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安静的看着木房子的顶,那里有些缝隙,能看到很多的星星,月光从缝隙里透进来。 高钧则突然动了,脸转向周含侧躺着看他,那束照进来的月光打在周含半边脸上,月光把他的脸描摹的更加细腻,他隐在黑暗中看着这样的画面,有好多话想说,最后还是没开口,一行银线快速滑入棉絮里消失不见。 周含叹口气转向高钧则,有人这么盯着他他哪睡得着,凭着感觉伸手摸到高钧则脸颊,轻轻抚了抚他眼角却发觉指尖有些湿润,“怎么哭了?别哭啊,你不是还让我别哭吗?怎么现在倒是你先哭起来了?” 周含其实能感觉得到高钧则的心情并不好,但他却努力在自己面前佯装开心,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的。 高钧则突然展臂把周含整个人圈在怀里,甚至能感觉得到他强忍着的小幅度的抽泣耸动,周含也伸手环住高钧则,轻轻用手拍他后背,“告诉我好吗?你突然来找我,肯定想说什么的,告诉我吧,我听着呢。” 高钧则埋在周含颈窝的头稍稍抬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就是想来找你了,我想见到你,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昨天考完试后明明很开心的,我终于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高钧则捉住周含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但他现在跳得好厉害,见不到你的时候,它就很难受,它告诉我,我必须要来,找个借口来一趟,来看看你,所以我连夜赶回来了。” 周含感受着他胸腔里那颗充满活力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突然有一种这颗心脏是为自己而跳的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往前浑浑噩噩的十几年在这一刻崩塌。 他想,他想活得更好一点,他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他也想,看看高钧则眼里的世界。 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他说:“你亲亲我。” 高钧则有些发抖着,克制的轻轻捧住周含的脸亲了亲他眼角。 而后周含突然醒悟,他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能让高钧则亲他,还是他自己主动说的,他的脸一下爆红起来,被高钧则亲的地方就像被火灼烧过一样发烫。 两颗砰然跳动的心脏互相找到了对方,周含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不对的,他不该,就好像他不该对妈妈说自己想吃酸枣一样,他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但他此刻什么都想不到了。 八月的玉米地里,玉米顶端已经抽了须,一双修长的手轻柔的剥开外面那层碧绿的外衣,逐渐显露其中的嫩绿薄壳,夜深了,这片苞米地却醒着,深处传出嘎吱嘎吱的咿呀。 靠近木屋的一把苞米叶被人紧紧攥着,那人的手被苞米叶划出红痕他却浑然不觉,他甚至要把这根苞米杆扯倒了,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包裹着他的手,轻轻把他手里的苞米叶拿出去,而后紧紧握着他的手。 “看着我,你看着我,跟我走吧!” 周含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人蛊惑了,他甚至都没想其他的就点头了,他在不那么清醒的时候坚定的回答了一句,“好。” 幸好夜深人静,幸好地偏人稀。 阳光初升的时候周含就醒了,这木屋并不挡光,高钧则搂着他,他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有些贪恋的埋了埋头,轻轻动了动意识到自己大腿根处一片滑腻后整个人又有些不知所措,脸肉眼可见的迅速红了,这是他头一次只依从自己的心做事。 高钧则在感觉到怀里的动静后,像抚摸一只正在玩闹的猫一样摸了摸他发顶,“跟我一起走吧!” 周含却突然像被现实击中般怔了怔,突然清醒般呆楞着抬头看他:“你要走吗?” 察觉周含异常的反应高钧则到嘴边的话突然停了停,“我带你去镇上医院看看你头上的伤,好不好?” 周含有些不愿意深想,他只是发现,原来他还留有些东西,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有些失落的垂眸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看他情绪低落高钧则摸了摸他脸颊,鼻尖抵着他鼻尖:“我是说,我刚刚是想说,跟我一起离开好不好,不止是我,是我和你一起,我等你,好不好?” 周含又哑然抬头看他,原来他的失落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让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他真的能离开这里吗?这个泥沼,他走得出去吗? 妈妈的事就像一根锁链,死死把他锁在这座山里,他脚上戴着镣铐,身上印着屈辱的烙印,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他要是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一切会变好吗? 可以好吗? 他没走出过这座山,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市集,甚至也是寥寥可数的几次,他不知道他的双脚能走多远,两个人的话,会走得更远吗? 他又想,高钧则有着大好的光明前途,是他拉着他一起堕入深渊,到时候其他人会怎么看他,周含开始害怕,要是其他人知道两个男人这样,周含不敢想了,他害怕,同时却又怀揣着一丝隐隐的希望。 高钧则紧紧握住周含的手,那双手微微发凉,甚至被它的主人攥出了汗,他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为你画画。” ----
第14章 怎的是个哭包? 高钧则发现周含面对太多人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缩在他身后牵着他的衣角,似乎不太敢和生人说话,高钧则既觉得好又觉得不好,好是因为这样可以让他只围着自己转,不好就在于他不在周含身边他会受人欺负。 就如同他伤了头那天晚上,他磨了半天周含才愿意告诉他事情的始终,这样闷闷的性子以后自己要是不在可能会吃许多亏。 周含有些胆怯的抓着高钧则衣角,他从前来市集是有需要才会去,比如卖苞米的时候,但也是很早来,固定的买家就那么几个,卖完就走,通常他走的时候大批的人才开始涌进集市。 偶尔会去买些必需品送到他爹那去,除此之外就不会再来集市了,他更喜欢在山上转转,还能摘些野果子野菜,他对吃的没什么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 周含这还是第一次来医院,见到这么多穿着白大褂的人觉得新奇但又莫名害怕,他从前也没来过,也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高钧则替他打点好一切,等周含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了,看着针尖探进瓶口吸取药液的时候周含才开始觉得害怕,但又不想让高钧则看出来自己的胆怯,咬着牙死死盯着医生的一举一动,浑身绷得紧紧的。 像一只浑身炸毛的猫。 高钧则伸手遮住周含的眼睛,“别看,一会就好了。” 周含咬着牙点点头,他只是害怕,但并不会因为害怕而不去做这件事。 打完针后帮周含打针的医生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对着周含说道:“你哥对你真好,我家那两个小子一见面就打架,天天的跟冤家一样。” “不是弟弟……”周含轻轻嗫喏一声,一时不知怎么反驳,他虽然比高钧则大,但是确实没有他长得高,被人误以为是弟弟好像也很正常。 高钧则自然而然的接话,“我蹿个子蹿得快反倒比我哥高了,今天出来就是想给我哥买点好吃的把我哥养的白白胖胖点。” 周含抿着嘴不高兴的拽了下高钧则,“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要养得白白胖胖的,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的。” 医生不赞同的摇摇头,“你弟弟说得对,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吃,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平时可不能光顾着忙,身体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营养不良,条件允许的话买点肉补补。” “肉啊~”周含想了想,那好像是有点久远的事了,他娘离开后他连肉星子都没见过,他也会进山猎些野鸡兔子之类的野物,但都会送到他爹那去。 想吃吗?只是想而已,可以不吃。 高钧则认真的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买。” “欸?”周含懵懵的被他拽着走远,“高钧则你带我去哪啊?” 高钧则的手紧紧攥着周含的手,“去买肉,医生说了你要多吃肉补补!” “我不用的,身体倍儿棒没什么大事,根本不需要吃什么肉,现在买肉很难的,你别浪费!”周含是真的想告诉他买肉很难,没必要为他买。 其实周含发现自己越来越自私了,以前他有什么东西都会想着家里,但现在,只要是高钧则给他的东西,他都想自己留着,不想给别人了。 “好啦好啦,”周含把高钧则推着往后走,“买肉要肉票的,你都没有肉票怎么买肉啊!” 高钧则像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掏出几张肉票,“谁说没有?这不就有了!” 周含看着他的眼里一亮,震惊于高钧则兜里怎么什么都有,“你怎么什么都有,像宝箱一样,想要什么就能拿出来什么!” 高钧则笑了笑,这些肉票他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用,这时候倒让他借花献佛了,“那你想要什么?” “你不是说要给我买肉吃吗?走吧~”周含认真的看着他。 高钧则觉得周含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个,但他似乎不想说,他也不敢再问了,他怕自己给不出周含想要的答案。 两人走着去的,自然也是走着回来的。 出了镇子以后沿着大路稍往前走些便连着一条通向苞米地的小径,那条小径一般也没什么人涉足,那块地太偏了,除了周含和梁奶奶已经很少有人往那边走了。 被苞米叶的浓荫逐渐遮住身影后高钧则才稍稍放下些警惕,在镇子里的时候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也还是处处提防着以免被相熟的人认出来。 偶尔有仅见过几面稍有些眼熟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会礼貌回应,只要不被家里人找到就行了,他已经提前跟高明译说好要是有人问就说这几天去采风了,希望这小子不要露馅。 靠近木头房子的苞米地突然哗哗倒了一大片,像是被人推倒的,被人专门铺在地上隔着粗糙的黄土地,周含是有些心疼这些苞米的,但隐秘的快感冲击着他,又确实觉得害怕,推了推高钧则的肩膀,“天还亮着。” 高钧则不在乎的用鼻子磨了磨周含肩膀,“你知道没人会来这儿的。” 周含认真又近乎执拗的托起高钧则的头,“你觉得我们这样是对的吗?我们现在是什么?” 没人教过他爱,但这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东西,他看着高钧则眼睛,他只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自己于他而言,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他迫切的想要从对方嘴里听到高于自己心里答案的回答。 可高钧则只是看着他,回握住周含托着他脸的双手,轻轻的像对待珍宝般的摩挲着他掌侧,“我当你是爱人,是我从浑噩懵懂起至今唯一的爱人,我的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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