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放下,你也坐。” 梁星灼冲旁边的单人沙发抬了抬下巴。 难得看他这么严肃,周归与配合照做,努力没笑。 梁星灼认真地说:“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许说谎,不许不回答,能做到我们就聊,做不到就算了。” 周归与点点头,说好。 “秦彦昨晚有没有真的亲到你?” 周归与怔住,没料到第一次问题竟然是这个。 梁星灼见周归与没马上回答,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第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啊?” 周归与轻笑一声:“不是,是我惊讶你居然会先问这个。” 梁星灼眼神微眯:“你什么意思?是觉得就算被秦彦亲到了也不要紧吗?” “我没这么觉得。”周归与说回问题本身,“他没亲到我,我躲开了。” 梁星灼这才稍稍满意,接着问:“那昨晚你回去之后,你们还有没有说别的?” 周归与如实说:“没有,我把那两个醉汉教训一顿之后就发现你走了,紧接着我把秦彦安顿好,看他睡着我就下楼找你了。” “然后呢?” “没然后了,我回房间洗了个澡就睡了,一觉醒来秦彦已经走了。” “他没给你发微信或者打电话吗?” 周归与掏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没有,不信你自己看。” 梁星灼没接。 “不看了,我相信你。” 转而问:“所以秦彦真的一直都……喜欢你?” 周归与想了想,表态:“应该是。” “我看他昨晚没少喝,万一是醉话呢?”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周归与顿了顿,继续说,“我更倾向于酒后吐真言。” 昨晚的事情梁星灼有亲眼目睹,说实话,他也不觉得那是秦彦酒后说的胡话,更像是借着酒劲儿壮了胆,把清醒时不敢说的、不敢做的,全说了、全做了。 梁星灼抿抿唇,试着问:“你们认识这么久,你一直没有感觉到他喜欢你吗?” 周归与利索地否认。 “没有,我不知道他是同性恋,没往爱情那方面想过。” 梁星灼垂下头,悄悄握紧沙发扶手,忽然轻着嗓子喊了他一声:“哥。” 周归与没说话,心里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问什么。 外面刮起北风,邻居阳台的落叶打着旋儿飘到他们家阳台上,搁着落地窗也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从进屋到现在,家里还没开灯,今儿天气不好,一大早就阴沉沉的,南北通透的户型,没阳光屋里光线也沉暗,下午三点多看起来像即将入夜似的,莫名的压抑。 静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梁星灼阖了阖眼,又睁开,他抬起头,直白地望向周归与。 他开门见山地问:“那你呢?” “你是不是?”
第25章 “是。” 周归与没有半点犹豫和逃避, 完整重复了一遍:“我也是同性恋。” 梁星灼愣住。 猜到答案和亲耳亲到还是两码事。 “你觉得恶心吗?”周归与看着他,没等他回答已经为他想好了对策,“我可以搬出去住, 邹姨留给你,她还跟之前那样照顾你起居, 你什么都不用管。” 说完,周归与站起来往主卧走。 “等等, 站住。” 梁星灼来不及多想,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有些恼:“我什么都还没说, 你就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突, 突突完再擅自给自己审判了, 干嘛呢!” 周归与的视线落在梁星灼的手上,眉心微蹙,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直以来都是梁星灼缺乏安全感, 患得患失,没想到周归与也会这样的时刻。 哪怕光线晦暗, 梁星灼也能看出周归与神情里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却表现得像个被抓住现行的罪犯。 梁星灼心里怪不是滋味,握住周归与的手, 捏了捏。 “我不觉得你恶心,别胡思乱想。” 周归与视线上移,望着梁星灼黑黑亮亮的眼睛。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他还在替他考虑。 梁星灼又心疼又生气, 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好笑道:“我要真觉得你恶心, 还会这么握着你?” 周归与大概没从梁星灼眼睛里捕捉到说谎的痕迹,身上的紧绷感这才有所缓解。 梁星灼牵着他到沙发上重新坐下。 这次他们都坐在了同一张沙发上, 腿挨着腿。 梁星灼感觉周归与还是有些局促,有意使唤起他来:“我渴了,哥,你帮我拿罐可乐。” 周归与立马起身去拿。 “给。” 可乐刚从冰箱拿出来,跟20多度的室温接触直冒冷气。 男人三根手指捏着易拉罐,指腹挑起拉环,食指扣进去,单手一拉,“啪”的一声响,拉环挂在了他食指上,罐口传来细微的气泡爆炸声。 梁星灼握住罐身接过。 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周归与单手开易拉罐,他到现在还是没看会,十次模仿十次翻车,白瞎了可乐,现在他都老老实实用两只手开了。 一罐可乐卖三块钱,喝进嘴里的第一口就值二块五。 气泡充盈的一口可乐下肚,梁星灼满足地眯了眯眼。 喝完,梁星灼把易拉罐递给周归与:“你也喝一口?” 周归与没动作:“你喝吧。” 梁星灼就知道周归与不会喝,他不爱喝饮料。 不过自己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你们同性恋一出柜就开始跟同性避嫌啊?” 梁星灼刻意用夸张的语气调侃。 周归与愣了好几秒,忽然笑了。 梁星灼目的达成,也跟着笑。 彼此心知肚明,至此,周归与才真正地变回平时那个周归与。 “这才对嘛,老绷着干啥,我又不恐同。”梁星灼冲周归与笑了笑,认真道,“不管你什么样,你都是我哥,我接受你的一切。” 周归与抬了抬嘴角,没说什么,伸手拿过那罐可乐,仰头喝了一口。 梁星灼好奇地问:“你上次跟人出柜也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自卑的人,刚才看你一下子过渡到搬出去住,真给我吓一跳。” 周归与把易拉罐放回茶几上,回答:“我没出过柜,你是第一个。” 梁星灼惊讶不已,两眼直直地看着他:“程诉哥他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 周归与跟他交实底:“我根本没有出柜的打算,如果不是秦彦突然跳出来,这件事情会被我带进棺材里。” 梁星灼怔怔。 他想起一些以前从没当回事的细枝末节。 比如16岁那年,因为办银行卡自己存钱的事情,他跟周归与闹,闹完聊到什么养老啊孩子老伴儿之类的,周归与说,老伴儿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不相称。 他当时以为是年龄问题,现在同样的话拿出来再琢磨,原来周归与说的不相称,是觉得自己很难拥有厮守一生的伴侣。 最近发生的也有。 前几天去商场买衣服,他们被店员误认为是一对,回家前在车上那番争吵,他还质问周归与是不是恐同……周归与之所以那么严肃要求他收敛,竟是在变相保护他。 他自己身处其中,更明白同性恋这三个字背负在一个人身上意味着什么。 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日日相处,他竟然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但凡他能细心一点,周归与是不是就不用独自背负这么多了…… 梁星灼太心疼周归与了,心疼到开始替他难过。 “对不起……” 梁星灼愧疚地说:“前几天我还跟你吵架,说你恐同……对不起,哥,我说话太伤人了。” 周归与冲他笑笑,不以为然:“有什么好道歉的,且不说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你当时说的话也不伤人啊。” 梁星灼“嗯”了一声,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接着问。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 周归与被梁星灼的谨慎逗乐,主动说:“你不要瞎揣测了,看这一脸纠结样,我没那么苦大仇深。” “我只是没有出柜的打算,同性恋对我而言是一种性向选择,而不是不能触碰的伤疤,你想问什么就问。” 梁星灼跃跃欲试:“那我真问了?” 周归与:“问。” “就……你是怎么发现你喜欢男人的……”问完,梁星灼连忙补充,“这是不是太隐私了?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我不是非知道不可。” 周归与嘴角翘了翘,逗他:“是吗?那我不回答了。” 梁星灼“啊”了一声,语气透着失望,但又碍于这真的会冒犯他,不敢再追问半个字。 “……好,没事。” 周归与轻笑出声。 梁星灼一头雾水望着他:“你笑什么?” “笑你一下子变得这么老实。” “啊?” 周归与清清嗓,人往后仰,靠坐在沙发里,盯着客厅的灯瞧了会儿,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是初二暑假发现自己性取向跟别人不一样的。” 梁星灼反应了几秒才跟上周归与的频道。 失望被欣喜替代,好奇心又归于原位。 “初二暑假?这么早。” 周归与“嗯”了声,继续往下说。 “那个暑假学校统一安排了课外实践,每个年级内容不一样,二年级是参观海洋馆。当时给我们班负责讲解的工作人员是个大学生,海洋科学专业的,在海洋馆做兼职。” 梁星灼眨眨眼:“是男生……吗?” 周归与反问:“不然呢?” 初二暑假……周归与当时才多大点儿啊,大学生,就算大一也满18了,这……成年人和未成年??? 梁星灼眉头紧皱,差点儿站起来:“他对你做什么了?你一个初中生他居然也下——”得去手。 话没说完就被周归与打断了:“想哪去了你。” 他无奈道:“人什么都没对我做。” 梁星灼懵着个脸:“那你说你发现了……” 周归与:“我还没说完。” “噢噢!”梁星灼乖乖坐好,“你继续。” “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那天课外实践结束,我们连话都没单独说一句。” “然后呢?” “没有然后。” 周归与回想了一会儿又说:“他的出现就是让我意识到,他不一样,我和别人也不一样。” 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周归与连他的长相都无法准确描述。 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睫毛长还是短、有没有酒窝,这些都不记得了,唯一清晰的都是一些意识流层面的感觉,比如温柔,斯文,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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