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讲解过程没有卖弄学识的痕迹,擅长把枯燥的知识变成绘声绘色的描述,幽默风趣,爱笑,特别招小孩儿喜欢。 海洋馆的工作制服穿在他身上格外有型,衬衣扎进收紧的裤腰中,人看着清瘦,蹲下给他们讲解的时候,后背布料收紧绷直,又会隐隐浮现背肌轮廓。 听完周归与的描述,梁星灼脑中闪过秦彦的脸。 这不就秦彦吗? ——他险些脱口而出。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梁星灼把话咽回去了,换成一句没有任何指向性的:“原来你喜欢这一款啊。” 周归与很确定地否认:“谈不上喜欢。” 梁星灼又不懂了:“不是喜欢是什么?你不都说他不一样了吗?” “也仅此而已。就像其他男生到了年纪,生理器官发育,情窦初开,自然而然对女生有兴趣一样,我也只是自然而然对男生产生了兴趣。” 梁星灼回忆成年轨迹中接触过的同龄男生,确实是周归与说的这样。早熟一点的,小学就开始私底下聊女生了,哪个班的谁谁谁长得漂亮,哪个又腰细腿长,哪个声音好听有气质。 以此类推,梁星灼问:“那他肯定有吸引你的地方吧,具体的,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周归与笑道:“有啊,我刚才不说了么。” “什么?” “背肌啊。”周归与抬起一条胳膊枕在后脑勺下,笑容里透着点儿漫不经心,“他背肌线条挺漂亮的,练得不错。” 梁星灼莫名被这一笑晃了眼,失神了片刻。 刚才那瞬间,他好像瞥见了周归与在自己这里从未展露过的一面。 不同于前几天发生争执,周归与对他凶,让他产生负面情绪,眼下带给他的是一种……新奇感? 周归与在他面前做了快十年的哥哥,第一次以周归与的身份与他交谈。 此时此刻,他没有多余的身份,他只是他自己,是一个有情欲的成年男人。 梁星灼回过神,低喃似的问:“他应该长得很帅吧。” 拿掉哥哥的身份,以审视普通男人的标准审视周归与,他无疑还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而且他见过周归与小时候的照片,远在他们认识之前,周归与就是一个很好看很优秀的人了。 所以即便是初中的周归与眼光也不可能差。能入他眼,被他注意到,还让他意识到自己性取向与别不同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呢。 周归与试着回忆了一下,跟之前一样,记忆全是模糊的。 他如实说:“想不起来了,当时关注点也不是帅不帅这些。” 梁星灼打趣他一句:“嗯,尽关注人背肌去了。” 周归与听乐了:“你小子,学会拿我开涮了。” “事实嘛。” 梁星灼想了想,又问:“那你察觉自己性取向跟别人一样之后,有烦恼过吗?” 周归与回答:“当然有。” “最开始觉得自己是异类。人或多或少带些从众心理,与周围人同处一个阵营无疑会滋生出安全感,反之则不安,产生自我怀疑。我那段时间以为自己喜欢男人是得了精神疾病,想去医院挂心理门诊,可是未成年必须要有监护人陪同,不管是我小叔还是我爷奶,我都做不到坦诚相告,没办法,我只能私底下去查同性恋的资料。认知拓展之后,我明白这不是疾病,我的‘不正常’也是‘正常’,才打消了看医生的念头。” “但到这里只是心理上的自我接纳,一旦把自己这个主体放置在社会中就不行了。现在说起来都有点可笑,我也做贼心虚过,我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又害怕被人发现,每当周围的男生在讨论女生时,问到我,我也会违心说两句。其实现在跳出来看,当时顺心而为也无妨,别人不会因为我不讨论女生就觉得我喜欢男生,是我自己心里有鬼,草木皆兵,我才是最介意自己是同性恋的人。你前几天说我恐同也没完全说错,我确实恐同,恐我自己。” 听周归与说这么多,梁星灼又开始心疼难过。 同样的事情如果放在他身上,他肯定更加措手不及。 周归与当时一个人捂着这个秘密有多无助,远不是他这几句话能够承载的。 梁星灼抬手搓了搓周归与的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周归与对他笑笑:“我知道。我不责怪自己,我只是无法自洽,这个课题太复杂了,一生可能也完成不了。” 梁星灼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周归与。 周家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老两口的两个亲生儿子在十几年间接连去世,全家上下就剩周归与这么个独苗苗,可以说,周归与就是老两口的命。 他们一直盼着周归与结婚生子,要是有一天知道周归与是同性恋……难以想象那会是什么场面,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他是周归与他也会选择一辈子死守这个秘密,根本不可能出柜。 “完成不了那就不完成,这又不是非要完成的事情。” 梁星灼张开双臂抱住周归与,坚定地说:“从今天起,我做你的树洞。你知道的,树洞只会倾听,不会说话。” 周归与低头看他,内心被暖意充盈。 他抬起手,手掌覆在梁星灼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也说点儿话吧,树洞。”他轻笑着说,目光温柔,“别把咱们家的话痨闷坏了。” 梁星灼扬起白净的脸,不满控诉:“说谁话痨呢!” 周归与一脸笑意。 看他笑,梁星灼没两秒也跟着笑起来。 他由衷希望周归与幸福。 可是世俗定义里是幸福不止亲情,还有爱情、友情。 周归与说要把秘密带进棺材,这是不是代表他已经把幸福中爱情那部分舍弃掉了呢? 如果是,那么他有信心给周归与百分百的幸福,而不只是希望他会幸福。 校庆假结束,学校恢复正常行课。 月底照例考试,成绩一出,梁星灼这次又稳坐第一宝座,除了以前语文和英语的单科第一,这次月考连数学的单科第一都拿到了。 宋嘉航最近被梁星灼带着卷学习,名次也进步不少,考进了年级前100。 何道安在课上着重表扬了他,他暗中用手机录了音,说要回家给他爸听,看能不能涨点零花钱,过年加上压岁钱,争取给自己换双新球鞋。 梁星灼听完甩给他两个字,出息。 不过经这一提醒,梁星灼想起宋嘉航生日快到了,不如就送他一双球鞋,省得他抠抠搜搜攒到明年。 梁星灼不动声色套了宋嘉航的话,知道他想要的款式后,当晚回家就在官网下了单。 现货不用等,球鞋正好赶在宋嘉航生日前一天到了沽南。 晚自习放学,宋嘉航走上讲台,拿起麦克风,清清嗓,故作正经地说:“打扰大家一分钟时间,通知一个事儿。” “明天!周六!是本人的生日,在年满18岁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哥几个,特别是姓梁的、姓张的、还有姓柳的,你们懂的。” 张池在讲台下吐槽:“还姓张的,显眼包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得了。” 宋嘉航抬手压了压,领导范儿十足:“这位同学莫吵闹,稍安勿躁。” “本人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那就是明早一到教室,我能看见礼物在我桌子上堆成了山。以上,通知完毕。” 说完,宋嘉航放好麦克风,走下讲台的时候,张池方向飞过来一本书,他一把接住,贱兮兮地冲张池笑:“嘿,没打着~手真臭啊你。” 张池笑骂:“行,你手香,那就是你的生日礼物了。” “靠,兄弟还做不做了?” “不做也罢,没你这傻逼兄弟。” “张池你给我站着别动!” “我特么傻啊,站着不动被你砸。” …… 柳应白拎起书包,打了个哈欠,看着打闹的张池和宋嘉航,懒洋洋地说:“宋嘉航真能闹腾,上一天课也不嫌累。” 梁星灼把最后一本练习册放进书包,站起身,见怪不怪道:“他一直都这样,精力旺盛,体力怪物。” “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柳应白同频吐槽。 梁星灼笑了笑,未置可否。 柳应白又问起:“对了,你给他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了?” “球鞋。”梁星灼背上书包,顺口问回去,“你呢?” 柳应白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保密。” 梁星灼也没多好奇,他不想说也没再问。 “我哥来接我,我先走了。” “好,明儿见。” “明天见。” 周归与今晚下班时间跟他晚自习放学差不多,早上就说了晚上会来接他放学,为此梁星灼一整天心情都特好。 走到校门口,他发现周归与居然没在老位置等他,而是跟那波接孩子放学的家长站在一起。 周归与个子高,长相又出众,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 梁星灼快步走上前,满眼雀跃地叫了声哥。 “你怎么没在车里等我啊?” 按他本意,这时候要么扑周归与怀里,要么挽着他手当人形挂件,可是周归与上次说了,以后在公众场合要收敛一点,免得招人误会。 他自己并不在意,但周归与可能会吧,毕竟他都没有出柜的打算,同性恋这件事是他的秘密。 既然决定了要做周归与的树洞,他在外面可以乖一点,反正回了家有的是机会冲他起腻。 上次眼睁睁看梁星灼跟同学打车走了,压根没往老地方看一眼,这次怕历史重演,周归与才特意来显眼的位置等着他。 这些不好跟梁星灼说,周归与转而道:“车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不冷吗?”说着,梁星灼伸手捏了捏周归与的手心,还好,温热的。 “没等多久。”周归与顺手拎起他的书包,“走吧,上车。” “好。” 上车坐好,周归与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忽然问起:“你饿吗?” 梁星灼愣了一秒,回答:“还好,你没吃晚饭?” 周归与:“吃了两块同事给的饼干。” 梁星灼“啊”了一声,立马上了心:“今天邹姨没给你留饭,要不找个饭店吃点儿吧,饿着入睡对胃不好。” “你吃吗?”周归与问他。 梁星灼想了想,摸摸肚子:“可以陪你吃点儿。” 周归与拉下手刹,转动方向盘开出停车位,好像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等他这句:“那我们去吃烧烤吧。” 梁星灼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不可思议看向他:“你说吃什么?” “烧烤。”周归与看了他一眼,“你不想吃?” 梁星灼纳闷:“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吧……你不是一直不乐意我吃这些吗?说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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