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钟粼将整壶开水倒在摊位旁边的发财树上,水壶砸向陈实亮的身体,烫得他哇哇直叫。 锦山寺的灯从来都是昏黄温暖的,似乎太亮的灯总有冷意的错觉,是对佛的不敬。 古塔上方,一束烟花骤然绽放出绚丽的光彩,眨眼间,又有各色烟花在夜空跃起散落。 他站在佛寺面前,望向马路对面,仿佛看到八年的自己,跪在路边。 “钟粼,别跪……不,要跪,要跪,肯定是你诚心不够,所以佛祖才不愿保佑妈妈……” * “你们现在直接带着病人回家,没必要再来医院了。”医生语气冷然,将手里的片子与病历资料还给钟粼。 庆幸的是哥哥钟漾陪妈妈去吃早餐,没有跟过来,听到这番判处母亲死刑的话。 钟粼深呼一口气,急切地往医生身上倾,眼眶盈满泪花,再次确认:“医生,我带我妈妈去京都,还有机会吗?” “回家好好陪你妈妈,不然最后肯定是人财两空,癌细胞已经转移全身,医院这边没办法接收你们,去哪里都不会收下你妈妈,回去吧。” “医生,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你们肯定认识这方面的专家,”钟粼哑声问道,说话时眼泪已然落下,“我们还能再去借钱。” “别白费力气了,回家陪陪妈妈,度过最后的时光,别出远门。” 钟粼擦干眼泪,站在走廊,愤恨地锤了一下墙,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跑了很多家医院,可是每次得到的结果都一样,没有医院愿意收母亲。 收拾好情绪后,他勉强装笑,回到妈妈哥哥身边,说:“这家医生技术不好,还被评为主任,都是骗人的。” 那一只皱巴巴的手搭在钟粼的胳膊,妈妈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回家,吃不惯这里的饭菜。” 哥哥对上钟粼的眼神,握紧妈妈的手,安慰道:“妈,我们再坚持坚持。” “回家吧,阿漾,阿粼,最近我好累,心里很不踏实,你爸刚走,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 哪怕这世上有再蠢再笨的办法,只要能救活妈妈,甚至是拿自己的命来换,他都愿意。 此刻,他跪在佛堂前,虔诚地磕头:“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如我所愿?你不是一直保佑锦山的人们吗?” 无佛回应他,只有天空绚烂的烟花声、川流不息的车声与哄闹的人声,在肆意地潇洒。 夜晚,锦山寺香火并不暖,风吹干他的泪,他站起身,双脚逐渐发麻,只觉浑身沉重,双眸渐渐失神,僵化地走向车流。 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拉住他飞快往马路对面跑去。 钟粼双眸水雾迷蒙,待看清来人,才发现是陈颖新。 陈颖新气喘吁吁的,松开他的手,摸了摸心脏,声音比平时大了几倍:“拜托,你走路怎么不看路?” 方才陈实亮在楼下客厅兀自啜泣,他以为是钟粼欺负爸爸,特地跑出来找钟粼算账。 半夜,锦山有点冷,他仅仅穿着拖鞋,一件单薄的短袖,便匆匆跑出来打人。 见钟粼一副狂拽的样子,忽视他,直接回到车里,陈颖新当即拉开车门,跟着钟粼坐进车里。 “所以,真的是你?”陈颖新问道,“从锦山大酒店跪到佛殿?” “有烟吗?” “我爸爸说他当时气不过,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你认真,我知道他很过分,”陈颖新也不知道自己在讲辩解什么,只是侧头打量这个男人,昏暗的灯光落在他清瘦的脸庞,勾勒出一道优美的轮廓弧线。 “他经常跟我讲起这件事,说自己做错事。但你也知道,像他们这种年纪的男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错。” “下车。”钟粼命令道。 “当年你家出事,你爸跟我爸借钱,一直要不回来,夫妻俩因为这笔钱整天吵架。后来摊子被砸,我妈被吓到晕倒了,所以我爸才很生气,耍你的。” 陈颖新不知如何作出更好的解释,轻声安慰钟粼:“以后走路小心点,还有,记一下我号码,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不需要,你下车,我不会跟你联系的。” “交个朋友呗。” “下车。” 直到对方离开,钟粼卸了气般,额头靠在方向盘上,一遍一遍地回想妈妈躺在床上的日子,发黄的面容,喑哑的求死声,清理不完的呕泄物…… 不是佛没有用,肯定是他不够虔诚。 另一侧车门再次打开,关门声重了好几分。 坐在副驾驶的人久久没说,只是呼吸声过分沉重。狭小的空间里,还裹挟着一股冷厉的香气。 “下车,以后你也别联系我。”钟粼转过头,看到脸色凝重的梁予序,吓得坐直身。 “你……你怎么在这里?”钟粼触电般,从座位上弹起来,撞上车顶,疼得龇牙咧嘴。 作者有话说: 周五再更新,么么哒
第10章 我现在已经包下你了 梁予序并没有特意跟踪他,而是今天求得第三签,让他彻夜未眠,这才只身前往锦山寺,寻找那位蔡先生解签。 锦山路上连个红灯都没有,他左等右等,也没能过去穿过马路。皎洁的月光,璀璨的街灯,影驰的车灯,晃得他的眼睛缭乱。 他看了看两边的车,刚要横穿街道,就看到钟粼和一个男子纠缠在一块,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然后一起上了车。 果不其然,眼眶里的泪花犹坠,衣衫不整,脖子上红了一大片,显而易见,钟粼在瞒着他做生意。 而且接的客人,一个比一个有质量,很会挑。 “你跟那个男人……”梁予序怒极反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问道,“第几次见面?” “第一次,怎么了。”钟粼没心情跟他说这么多。 “以后,还跟他约吗?” “不约。” 欲盖弥彰! 梁予序深呼一口气,倾身而去,直接拽过他的手机:“密码。” “你要做什么” “加微信。” 钟粼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解锁,加上他的微信,试探地问:“是……有要紧的事吗?” “没有要紧事就不能加吗?” 其实没必要加,因为……他不想跟梁予序扯上关系。 只要找到一个可信任的亲戚,能寄养小星,他想离开这个世界。 锦城好冷,他在这片土地再也待不下去,可又不敢现在离开。他害怕离开后,爸爸妈妈和哥哥,会责怪他把小星抛弃。 梁予序给他转账,原本有些冷的语气软了些许,“够你生活很久了,不许再背着我干活。” “你在做什么?”钟粼不解,立马将钱退还给他,“我不要你的钱,你更不用可怜我。我很好,梁予序,过年了,你回家吧。” 他欠梁予序好多账,人情债终究是还不清的。以前,梁妈妈帮过他,他不能忘恩负义。 “我在帮你,难不成靠你做这种工作养小孩?”梁予序没好气地说,系好安全带,“我回不回家都一样,走,去酒店。我给了钱,你必须服务于我。” 钟粼瞪大眸子,久久没回神,嘴里边的话半晌没说出口。 西方文化奔放,梁予序去了一趟国外,居然连这种露骨的话都说得出来。 “上次你给我的五千块钱,我还没用。梁予序,我不缺钱。”钟粼瞄了他一眼,视线交汇时,又心虚地转移视线,低声说,“其实,我缺钱,但我不需要你……”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车厢外的车声呼呼放大。 钟粼喉咙一紧,僵着脖子,不自在地望向窗外,又觉身后一片凉飕飕的。 这么多年都撑过来了,他没指望往后会有好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灰暗地活着。 只要能赚钱,求谁都行。 梁予序,很好。只是他不需要梁予序做这些没用的事,让他心理负担愈发沉重,快要喘不上气来。 梁予序扯了扯嘴唇,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嘲讽:“不需要我?你把我妈给你的钱还我。” “我……”钟粼抿住嘴,垂下眼眸,气势弱了几分。“我会努力,争取今年努力赚钱还你。” “努力赚钱?”梁予序的语气严肃,“还钱?若是能还,你怎么还会沦落到做这种工作?若是能还钱,你怎么连小孩的鞋子穿得不合脚,还不给她买?若是能还钱,你怎么出现在这里,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钟粼心中既震惊又愤怒,震惊于梁予序的细心,愤怒于梁予序出国之后,居然开始轻视自己的工作。 这是明晃晃的职业歧视,梁予序好过分,把自己端得高高在上,瞧不起他的工作。 可不知为何,哪怕梁予序看不起自己,也在情理之中。钟粼一怒之下,很快又气消,说不出话辩驳。 他莫名其妙跟着梁予序回到酒店,又莫名其妙想待在梁予序身边,希冀能从那些触碰中贪得一丝丝温暖与安慰。 他想,可能是长年单身,致使他寂寞吧。 生活好痛苦,他想快乐一下,至少能忘记好多不愉快的事。 因此,只要梁予序勾勾指头,哪怕他被鄙视,被嫌弃,他还是会毫无骨气,同意梁予序对他做任何事。 依旧是同样的房间号,钟粼自觉地趴在床上,像一根等待品尝的香蕉,剥开香蕉皮,只剩下软滑条顺的果肉,在空气中静静地逐渐发热发香。 那年冬天,他第一次与梁予序约会,天边下了一场小雪,梁予序有点事耽搁了,他在雪地等了半个小时。 钟粼身为南方人,第一次见到雪,在雪地里跑了好几圈,捏了几个拳头大小的雪球,玩到忘记出来的目的。 好在梁予序如约赶来,还送给他一条又丑又长的灰色围巾。 后来,他才知道这条围巾是梁予序特地去学,织来送他的礼物。 他们隔着厚重的手套牵手,感受不到任何心跳,但钟粼傻里傻气地将梁予序牵进了酒店。 当时他只是觉得外面好冷,去酒店泡泡温泉,有吃有喝,又便宜,挺不错的。 他想得很单纯,但身后的梁予序不这么觉得。 人才刚进酒店门,钟粼的衣服被脱了大半。 两人亲了很久,稀里糊涂的,一头雾水,又紧张又慌张,完全不清楚做法,甚至还当场掏出手机,一起学习,然而研究不透这档子事。 梁予序待机状态等了一个多小时,眼底深处早已没了矜持与温柔,望向钟粼时像一头蛰伏的野兽,但又进攻不得,极其无奈。 钟粼一阵傻乐,猛地将梁予序扑倒,勾着迷人的笑,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我又不是只有一个口。” 那时候钟粼没经验,吃法没有任何技巧,于梁予序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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