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会睡不着,或许是狗崽崽的怀抱太温暖,他就像在温水里被煮熟的青蛙一样,慢性死亡。 他忘了还有什么话没说,亦或是一开始他就说的不够清楚。 他不敢去问陵愿知道的多少,也不敢去刨根问底往事的真相。 他说出来,并不是解脱,而是泄愤。 宣泄无法释怀的愤怒。 他既不想让陵愿觉得自己是个对童年一丁点阴影就念念不忘的大人,可另一边潜意识又在叫嚣着仇恨和报复。 他是个大人,大人就该有大人的样子。 谁会想去为一份过期的悲痛买单呢? 只有过期的社交网络,还保留着只言片语罢了。 顾翕摸了摸陵愿的头发,柔软又坚韧,像海草一样。 他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永恒。 但是他想相信面前的这个人。 就这一次也好。 后果自负。
第五十五章 你求我 升学宴。 陵瑾珏请了很多人、至少有一桌都是她生意上的伙伴,还有一桌是陵愿的同学和老师,十分热闹。 她交际手段高明,就算是高中生也能游刃有余地说上几句,唬得那群小朋友一愣愣的,顾翕也坐在了小朋友的那桌,他环顾一圈。才发现虽然人多,但并没有亲友。 陵愿举着饮料,从一桌敬到另一桌,他穿着一件蓝色的真丝衬衫,像大海一样清爽,只看背影,已经有了大人的感觉。 酒宴结束,与其说主角是陵愿,不如说是借着这场聚会的一次人脉梳理。 陵瑾珏还准备了礼物,两个助理一个个送过来,顾翕没想到自己也有。 他说:“我就不用了吧。” 那助理知道他是谁,笑着说:“陵总说每个人都有份呢,小顾少爷您可别拂了陵总得好意啊。” 顾翕想,那就别拂了吧。 不过他想起了自己的准备的礼物还没送出去。 等到宾客尽散,陵愿从陵瑾珏那里离开,走到了独自在看大厅屏风的顾翕身边,说:“哥哥去哪儿?” 顾翕视线从那一尾红色鲤鱼上抽回,闻到了陵愿身上淡淡的酒气。 “你喝酒了?” 陵愿“嗯”了声,“不多,还没醉。” 顾翕看了他一眼,问:“不跟你妈回去?” 陵愿微微笑,说:“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倒是显出一份乖巧。 顾翕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人眼神还清明,才说:“走吧,我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 两个人于是坐电梯下去,顾翕早就忘了自己停车的位置,倒是陵愿先看到的。 顾翕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陵愿坐副驾驶,他弯腰,就看到了座椅上放着一个袋子。 包装盒上面系着黑色的丝带。 顾翕语气寻常地说:“噢,你的升学礼物。” 他拿开,让陵愿坐进来。 他开车出去的时候,陵愿拆开了包装盒。 看到了里面是新出的平板。 顾翕瞟了眼陵愿的脸,说:“去大学,有这个会更方便吧。” 陵愿摩挲着白色的壳子,朝顾翕说:“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他正儿八经地道谢也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了,这么一来,不习惯的反倒是顾翕。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有。” 顾翕提醒道。 陵愿在袋子里,又找到了一个小盒子,又是新款的蓝牙耳机。 他其实原本也有,而且还好端端的。 “新款的音质挺好的,我自己也买了。” 顾翕说道。 回到家,顾翕让陵愿先去洗澡,毕竟他“应酬”了一晚上,应该累了。 他自己去厨房冲了杯热巧克力,喝了一口太甜,又往里面加了半盒牛奶。 等陵愿洗完澡出来,顾翕正捧着杯子,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冷气被他打的很低。 陵愿闻到了巧克力的香味。凑过去,在顾翕的嘴唇上舔了一口。 顾翕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力道地说:“你要喝自己去泡。” 陵愿擦了擦头发,离开了一小会,又回来了。 他一坐下,就将顾翕在毯子里的脚踝握住了。 掌心很热,顾翕的脚是冷的。 陵愿松开,将空调温度调高,又从手心里变出了一条银色的链子。 “哥哥把脚给我。” 顾翕缩了缩脚,警惕地看向狗崽崽。 陵愿露出惯常无辜的神情。但动作却利索得很,毋庸置疑地把顾翕的腿拉开,放到膝盖上,再把这链子戴到了哥哥的脚踝上。 刚刚好。 他量的很准。 顾翕晃了晃脚,说:“这什么啊,你把我当狗吗?还要用链子拴住?我不要!”顾翕一脸嫌弃。 陵愿说:“要。” 顾翕眼睛一吊,嗔怒道:“我才不要这娘唧唧的东西,你给我解下来。” 他倏地抽回脚,银链子贴着脚踝,像一条波光泠泠的小蛇,一下子钻回了洞穴。 顾翕自己动手去劫。一般的链子直接就可以打开,但是这个不一样,是需要钥匙的。 很精巧的一个环扣,上面甚至还有一串字符编码。 顾翕生气地伸直了腿,质问道:“这怎么打开啊?” 陵愿说:“打不开了。” 顾翕:“肯定有钥匙。” 狗崽崽听了,一笑,像是海里钻出的水妖,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眉眼,只有嘴边的笑意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对,但是钥匙被我扔了。” 顾翕:? 一瞬间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郁闷。 “我明天就去找工具割开。” “哥哥就这么不喜欢吗?” 陵愿淡淡地凝视着他。 “不喜欢。” 陵愿突然俯身过来,像一片乌云笼罩了顾翕的视线。 “我喜欢哥哥戴着,只给我看。” 狗崽崽的眼睛像会蛊惑人心,顾翕看的心一跳,像失足摔落了悬崖,连一声求救都喊不出来。 硬是秉着气,说道:“这像什么样子!” 仿佛就是他在街上看到的那些高中生,男生手腕上戴着橡皮筋,女生穿着男生的校服。一定要表现这种幼稚的存在感。 “好看。” 陵愿轻咬字眼。 手慢慢从顾翕的脚背摸到了小腿,膝盖。 “哥哥被我锁起来了,就不会乱跑。” 顾翕听着狗崽崽在耳边的低喃,明明心跳的很快,嘴上却不饶人:“你就拿这个东西,怎么,宣示主权?那你要不在我脸上刻上你名字得了。” 他的话让纯情地高中生微微脸红,脸红之余眼神却是向往的,仿佛要是这么做可以,他一定会这么做。 顾翕感觉到了陵愿过于炙热的目光,连空调都降不下来他手抚摸过而燎原的温度。 “我去洗澡了。” 他心里骂了句破空调,拽着毯子要下沙发,却不料脚还在少年的掌控里。 “你放开我。” 陵愿不但没放,而且还逼得他更近,更紧。 沐浴露的香气充盈了呼吸,缠绕着巧克力牛奶的香甜。 “哥哥求我。” “……” 这狗崽崽是吃错药了?求什么求,他像是会求人的人吗? “你真的没醉吗?” 顾翕看着他。 陵愿笑容扩大,像是泛起了一圈涟漪,十分幽深醉人。 “要是我喝醉了,哥哥现在应该被我艸哭了。” “……” 请问现在这个口出黄腔的少年真的是陵愿本人? “陵愿,放开我。” 要是徐阿姨突然出来,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在客厅里,不知道要怎么想。 “求我。” 短暂的沉默过后,顾翕不耐烦地说道:“求你求你,求陵少爷高抬贵手放小的去洗澡行行好。” 陵愿言出必行,大方地放开了手。说:“遵命。” 顾翕红着脸逃开,脚踝上的链子随着动作而震动,赏心悦目极了。 .
第五十六章 外婆家 陵愿的外婆家在s市乡下,自从丈夫去世后,就独自搬回来那栋承载了年轻时夫妻俩幸福回忆的屋子。 她只有陵瑾珏一个女儿,当初陵瑾珏未婚先孕,在村里饶人口舌,不过如今这些人走的走,死的死,现在也没人会来注意这样一个老太太。 她活的很惬意,至少看起来日子井井有条,陵瑾珏工作忙,只能保持每个月都童话一次的习惯,包括陵愿。 陵老太太对这个孙子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厌恶,老人看见孩子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怜悯之心,那时候陵愿年纪小,冬天包成了一个馒头头,在院子里陪她扫雪,她让陵愿坐到屋子里,有暖炉。但陵愿握着小扫把,怎么也不肯走,一定要陪着她扫完院子里的积雪。 她知道陵愿是个孝顺听话的孩子,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她作为长辈,没有好好照顾过这个小孙儿吧。 所以不论是母女还是祖孙,关系都并非十分亲密,见面的次数不多,见面了也常常环绕着一股无法言说的疏离合沉默。 就像此刻,老太太去倒了茶水,陵瑾珏合陵愿坐在沙发上,周围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不过沙发上换上了新的坐垫,周围包着浅绿色的布。看上去很清爽。 陵瑾珏在茶杯放到面前时,双手接过,陵愿听见她说:“谢谢妈,您也坐吧,别忙了。” 她说话时的语气稍稍生硬,有种习惯了的发号施令之后还要强行在里面掺杂着柔情的别扭。 她拿起杯子,就听陵老太太说:“小心烫。” 这一句,让陵瑾珏的表情颤了颤,热气氤氲了她的睫毛,看上去像覆盖了一层白霜。 “好。” 语气已经自然了许多。 陵老太太目光落到了孙子身上。有些惋惜似地凝视了半晌,才说道:“太瘦了,少年郎应该胖点。” 她是用方言讲的,陵愿听得懂,以前小时候,老太太也是用方言跟他沟通的,有时候陵愿听不懂,老太太就会略显无奈地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再讲一遍,等小孙子领悟了意思,脸上才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你妈没长心,你就更要照顾好自己。你看外婆家的鸡都比你壮。” 她这句话,一开始在责怪陵瑾珏,后面的比喻,却让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话糙理不糙。 陵愿看了眼院子里被围在笼子里的鸡,说道:“外婆,我身体很好。” 倒是陵瑾珏挑眉,问了声:“妈你什么时候养鸡了?” 这鸡养起来可不容易。 陵老太太说:“不是我养的,是早先在村口的那个王胖子地方买的,晚上炖鸡汤。” 陵瑾珏“噢”了声,夸赞道:“这鸡长的挺好。” 陵愿知道他妈对鸡的长相肯定没有研究,只不过顺口奉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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