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的那种表情,他抬头看向他,语气是惊讶的。 “温诉……这不是那个很有名的音乐公司吗?这个董先生,是他们老板?可以啊,你要飞黄腾达了?怎么不早跟我说?” 温诉不答:“你翻我外套?” 卫松寒一顿,道:“对不起,想帮你把衣服挂到那边去,结果这东西从你口袋里掉出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我,就是有点担心……” “……”温诉低道,“我没生气。” 不等卫松寒说下一句话,他接着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如果不这样立刻接下一句话,他怕自己今晚都不会再有勇气跟卫松寒提了。 不止是耀泽音乐的事,还有那张照片。 陈因的意思是,钱是小事,他们公司愿意花点钱成就他。温诉如果真能出名,日后随便都可以反哺公司。 她越是这样说,温诉就越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那条路上……会有卫松寒吗? 他以前可以信誓旦旦地说有。 但……现在呢? 温诉不是个怕事的人,他骨子里天生淌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但眼下,他居然可笑地有点害怕看见卫松寒的反应了。 电烤盘上的肉在滋滋作响,烤得太久,已经有些焦了,但谁也没有动一下筷子拯救它。 卫松寒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忽地笑了下说:“在这个时期爆出这种事,是有点麻烦……但凡晚一点,你不是地偶了,舆论可能都会好点。” 温诉不说话。 卫松寒看着名片,想了想,道:“分手……就分手呗。分了又不是不能复合。再说,湛都离这儿虽然远,但也就飞机三个小时的事。我要换工作也不难。” 温诉还是没什么表情:“那周行易怎么办?你们不是一起打拼了很久才把这公司做起来的吗?” 卫松寒沉默了一下:“……是。但是……” “卫松寒,”温诉说,“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将就。” 卫松寒笑道:“这怎么能叫将就。” “这就是将就。”温诉面无表情,认真地说,“你跟家里闹僵都要做的事,怎么能因为我就不做了。” 卫松寒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没了,他吸了口气道:“那我难道能让你为我将就吗?这不是你的梦想吗?就算你要放弃,我都不会准你放弃。” 说完,他觉得自己讲话有点冲了,坐回椅子上,试图把语调放平,但还是有些僵硬:“……没事儿,温诉。这些都是小问题。大不了异地恋呗,正好也不用担心再被拍到。” 可惜这话辗转在冷寂的屋内,没过一会儿就落在地上,分量轻得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董先生说,光是训练,最短也要两年,真正出道还不知道要多久。 温诉未来的路,是个未知数。 看不到期限的异地,就像布满钉子的锥子,细细地在无人的午夜里想起时,就会反反复复细细密密地折磨人。 谁都知道,这太久了。再多的感情,在漫长的时间里,总有一天会消磨殆尽。 有谁敢给出绝对的保证。 两年、三年,也许还好。 那五年呢?十年呢? 温诉永远不成功,他和卫松寒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光明正大? 永远只能隔着屏幕,想着不定数的将来,然后再独自把那些软弱的、不能见人的情绪闷声咽进胃里脾肺里。 最后直到某一天,对面不再回消息了,朋友圈有了新的恋人的照片了,才终于敢承认这个决定从一开始就错了。 温诉很怕,很怕会这样。 他更怕卫松寒和自己一起去了,未来某一天,他会不经意地用玩笑话说遗憾,说后悔。 他后悔,那温诉就只会更后悔。 “如果这事,非要有一个解决的办法……”温诉轻轻地道,“那就只能是我不去湛都。” “不行。”卫松寒道,“温诉,你必须去,你不去我跟你翻脸。” 他抓住温诉的肩膀,抓得用力,温诉却一下子抬起头来。 卫松寒滞了滞,因为很少会从温诉脸上看到如此锋利而愠怒的表情。 他紧绷着脸,声音因为用力而微微地发抖。 “卫松寒,难道他妈的是我不想去吗?这是我的梦想,我凭什么不想去?可我他妈的想跟你有未来啊……” 想要有一个,两个人都不会为现在的决定后悔的未来。
第63章 “人有时候,要学会断舍离。” 两个人之后什么也没有再说。 安静地收拾桌面餐盘,安静地把东西归位,收拾到一半,卫松寒忽然站起来,拿上包夺门而出。 房门传来重重的关闭声。 温诉没有回头。 这是一个不可解的问题。 所以两个人看似吵了一架,但又并不是。 陈因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大意是自己会等他的回答。同样宽容地给了温诉两天考虑的时间。 这期间,他还是照常去上班,去舞房排练。 大家都隐隐察觉到温诉的状态不对,但谁也不敢问他。因为温诉的表情,看上去不容任何人接近。 冷得就像今早下的那场厚雪。 三月了,南方城市居然下雪了。 是啊,真奇怪。 好冷。真冷。 温诉再也不留到最后一个走了,他像回到了最初那样,会第一个收拾背包,提前离开舞房。 在门口遇到了来送礼物的粉丝,隔着一道玻璃,两个粉丝妹妹又惊又喜,手舞足蹈地冲温诉打招呼,兴奋得双颊通红。 温诉的面部肌肉是僵着的,但他抿了抿唇,嘴角就熟练地拉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他笑得完美,笑得毫无破绽,笑得已经足够把这面具戴牢在脸上。 以前,那个男人喝得酩酊大醉,对着温诉又打又骂,有一句话说得挺对。 “你这么虚伪的东西,当偶像太适合你了。” 工作人员把两个粉丝写的贺卡递给温诉看,温诉垂眸就看见上面写着:“永远喜欢累累哥,你是最棒的偶像!”后面甚至画了个爱心。 温诉:“……” 工作人员看见温诉忽然把脸埋进了阴影里,下唇被他缓慢地咬住,用力得几乎要出血一样。 她吓了一跳:“Rei……!” 可温诉已经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冲回家的,房门都来不及锁,扑到洗手池边,水开到最大。 哗啦哗啦。 这样好像才能遮住温诉忍不住从咽喉里反涌上来的不甘。 他抬起拳头,然后重重落下,锤在厚重的陶瓷上,没发出什么声音,但手骨已经肿得红紫起来。 温诉仿佛感觉不到痛。 远是追着他来的,推开门时,发现大门没锁。 “温诉?”他朝里叫了一声,黑漆漆的屋子里无人应答。 他换了鞋,打开灯,这才看见客厅里那个一动不动坐在窗边的人影。 已经日落了,天彻底黑黑沉沉下来,窗外折射进来的街灯照在温诉脸上,他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远想象的那么糟糕。 温诉只是静静的。淡淡的。 “怎么不锁门?”远在他对面盘腿坐下了。 温诉不说话。 远接着道:“我听经纪人说了。你能去耀泽不挺好的吗,那可是很多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 温诉终于动动唇,给了他一点反应:“是很好。我做梦都想去。” “那你为什么……”远顿了一下,意识到什么,“因为,卫松寒吗?” 温诉就沉默了。 他不说话那就只有一个意思。 “人有时候,总要学会断舍离的。” 温诉嗤地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讽刺:“你这是看完电影在做影评?” 远被他怼得无言,起身去厨房泡了杯热茶,递给温诉,温诉没接,硬是往他那儿凑了一下,温诉才接了。 他不说话,温诉也不说话。过了一会,温诉才声音缓慢地开口。 “陈因说,是因为我在游乐园录的那条广播。” “那个游乐园周边要新建商圈,董先生那天正好去实地考察,然后听见了我的歌。是我自己没事儿弹着玩的东西,据说董先生找了很多人才找到了陈因那边。他说……他很看好我。” 董先生的原话就是这样。 温诉不止有功底,他身上本就具备脱离地下的潜质。 在露天的阳光下也不怯场,是他的勇气。临场发挥自如,是他的自信。 这恰好是看似不重要,却又很重要的东西。 尤其对于一个要经历长达两年甚至三年训练的人来说。 “那……不挺好的吗?” 远知道温诉从小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因为温诉从没提过,所以他本以为他并不喜欢。 但他如果想要尝试,就算最后的结果不理想,肯定也能凭着那份天赋过得比现在更好。 正因为看多了温诉从前有多不快乐,远才更希望这个情同亲弟弟一样的弟弟能走出去。 他十年前就已经想走出去了,现在终于可以实现,怎么能折在这里? “你跟卫松寒……说过这事了吗?”他问。 温诉停了一会,说:“说了。” “那……你们有什么解决办法?” 温诉还是道:“没有。” 远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是吗。 “那就……算了吧。卫松寒说不定,只是你现在这个阶段的一个过客呢?你其实不用……” “没有卫松寒,就没有现在的我。”温诉冷冰冰地打断了他。 他还是望着窗外,像是在看街灯,又像是透过那点亮光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语调像含着怒意,又像含着被牙齿碾碎过后的某种复杂情绪。 他说:“如果没有卫松寒把我拽出来……你觉得,我他妈现在会在哪儿?你猜猜?董先生可能根本就不会知道我是哪儿来的一条野狗。” “没有卫松寒,我早就在脚崴的时候就他妈放弃了……” 没有人说话。 温诉屈膝,垂下头,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窗外的大雪早就停了,可温诉抖了抖肩膀,恍惚间,那雪好像洒进室内,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他怎么可能开那个口跟卫松寒提分手。 那他妈的他不就是个白眼狼吗? 是卫松寒那个时候赶过来救了他。 是卫松寒在他路都走不了的时候不厌其烦地照顾他。 是卫松寒在他自暴自弃的时候一遍一遍地说你很好你很棒温诉。 温诉自己都放弃自己,自己都厌恶自己的时候,卫松寒还没有放弃他。 卫松寒说喜欢他。 温诉想都没想过,卫松寒会喜欢自己。 他从卫松寒那里拿了太多,受了太多,现在却要为了自己一脚把卫松寒踹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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