点…… 他听见几个男人的谈话声: "怎么又是地震?最近这世道,没法活了。" "九级地震,还有海啸,啧……这小日本作恶多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吧……" 许君乐紧紧抓住柜台的一角,抬头看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眼睛迅速在一行字中捕捉到下方新闻里的横滨两个字…… 画面里海啸汹涌而来,黑色的水吞没了街道和房屋,地面裂开,所有东西都在晃动,整个城市发出一种很凄厉的呼啸声…… 他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小卖部的老板看他站在柜台前一动不动,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还没说话,许君乐用力甩开他,喊道:"不要碰我!" 很扭曲很愤怒的叫喊,与新闻里的呼啸声重合。 这个宁静的夏日清晨,所有人都对这个惊慌失措的少年投来异样的目光。 新闻很快结束,许君乐没法平静下来,他在发抖,拿手机时,手机从他手上滑落,掉在一个斜坡上滚下去。 许君乐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做了什么?他都对纪萧笙做了什么? 许君乐害怕极了,他总是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就连自己的死亡他也能做好充分又完美的准备。 到这一刻,他发现死亡的到临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的。 没有准备好的死亡,他无法准备任何事,他根本什么也掌控不了。 许君乐捡起地上的手机,将众人的窃窃私语丢在身后,他不停的在打电话,纪萧笙的,张媛媛的,纪明语的,甚至连号码都没存的沈鹤…… 这些电话要么占线要么无人接听。 许君乐的恐惧在打这些电话的途中渐渐达到一个高峰。 他查看了飞机和高铁的班次,新闻里的那延绵不断的呼啸声一直在他的耳边响起,从左耳到右耳…… 身体里有一根弦绷的很紧,他感到脚下的土地正在运动,地层下有滚烫的岩浆,平静的海水正在蠢蠢欲动的翻涌中。 用不着几百年,用不着人类,用不着战争,甚至用不上地震海啸,一切也终将消融,摧毁。 你还要对生命的意义追根究底吗? 没有意义,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一切努力都是无用的。 这就是真相,许君乐想,他早就知晓的真相。 许君乐无法控制自己,他一直在给纪萧笙打电话。 他像早上那只一头撞上窗户玻璃的鸟,一次次与整个世界的虚无碰撞,坠落在地。 联系不到纪萧笙,于是死亡不停在他身上发生。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纪萧笙,他真的有被拯救过。 就像将一滴又一滴的水注入瓶中,最后总有一滴能使瓶里的水溢满…… 他无法说出心灵被纪萧笙的爱意溢满的瞬间,正如他也同样不知,他得用瓶里漫出的水,去湿润爱人的唇,让夜夜做噩梦的爱人不再那样不安。 高铁上信号很差,到站后,许君乐才接到纪明宇的电话。 "我还没有联系上他,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他没事。" "你拿什么保证?你看新闻了吗?" 许君乐情绪完全不受控制,他为纪萧笙上香祈福,为他抄了一整本心经,如今就算是释加牟尼的保证他都不愿再信。 纪明宇没有计较他的失态,"如果他真有事,我不会还有时间跟你通电话。他在很安全的地方,并不是灾区,目前我们谁都联系不上,你等我的消息,好吗?" 许君乐无法这样乐观,可除了打电话,他什么也做不了。 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他下了公交车,心里很着急,不知在急些什么,他大步踏上陡坡,来到昨日咖啡馆的后门,日照常年照不到这里,小巷里一阵阴凉。 许君乐没有看到前方有人迎面向他走过来。他被狠狠地推了一把,脚踩在青苔上滑倒在地,头撞上砖墙上闷的一声响。 眼前发黑,他很用力的想睁开眼睛。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许君乐感到有人走过来,很轻地碰他的头,说了句抱歉。
第204章 情妇与情郎 窗帘将光线遮了一半,这是一间很寻常的房间,许君乐闻到空气里有百合的花香。 他想坐起来,可头似乎撞的太严重了,没什么劲儿,也晕的很,连带看东西都是重影的。 躺着也不舒服,手脚都被绑着,绑的很紧,导致血液循环不好,越躺越难受。 许君乐根本无暇去想究竟是什么情况,是谁绑他来这的,也不怎么好奇,就觉得随他妈的便吧,这屎一样的人生,上帝再在他头上拉一坨大的也不是不可能。 他意识不清明,耳边响起一阵钢琴声,他抱着正在练琴的纪萧笙睡意昏沉,纪萧笙的琴声不一会儿就停止了,他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纪萧笙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唇印在眉心上时充满了庄重,过分的郑重其事,让许君乐心底升起一阵得意,这纪萧笙肯定简直爱他爱到不行了吧。 那很轻的吻渐渐下移,到鼻子,到唇角,最后是舌尖。许君乐舒服极了,他悬空的小腿晃悠晃悠,耳后颧颊升起一片热。 情欲在空中蒸腾,在城市的喧嚣中,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门锁的声音响起,许君乐睁开眼,看见房门被打开,闪进一个人。 许君乐仰起头仔细看,在那重重叠叠的影子里瞪大了眼睛,靠了一声,"萧珩?你怎么会在这?" 他太过惊讶,也太久没说话,都有些破音。 萧珩听笑了,又皱眉看他,"你这是个什么造型?" 许君乐见了他心里轻松不少,他坐起来都不容易,被绑着的双手对着萧珩晃了晃,"帮个忙呗。" 萧珩走到床边,半跪在床沿帮他解手上的布条,许君乐又问:"你怎么在这?" "我不是一直跟着你?" "是吗?" 许君乐头晕脑胀,"头疼。"他垂着头缓了缓,又说:"还以为下次见面会是我的葬礼,挺惊喜的。" 萧珩受不了的白他一眼,"你不是谈恋爱了?他也不管管你?" 他说完将解开的布条扔地上,"不过谁能管得了你啊……" 许君乐看到老朋友的那点欢欣消失的很快,他活动手腕,情绪低落,"他说我不再是一个孤儿了。" 萧珩坐在床尾看他解脚踝上的绳子,过了许久,许君乐瓮声瓮气的说:"如果他平安,我就不再想那些了,我要再努力一下。" "他一定没事的,对吧?" 萧珩朝他笑了笑,"当然。" "他说他经常梦见我自杀。"许君乐揉揉眼睛,"我真的是很混账。" "太自私了,是不是?"他抬起头眨眼,"可我第一次拥有一段稳定的关系,第一次当别人男朋友,第一次感到一种连着筋骨的羁绊,他会原谅我的。" "他小心翼翼的对待我,我撒谎骗人,成天偷懒,不学习也不工作,他也不对我失望,他那样喜欢我,肯定会原谅我的……" "他不会怪你的,出去再说吧。"萧珩问他,"能站起来吗?" 许君乐抹了抹脸,摇头,"头疼,看你都是三个脑袋。" 萧珩故意飞速摇头,问:"现在呢?" "什么毛病?晕。"许君乐闭上眼,还想吐,有气无力的,"你先走吧……" 他还想说话,门锁又响了,许君乐费劲的转头,看清来人之后头上的伤处猛然跳了一下,一阵剧痛。 黎焕。 许君乐冷笑,怎么没想到,能每天蹲在他家门前的除了这疯子还有谁? 黎焕的脸完全暴露在日光下,一脸关切,"你瞎动什么?头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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