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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金茂没看出李芳玲有什么不对，权当她被吓住了，只看着周金泉说话，“含哥儿现在情况不好，可能得送医院。” 周金泉抿着嘴没说话，正在想怎么开口拒绝这件事呢大队长又火急火燎跑过来了，边跑边喊：“人命关天还商量什么呢！赶紧把人先送医院再说。” 周金泉的话憋在嗓子眼半天没说出来，心里想的居然是那小子跑的真快，就这么一会儿大队长都给叫过来了，心里再不愿意也不能表现出来，闷声答应了。 ----
第18章 补贴 ====== “高家的钱咱可是已经拿了，吃进肚子里的肉不可能还给他吐回去！” 自从周含被送进医院已经过去好几天，光一天就花出去了不少钱，高家给的钱再这么下去都要赔在这死小子身上。 李芳玲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周金泉，“他爹，你赶紧给想个办法。” “我有啥办法！”周金泉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周含越发不爽起来，“这小子命是真大……” 现在整个病房里就他们两个人，周小芸被他们喊去回家做饭了，李芳玲看着昏迷不醒的周含突然说了一句话，“你说那天晚上的事，他不会听到了吧，要是他醒了以后告发我们怎么办？” 周金泉也在担心这件事，但是他又想起医生说的话，周含摔下山坡的时候脑袋撞上石头，右手被利石刺穿，浑身还有多处骨折。 算他运气好，基本上都是轻度骨折，主要还是头部的问题，医生怀疑可能撞成脑震荡了，人能不能醒都难说，要是人醒不了拖到回家的话那就好说了。 只要回家拖多久那还不是他说了算，所以周金泉现在只希望周含醒不过来。 周金泉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只要拖到回家就行，回了家那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李芳玲似乎想起了些十几年前的旧事，手心微微发凉，“他爹……” 话到嘴边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没说。 病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周金泉有些不耐烦，“谁啊？” “我！周国泰！” 周金泉一听是大队长赶紧站起来开门把人迎了进来，“大队长你咋来了，含哥儿这事儿你忙前忙后的跑一直没歇，咋不多休息会儿啊！” 大队长没把他最开始不耐烦的语气当回事，把手里的一张表递给周金泉，随即说道：“含哥儿变成这样你们家负担肯定也重，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儿，要是落下病根儿就不能劳动，不劳动就赚不了钱吃不饱饭，我跟镇上领导申请了，让家属代替含哥儿填个残疾申请补助表，以后每年都有三十块钱的补贴，上下半年分两次拿，申请的最高标准的补助了。” 李芳玲听到这话眼睛都放光了，好像这三十块钱已经进她口袋了一样。 大队长也不是啥老好人，他这个补贴纯粹是帮含哥儿申请的，李芳玲啥德行他没见过也听过了，“这个补贴的受益人是周含，要是周含后面没挨过去，这个补贴就不作数了。” 李芳玲还没高兴半分钟呢就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等大队长走了以后又开始跟周金泉两个人合计起来。 “一年就有三十块钱啊！”李芳玲看周金泉有点走神推了一下他，“他爹你听见没，三十块！咱们拼死拼活的劳动在生产队挣工分每个月顶天了才几块钱？而且还没算上年节和冬闲，有了这个补贴不就相当于有了长期饭票吗！” 周金泉觉得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清形式了，“你说的这些我难道不知道吗？要是含哥儿听到我们说的那些醒了以后去告发我们，这钱我们怕是都没命花！” 李芳玲现在被一笔天降横财冲昏了头，根本不把他这些话放在心上，还一个劲儿的劝他，“医生都说了含哥儿这情况不一定醒的来，就是醒了咱们再想醒了的法子，咱们两个儿子再过几年可也要说媳妇儿了，你不想给他们找个好亲事我还想呢！” 周金泉坐那想了半天，终究是被金钱蒙蔽了头脑，觉得李芳玲说得也没错，这补贴抵他几个月的劳动呢！ “你说得也对，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醒了有醒了得法子，再说含哥儿可能啥都不知道呢！”周金泉也开始给自己灌迷魂汤了。 周含虽然人一直在昏迷，但是所有的那些话他都听得很清楚，他好像悬浮在空中般，整个人一点劲儿都使不上，他心里害怕极了，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些事都是他爹做的。 娘当时到底是怎么死的？爹为什么要害自己？周含心里突然开始愤怒起来，死死憋了一股劲儿但是浑身也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手脚软绵绵的，但是慢慢的也能感觉到痛了。 周含心里不甘心，慢慢的心开始被人揪着般疼，就算爹平时不理他，他也打算要孝顺爹一辈子的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害娘！ 绝对不能死，他要去找高钧则！他再也不想留在这儿了！ 周含醒不来就只能挣扎着回忆起往事来，他想了好久，对他好的人好像也没几个，他爹讨厌他，弟弟妹妹也讨厌他，全村的孩子也都不喜欢他，有人喜欢他吗？ 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周含脑子里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些身影，有高钧则给他画画的样子，有娘背着他在乡边的小路上讲故事的样子，有小芸悄悄塞给他干粮的样子，有蔡婶子递给他苞米的样子，有三叔背着他下山的样子，有大队长为他忙前忙后的样子，还有小枣的样子。 他不能死！还没有感谢他们呢！ 他还想去找高钧则，很想很想，他想当时答应他和他一起走就好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他也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他可以一辈子被人蒙在鼓里。 只是那样的日子里，不会有阿钧的，他是白色的飞鸟，注定要飞离这里，他只是和这里的一只灰扑扑的老鼠有了一些短暂的交集，给这只老鼠带来了一些外面的色彩。 他期待见到这些色彩的样子，但是他在灰扑扑的世界待太久了，那种绚烂的色彩真的适合他吗？ 他始终醒不来，只能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重复这些问题。 医生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周含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挺可惜的，再观察三天吧，要是还没有要醒的迹象就带回家静养吧！” 听到医生说这话的时候周金泉和李芳玲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李芳玲都已经看到钱在朝她招手了。 山里雾好大，周含看不清眼前的路，到处都是灰扑扑雾蒙蒙的，突然他在这雾里看到了一颗枣树，上面的枣子圆溜溜的，长势很喜人。 周含抿了抿嘴，觉得嘴巴很干，要是吃一颗枣子的话，应该会好很多，这个季节的枣子，很甜的。 他才刚抬脚，枣树和他之间的距离好像突然被拉远了，枣树上的枣子也看不太清了，但他还是决定再往前走。 “小含！”周含迷惑了一下，记忆里好像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他想回头看看，周围萦绕的雾突然将他紧紧裹住，他试着拨弄了一下那些雾却始终无法消散。 他摇摇头打算继续去摘枣子，清脆的口风琴的声音突然驱散那些迷雾，他愣在那似乎在和自己斗争，身后又传来声音，“跟我走吧！” 他想起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他答应过一个人，那人说要带他走，他答应了。 “医生！医生！”周小芸兴奋的抓着医生的白大褂，“你看我哥他眼睛是不是在动！” ----
第19章 老家伙 听到周小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芳玲狠狠拽了一下她的手臂，差点把人掀翻在地上。 “娘？”周小芸蹙眉不理解她娘为什么拽她。 医生也被这动静吸引了一下，“病房里不准拉扯，小妹儿你去喊其他医生过来！” 周小芸唉了一声没看她娘的表情直接跑出去喊人了，医生扒拉开周含眼皮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有反应了！” 周含被手电筒的白光晃得难受，但是他却没力气眨眨眼睛，先是手指缓缓抬了一下，然后脑袋也恢复了一点清明。 可以思考的那一瞬间脑袋像要炸了一样痛的要命，眉头也拧在一起。 李芳玲慌得要死，紧紧掐住周金泉的手不放，周金泉却是一直在观察周含的反应。 周含缓缓的出了口气，镇定了一些让头不那么疼了，他先看到了好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然后看到了挤在两道白影中间的周小芸。 周含想笑一笑告诉小芸他没事，但是他连勾一下嘴角都做不到，眼睛往旁边一瞥就看到了两个让他一直做噩梦的人。 顿时周含心脏像被人捏住了一样急促的跳了起来，甚至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心脏跳动的痕迹，他又开始喘不上来气。 周金泉看到周含这个反应后眼神变得冷漠。 周含看得很清楚，他爹眼里闪着光，过年大队上杀猪的时候他爹眼里就会露出这种表情，用刀插进猪的喉管，用碗接着从猪的喉管流出的鲜红色血液，猪起初还会猛烈的挣扎，好几个人按着它，慢慢的它就没力气挣扎了。 他爹看他的眼神，和看那头猪没什么两样。 周含知道他绝对不能让他爹看出来什么，闭上眼不去看那边，疯狂平息自己因为害怕而变得剧烈的气息。 “周含～周含～听得见我说话吗？”医生在拍他的肩膀，周含睁开眼看着他，努力张了张嘴但是嘴里发不出声音。 周含在那短暂的想要自救的时间里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疯子，于是他用尽全身力气侧头狠狠咬住了旁边那个医生的手。 旁边的医生见状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拉开，看见周含像疯了一样逮人就咬，那医生被周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但其实他手上只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子，周含并没有下死口。 过后医生约束住周含双手眼神凝重的看着周含，指着周小芸问他，“你认识这个人吗？” 周含看着周小芸愣了片刻，嘴里嗫嗫，“四……妹……” 医生又指着周金泉的方向问道：“知道那是谁吗？”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周含就发疯般在病床上挣扎起来，弄得铁床哐当作响，病房里比他晚来的一个病人和他家属全都神情不虞的看着他们这边。 那个病人家属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开口便道：“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不会是疯了吧！咋还还咬人呢！医生你看看可不敢让他再住这儿了，万一他发疯伤人了怎么办！” 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几个医生相互对视一眼把周金泉和李芳玲喊到门外，点了点自己脑袋道：“可能是淤血堵塞神经了，但有时候还是认得人的，就是容易被激惹发狂，咱们这做不了手术只能保守治疗……” 其实整个医院的医生都已经对他们家的人非常不满了，经常不交住院和用药的费用，赊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说下次一定交齐，下次又只交上次欠的费用的三分之一，长此以往费用越垒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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