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地吞了一个音。 时冬暖发现,自己居然叫不出这个称呼了。 路过一行纸龙灯,时冬暖指着那华丽的灯面说:“韩……” 先生。 “……你看。” 突兀地吞了两个音。 这回,连韩嘉榆都发现了,时冬暖叫不出“先生”这个称呼了。 “那怎么办?”韩嘉榆问。 貌似关心的语气,时冬暖偏偏听出了捉弄。 时冬暖没回答。 他只心里咆哮: 还不是韩先……韩……你害的! 幸而,没时间给他们纠结了。 距离八点不到几分钟,二人也离打铁花的表演广场很近了。 打铁花是豫晋地区的非遗表演,原理是将近千余度高温的熔化铁汁,用花棒击打到双层花棚上。 由于表演者多达十余名,花棚绑了烟花鞭炮,铁汁引燃坠落,会形成“火树银花”的壮丽景象。 时冬暖十分期待目睹这场人造的“流星雨”。 开阔的广场周边已经人头攒动,挤满了围观的游客。 他们二人只要走过这条泉面的木桥,就能加入观景的队伍。 夜色已深。 泉边的路灯发出淡淡的光,泉面映着天色,显得黯淡。 那木桥毫无人迹,有风拂过,显得摇摇晃晃。 桥面很低,水面几乎漫过。 时冬暖怕走动间湿了脚上的皂靴,便脱了鞋赤脚踩上去。 桥面果然晃得厉害,时冬暖一手拎鞋,一手握紧了扶手的麻绳,才勉强走得稳。 后面韩嘉榆跟了上来。 因为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桥面更晃。 时冬暖回头看去,恰好见韩嘉榆摘下了耳机。 韩嘉榆因动作,低头垂睫,夜色勾着其五官,显得格外深沉。 目睹这一幕,时冬暖莫名其妙怦然心动一刹。 他想起一个原理,两个人走在危桥上,会因为处境心惊,误会是为对方心动。 时冬暖便笑着喊话:“我们现在算不算吊桥效应?” 韩嘉榆听到喊话,点头,示意听过。 随即,似乎想起什么,韩嘉榆突然勾了勾嘴角,微歪头,启唇。 咚咚咚—— 轰—— 伴随打鼓声起,打铁花正式开始。 时冬暖分明看见韩嘉榆说了几句话。 却被表演的声音淹没了。 经典动漫场景: 重要的话在放烟花的瞬间被隐藏。 没听见啊没听见。 届不到啊届不到。 但时冬暖的注意已彻底被打铁花吸引过去。 虽不在预设的观景点,但吊桥上清静,隔着人世欣赏,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高温的铁星子发着橙红的火光,随花棒扬起,骤然拼出如雨的星点。 盛开时如金叶灿烂的树,坠落时如纷纷洋洋的花雨。 空中的流星与水面倒影相撞。 夜色中,只有夺目的耀眼之光极致燃烧,不容任何人的视线有所偏离。 火树银花落在泉面的镜影里。 也倒影在少年看呆了的,清澈的眼眸里。 ——“是不是证明,至少现在,你对我心动了?” 这是被吞没的那句话。 没人听见,除了说出这句话的韩嘉榆。 韩嘉榆微微庆幸,好在没被听见。 他刚才不知哪来的冲动,脱口而出这种东西。 相机还挂在韩嘉榆的脖子上,他忍不住手捧单反,拍了一张照片。 却不是拍那泉上的浪漫流星。 而是拍看着流星的那汉服少年。 少年还毫无察觉,一身精致的行头,让人看起来美好如古画中走出来的小公子。 越是美好的人,越让人好奇其破碎时的表情,会是如何。 严实的汉服布料包裹着身体,唯独那双脚赤着,踝骨精巧,皮肤细嫩。 越是严实的衣着,越让人想顺着赤着那一寸肌肤沿着往深处探索,看清被包覆着的究竟是何风光。 汉服制式端庄,与少年良好的教养气质相辅相成。 越是端庄的人,越让人心生恶念,想肆无忌惮地欺凌,看到他失态的模样。 狠戾地。 甘愿的。 恣意地。 隐忍的。 无人知道,韩嘉榆在用他一贯波澜不惊的平淡表情…… 思考着这般骇人心魄的事。 濒临颅内巅峰,韩嘉榆却强行抽离。 他出声警告自己: “不可以。”
第18章 年关的喧腾能闹出彻夜的气势。 只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曲终人散之际,肾上腺素消减,退散的人潮才显得疲惫。 时冬暖倒是不累,打铁花看完回家,在路上还和韩嘉榆叽叽喳喳地畅聊。 好像浑身有用不完的牛劲儿。 到达民宿,二人顺势分开。 时冬暖注意到时青禾选定的那间房已经关了门。 门缝却暗,没有灯光,应该已经就寝。 时姐怎么回得这么早? 而且这个点就已经睡了? 时冬暖有些不安,掏手机给时姐发了条消息。 门内传出手机的振动声。 随后是时姐虚弱的呼唤:“冬冬,你在外面吗?进来……” 时冬暖听得心惊,连忙推门而入,按亮壁灯。 室内灯光昏沉,衬得床上的女人脸色也苍白起来。 “妈妈,你怎么了?”时冬暖扑到床边,声音颤抖。 “冬冬,唔,”时青禾疼得闷哼一声,“妈妈没事……” “你都这样了,还跟我逞什么强!” “真没事,就是吃撑了。” 时冬暖:“……” 冷静听完前因后果,虽然滑稽,时冬暖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时青禾是个克制的职业女性,讲究身材管理,对饮食把控得很严格。 但再严苛也终究是凡人,总有难以抵御诱惑的时候。 难得过年得假放松,时青禾这个吃一口那个吃一点,不知不觉吃多了,也很合理。 就像时冬暖连续一周专业课背书,考完试后放纵看漫画,等书合上,天已经黑了,才想起自己整天都没吃饭一样。 奈何此时是年关,民宿未备胃药,地址又偏,时青禾没叫到跑腿买药的服务,所以才默默忍着胀痛。 幸而时冬暖回得及时,当即搜了周围最近的药店,汉服都没换就即刻前往。 他还是运气好,赶到药店时,店家差一点打烊。 买到需要的药品后,时冬暖便小跑着原路返回。 别墅区街道入夜冷清,只有两边人家的窗户映着灯光,溢出些许欢声笑语。 倒显得这光线闪烁的主路,更加萧条阴晦。 年久失修的路灯接触不良,发出噼啪的响声,灯光忽明忽暗。 时冬暖难免胆怵,不由得加快跑了段路。 等累了缓下来刚走几步,他就在自己的步伐间隙里,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心被猛地一提。 又怕是自己多疑。 随后加速跑了几步,再试图放慢步伐。 身后的脚步声频率相似,亦步亦趋,很明显确实是在跟着他。 不知来者何人,也不知目的何在。 时冬暖不敢打草惊蛇,只尽可能往居民区的大路走,同时掏出手机,准备求助。 危难之际,人本能会寻求自己最信任、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人。 在这关头,出现在时冬暖脑子里的选项,先是母亲时青禾…… 几乎并列地,浮现韩嘉榆的名字。 毫无犹豫,他将电话打给了韩嘉榆。 那边很快接通,男人略显慵懒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了?” 时冬暖勉力维持着理智—— 求助电话的第一句,很重要。 既要让对方意识到不对劲,又不能让尾随者警觉。 他艰难咽了下口水,思忖片刻,终于开口: “小舅,说好来接我,怎么还没看到你呀?” 声音听起来依旧元气,带着撒娇之意,似乎并未察觉危险靠近。 却莫名其妙第一次使用了“小舅”的称谓。 对面的男人果然敏锐,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声线沉下去: “你在哪里?” 时冬暖环顾四周寻找标志性建筑,“我们回来路上经过小孩放摔炮的地方,你还记得吗?我现在就沿着这条路往下走。” “继续说话。等我。” 低沉的声音令他安心。 听筒那头传来窸窣动静,说话的人显然已经动身。 时冬暖刚舒一口气,举着手机继续佯装通话,身后的脚步声却骤然加快。 尾随的那人居然追了上来! 时冬暖吓一跳,回头,只见跟踪自己的,是一个块头极大的壮汉。 壮汉外披羽绒服,却开敞着穿,在大冬天露出里头的单薄背心,勉强勒住其丰硕的肌肉。 故意炫耀身材的穿搭,却看得时冬暖忍不住表情扭曲。 他刚想跑,那壮汉竟直接莽上来,贴着他身体站着,企图跟他说话。 时冬暖本能躲闪,不愿被对方触碰。 不知不觉间,他就被这尾随者逼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里。 毫无灯火气的死巷,更令身临此间的人心惊肉跳。 那壮汉挤出油腻的笑,故意将手臂撑在他两侧的墙面,将他的身体整个圈起来。 “你要干什么?”时冬暖退无可退,厉声警告,“首先我小舅马上就到!其次只要我喊,周围的居民都能听见!” “你误会了小弟弟,我不是坏人。”壮汉佯装亲和,“对了,和你一起拍汉服照片的,是你舅舅?” “……”时冬暖不回答。 “哎呀你看,怎么这么防着我?你听我解释。” “……” “我在超话看到你的照片,被你的身段惊艳。我承认,我确实喜欢你这款,长得漂亮,身子小小的软软的,可以轻松抱在怀里……” 明明是夸奖,却听得时冬暖分外恶心。 “我也只是抱着找找看的心态,你看,缘分注定让我找到了你。我一看你就知道是圈内人,认识我你又不亏,对吧?熊和猴在gay圈的地位差距,大家有目共睹。” 时冬暖压抑着呕吐感,正色澄清:“我不是同性恋!” 他听得懂这位壮汉在说什么。 不如说,正是gay圈的这些“阶级”,让时冬暖对现实的基圈产生了恐惧。 时冬暖作为令老师家长口中令人放心的“别人家的孩子”,对性向开窍得很晚。 高中同学在实践中情窦初开之时,他还在为动漫中男女主的纯爱痛哭流涕。 直到一天,他发觉自己对男女主的互动再无感觉,倒是男主男二拉了小手,他却脸红心跳…… 时冬暖便意识到,自己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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