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愿眼睛红得厉害,将手机攥得死紧,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嘴里重复喃喃:“没了,没有了。” 谢绪吓坏了,凑上去听,问:“什么?” “断干净了。”池愿哑着声音说。 “?” 池愿恸哭的时候听不进去别人的声音,一味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我联系不上他了。” 谢绪怀着疑惑用巧劲儿掰开池愿的手,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拨号界面。 上面写着“沈修沅”三个大字。 一时间,沈修沅和池愿的过往泥石流一般冲出来。谢绪震惊得手抖,一个没注意,不小心将屏幕按灭了。 就这个动作,直接刺激得池愿不管不顾,抱着头无声哭成一团。 谢绪从没见池愿失控成这样,怎么劝都劝不好。
第117章 造化弄人 不怪池愿哭成那样。 当时沈修沅已经出国四年了,前两年时间,国外局势动荡,沈修沅分身乏力,国内公司直接交给了信得过的职业经理人来管,沈修沅自己,更是很少回国。 后面两年,沈修沅在国外的公司站住脚,势头好起来,算得上如日中天,公司不需要他再日日夜夜殚精竭虑,偶尔忙得过来,他还会回Z国看看。 竟是真的让他两头都抓住了,还做得很好。 起起伏伏,池愿经历许多,他可以手段利落地除去了不少拦路虎,有时的行风甚至算得上心狠手辣,但一遇上沈修沅,他就像回到了当年,还是一股十八岁毛头小子的劲儿。 池愿就想啊,沈父沈母还在国内,沈修沅那么好一人,肯定是孝顺的,沈父的整生日,宴请宁城大半豪门,连他这边,沈母几经辗转,都让人递了帖子过来,那么重要的日子,沈修沅怎么就是偏偏不回来呢。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是他当初不懂事的心思膈应着沈修沅,让沈修沅连家都虚得回。又怕自作多情,如傅昇所言,把自身想得太重要。 池愿想不通,日日郁结于心,晚上就睡不好,连带着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败落下去。 恰逢毕业,首都最高学府的毕业典礼何等盛大,他是优秀毕业生,导员说了好几次,让他当心别出差错。 压力一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变得特别容易。 典礼前一天,池愿已经连续半月没睡过一个好觉,眼下的乌青全靠朋友借的遮暇来挡,精气神弱得谢绪一掌能给他拍飞。 首都重视绿化,校园里种着一丛一丛的林子。 知了扯着嗓子叫唤,傍晚闷热的风兜头一吹,池愿竟然蹲在礼堂旁边的小路上,夹着烟就迷迷糊糊地把电话打了出去。 四年,他从未联系过沈修沅。 只有这一次。 电话拨通的瞬间,池愿是想挂断的。 但他转而寻思,反正打都打了,早挂晚挂都一样。 而且……沈修沅也不一定会接。 思及此种可能,池愿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眼睛也不眨了,定定看着手机屏幕。 一直到烟蒂快要燃尽,脚边多了一层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烟灰,电话才被人接起来。 池愿迅速眨了两下眼睛,抿着唇,满腔的话一时间都堵在胸口,谁也不让谁,最终谁也挤不出去。 池愿忽然说不出话来,又怕沈修沅没耐心,把电话挂了,心底一着急,不小心就被猩红烟头烫了一下,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对面终于出了声音,先他一步开口:“你好?” 池愿心头那一束冲天的火光,就被这么两个字湮灭。 “怎么不说话?” 池愿嗓子还是干涩,好歹能发出声音来,就是嘶哑得听不出情绪:“……抱歉,打错了。” 他不等对面反应,匆匆将电话挂断。 那串池愿烂熟于心的号码,他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都没能打出去的号码……原来早就不是曾经那串可以联系到沈修沅的数字了。 池愿躲了四年也没躲开,迟疑纠结都有了答案。 他和沈修沅确实没关系了。 别人早就单方面和他划清了界限,是他不愿意接受,只会自欺欺人,非要假装藕断丝连,假装他们还有交集。 他非要跟自己较劲,排除众议把公司落址在海城。首都现成的资源,摆在面前供他挑选的成堆的人脉,他为什么不用,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没动摇过,非要来海城。 不过是因为,海城和沈修沅最初落脚的国家遥遥对望,是Z国去往那里航班最多的城市。 也是唯一一座,拥有直达特快专列的城市。 从海城过去,最快只需要三个小时零五分钟。 他的集团和沈修沅的公司有业务交叉,池愿一直希望,在一个暖和的午后,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天一样,阳光暖暖的磨得人困倦,他能给在随便哪个街巷,和沈修沅重逢。 不过都是他的臆想,他连自己都劝不动,连打通电话的胆量都没有。 三个小时零五分钟,池愿四年都没抽出这点时间。 典礼在即,池愿把这口气一直憋在心里,等到一群人吆喝着聚餐,他借酒消愁,喝得不省人事,才在谢绪面前暴露了心思。 谢绪不傻,一个晚上就想通了。他年少时确实不能接受两个男的在一起,不过经历谢家大乱,他独自撑起飘摇欲坠的家,成了父母和大哥的精神支柱,苦苦磨砺之后也没了少不更事的模样。 池愿喝酒不断片,他醒之后,谢绪打包了清粥小菜上门,两人沉默着吃了一顿。 谢绪收拾外卖盒时忽然开口:“公司我帮你看两天,你可以去把他追回来。” “追什么?”池愿头还疼着,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不追了。” 谢绪把外卖袋一系,弯腰又要去理垃圾桶,问:“你信不过我?” “信得过。” 池愿先他一步把垃圾桶套着的袋子解下来,连同外卖袋一起提在手里,扯了个敷衍的笑容:“我的原因,我不想追了。” 明明过得不痛快,谢绪才不信,不过池愿执意要堵他的嘴。 后来怕池愿伤心,谢绪也不再提,只当没这个人,没那回事。 其实沈修沅没换号码,池愿再多等一分钟,两人就能说上话。 当年的会议室里,沈修沅摆脱喋喋不休的合作方,从手下兼好友的手里接过手机。 “沈,刚刚有人找。” “嗯。” 沈修沅点进通话记录的界面,雷打不动的沉稳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好友怕坏事,忙道:“怎么了?是很重要的电话吗?我听他说是打错了就没在意。” “我看是Z国的号码,就用的家乡话接的。听他声音很年轻,是你在Z国的合作伙伴吗?” 合作方又在催了。 “……不是。”沈修沅闭了闭眼睛,将手机放进贴身的包中,哑声说:“是家里小孩儿。” 只可惜,一个人故意不解释,一个人没胆子要一个解释,错过就是错过,只能归于造化弄人,缘分太浅。
第118章 邹韩月 谢绪男女之间的情愫都扯不明白,面对两个男人的破事,更是糊里糊涂。 乍一听池愿主动提起沈修沅回国的消息,谢绪抓着门把手无言半晌,试探着问:“你要回去?” 池愿不答,手指攥了又松,自顾自说:“他这次回来应该就不走了,其实半年前他就有动作了,几个国外的公司都有他信得过的人在,倒是国内不稳,趁着他天高皇帝远,猴子也想称霸王。” “我……”池愿用力按住虎口,将不住颤抖的右手藏在办公桌下,“我帮他处理过几个人,只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怕被人察觉,还是没能护公司的周全。” “池愿……” 不放心池愿的状态,谢绪索性不急着离开,给司机打了通电话,让司机帮忙去医院接人,他关好门,走回办公室,在池愿跟前坐下,深深叹出口气,劝道:“要是真的放不下,就去看看吧。” 池愿下意识摇头。 “那你待在这儿折磨自己就有用了吗?”谢绪心头怒火大起,“你看看你把自己活成了什么样子?” “不是因为他,而且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池愿抿了下唇,像以往一样摆出挡箭盘,“公司忙,最近又,又得签个合作,港湾那边出了新政策,能和他们谈拢,我们也能吃点儿政策红利。” “我去。” 谢绪冷哼一声,堵住池愿想争论的话,“除非你信不过我。” “……” 池愿扣着手心,又说:“那粤区那边,上次市场部还在说……” “我又不是死的。”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一头成熟大波浪,浓妆艳抹,高跟鞋鞋跟比手指都细。 她往桌上丢了封请柬,“刚拿到的,粤区老总女儿的百日宴,我让人备了厚礼,到时候我亲自去。” “你又不敲门。”池愿看着她就心累。 女人不在意地摆摆手,“知道了,下次一定。” 怕她将鞋跟踩断,谢绪二话不说给她抬了把椅子过来,朝池愿的方向努努嘴,再冲她挤挤眼,“你劝劝?” 女人坐下,朝谢绪一勾手,谢绪立马懂了,在办公室翻翻找找出一条鹅黄色小毯子递给她。 用毯子盖住大腿,女人翘起二郎腿,毫不遮掩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无不嘲讽道:“要是能劝得过来,他至于现在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吗?” 池愿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邹、韩、月。”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邹韩月耍赖一样堵住耳朵,“再喊聋了。” 池愿动动嘴唇:“我当初就不该心软。” “说什么呢?”邹韩月嗔怪地瞪他一眼,“怎么我也是你的旧追求者吧,谈当初的事情伤感情啊。” “……”池愿按按太阳穴,“你说的对,情书我也不该收。” 邹韩月噗嗤一声笑出来,“行了,不逗你了。” 她话音一转,和谢绪对视几秒,斟酌道:“说真的,这边有我和谢绪,你……五年没回过宁城了,就回去看一眼能怎么样呢?” “非要较什么劲?沈修沅都回来了,你心眼子也别那么死。” 谢绪附和:“韩月说得对。” “逃避没用的。”邹韩月放轻声音劝,“你看我,高中一股脑装瞎装孙子,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池愿,别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不就在于一个‘忍’字么?” “你忍着感情,”邹韩月眸光暗了下来,“而我为了我妈能过上舒心日子一忍再忍,最后自己……没了,我妈人也没了。” 四年前,她晚了一届考入首都最高学府,和池愿选了同一位导师,成了池愿的直系师妹。由于高中的旧交情,她和池愿、谢绪之间的关系慢慢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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