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喜欢你……”我泣不成声的说,“……我爱你。” 我想,我一定是爱惨了他,才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第35章 劝说 我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漫长的一夜。当初晨的阳光洒进窗棂,我终于在老师怀里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那是吃了退烧药被安眠的结果。 老师说,就像遇见漂亮的女孩男人们会多看几眼,你这样的男孩对我们也很有吸引力,是我不好,把你弄糊涂了。 老师说,你天生不是那种人,你有过女朋友,至今还戴着她送的手链,你只是一时迷惑,就如同一场高烧,等烧退了就好了。 老师说,有些孩子会依恋父亲,误以为那是爱恋,其实只是崇拜和感激。 老师说,这就像一个盲区,一条岔道,走过来了就知道,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去尝试,赶快回到主路上去吧,你的前途在那里,未来不可限量。 老师说,惜惜,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能听老师一句劝吗? 他安慰了我一夜,也劝了我一夜。我哭哑了嗓子,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摇头,摇头,摇头。 他一直抱着我,耐心的拍着我的背,就像一个父亲安慰自己受伤的孩子。 沉睡前我突然想起,自己是发过誓的,不再给他添麻烦,不再打扰他的生活。 真是过分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同样的错误,嘴里说着怕他心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逼他心软。 世界上有白天,就有黑夜,有黑夜,就有黎明,地球在自转,生活会继续。 我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时又是一个清晨,意外的竟然退了烧。我想自己是真够能折腾人的,连病毒都被吓跑了。 老师守在床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床头柜上放着一碗已经凉掉的小米粥。柜子的抽屉被拉开一点,晨光熹微,但仍看得清里面存放着的一张照片的一角。 我轻轻把抽屉关上的时候,老师睁开眼,他看着我抽回手,没说话。 “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他点点头:“你问。” “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没有迟疑:“有。” “谁?” 我知道这是他私事,是他不愿意说的理由,是他不想做的解释,我知道自己很过分,但我忍不住。 他看了一眼抽屉:“你刚刚已经看到了。” 照片上是两个帅气的男孩,一个搭着另一个的肩膀,笑得青春飞扬。 我动了动唇,到底忍住了。 “他叫许燃,许诺的许,燃烧的燃,是我中学同学,我们读了同一所大学,也一起去了美国读博。”老师平静的回答了我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后来呢?” “后来我们都结了婚,有了孩子。” 我的心抽了一下:“可是你离婚了。” “他没有。”老师说,还是很平静的声音,他笑了一下,“他不是我们这种人。” “对不起老师,我不该问的。”泪水涌上我的眼眶。 “没关系。”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本来也打算等你醒来告诉你。” “他……爱你吗?” “曾经吧。”他说,“我们曾经在一起。” “你……还在等他吗?” “他和妻子女儿过得很幸福,我不想打扰他。” “你是因为这个回国的?” “算是吧,当时觉得离得远会容易些。本来打算过一阵子就回去,不过后来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就留了下来。” 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个吻是给许燃的,照片上的男孩有着略长的刘海和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头发,他个子也不是很高,眼睛黑白分明,笑起来的时候也有两个酒窝。 “把你牵扯进来,我真的很抱歉。” 老师看着我,目光很平静,压抑的情绪在眼底翻滚。第一次,我觉得离他这么近,能看懂他眼神里所有的东西,能读懂他的心。 “没关系,”我摇头的动作把泪水晃落在脸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虽然这个误会让我很疼,但我并不怪他,我想如果是我,遇见这样的人也会克制不住,更何况那天还有流泪的告白,失控的酒,还有我的试探在先,又步步紧跟。我只是恨自己如此自私和过分,终于逼他到了不得不撕开伤口来做解释的这一步。 “这样……很辛苦吧?” “还好。”他伸手轻轻拭去我流到唇边的泪,“不用担心我,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可以很专心,也很自由。” 难怪没有人能够走到他身边,原来那个位置早就已经从他心里被抹去了。 “饿了吧,我去给你热一下粥。”老师站起身。 “老师,”我唤住他,“我退烧了,喝了粥之后想回宿舍。” 他用耳温枪测了我的体温,看了度数之后点了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我没拒绝,只说:“谢谢老师。” 我喝了他热好的粥,还洗了把热水澡,换上自己的衣服,跟着他出了门。 一路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在宿舍门口,老师在我转身之后又唤回我。 “惜惜,那天在电梯里见到你妈妈,她跟我说她不担心你的学业,无论你今后是否能够事业有成都不重要,她只想你平平安安。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 他把一只手掌按在我肩上,“作为导师,我当然希望看到你青出于蓝,之后的学术成就远高于我,但作为长辈,我跟你妈妈一样,希望你不要只是一心想着做研究,能够看见你结婚生子,过上幸福平安的日子,才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他的目光映入初阳的光辉,温暖而殷切,我垂下眼:“好,我明白了,之后会注意的。” “不着急,慢慢来。”他靠近了一点,轻抚了下我鬓边的头发,“妈妈不能常在身边,如果你愿意的话,老师会一直陪着你。” 我不愿意,如果是以这样的方式,然而我点头:“谢谢老师。”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想我会努力的。 第二天我用电邮跟老师请了假,定了初五的火车票回去看妈妈。正式的假条在初六才被发给我,姚助理在群里说,教授染了流感在家休息,今天返校的学生不用开组会。大家纷纷发信息问候,有人打了一句:罕见。然后“罕见”两字就起了整整一座高楼。 是被我传染的吧,也是因为照顾我,那天那么冷,他连大衣都没穿,工作那么忙还陪我熬了好几夜,还有那些残留在照片上烙印在心中的往事…… 我打开对话框,编辑了长长的一段话,我更想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发烧,需不需要人照顾。不过最后的最后,我删除了所有的字,关闭了屏幕。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老师,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也不会再打扰你。 我会做一个妈妈的好儿子,做一个导师的好学生。 如果没有其他选择,我可以只是您的得意门生,心爱的弟子。 我想我可以 一定可以。
第36章 幻梦 人对自己的认识伴随着漫长的一生,可能到了老得牙齿都快掉光的时候,还会忽然发现,原来身体里还有一片隐秘的角落,深藏着只在自己潜意识里兴风作浪的天使或魔鬼。 我一直自认为是一个下定决心就绝对能完成目标的人,自制力比能力强一向是我引以为傲的优点,直到遇见老师。 我可以在办公室里,会议上,教室中,在学校的任何一个地方,当着他,当着别人,当着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也许下一秒我就会突然陷入痛苦的泥淖,莫可名状的负面情绪像黑夜一样吞噬我,无论做什么都无处可逃,唯有老师的安抚才能饮鸩止渴。 这就像风,别人看不见,摸不着,只有我能感受得到,如果正好经过一片树林,强烈的风势震得树叶哗哗乱响,所有树木东倒西歪,整个天地风云变色。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就会出现脆弱的树林,也许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明明平白无奇,却能让我五内如焚,失控到无法自已。 我知道只要我需要,甚至不用主动提出,老师一定会陪在我身边,用最温柔的方式安慰我,竭尽全力把我拉出情绪的漩涡。他对我除了作为师长发自内心的看重和喜爱之外,还有一份难以言说的内疚。他觉得是他情不自禁的移情将我带偏了主航道,让我陷入了一时的迷茫和混乱。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他是对的,这样的话,痛苦就有一个期限,我终会回到正途,走回他期望的那条路。他一向洞明睿智,一眼看透事物的本质,也许真的只是我犯了糊涂,一场高烧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体温。 然而这场病旷日持久,到了后来,他的关怀和照顾都成了病灶本身。我在渴望他特殊对待的同时又因他不能用我希望的方式而感到极度痛苦,他对我越好,越加深这种折磨,极度的矛盾更让人崩溃。 我知道如果我不能获得幸福,他也会因此痛苦,可这是我的问题,与他人无关。如果不能走到他身边,那么我最大的心愿是他的幸福,最起码恢复之前的从容与安宁。 在试过许多方法之后,我发现还是他的方法才最有效——距离确实会让一切容易些。 博二暑假时老师的研究组又进来两个新学生。一个男生也是本科刚刚毕业,喜欢问各种问题,求知若渴,他也有柔软的头发和一眼就看到底的清澈双眸。新人总是会得到最大的关注和照顾,在有意无意间,我渐渐远离了最靠近老师的那个位置,尽量不见面,见面不独处,像一个最普通的学生那样泯然于众人之中。 靠近一个人是水滴穿石,是日积月累,是朝朝暮暮,而疏远一个人却很容易,像风筝,线一断就飘走了。人与人的关系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牢靠。 老师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他远远看向我的眼神很平静,似乎跟看着所有人时并无不同,然而眼底的波澜我曾看懂过,就不会再那么懵懂无知。 我又让他担心了,也许还伤了他的心。然而他什么也没说,我也保持了缄默,我行我素。 等时间够久,离得够远,他就不会那么担心了。老师,对不起,但唯有这样才是一种解脱,对我,也是对你。 我加快了毕业速度。 研究工作一如既往的成了我最好的避难所。可能是用脑过度的缘故,我的睡眠状况更加糟糕,不仅很难入睡,三四点还会醒来,然后睁眼到天明。我挂了个专家门诊的号,拿到了处方安眠药,那是一种副作用最轻的精神药物,安眠之外还可以镇定情绪。我想吃一段时间应该没关系,毕业之后就可以停了。 每天早上我仍然去学校的大操场,但不会坐在看台上等日出。心里的太阳长久的隐没在地平线之下,但向日葵的花语是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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