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那么容易啊,我和他中间隔着东西呢。”池御锦用手比了一段距离,“有那么宽。” 是啊。 那么宽的距离,好像因为池愿不主动,所以这条裂缝就永远闭合不了一样。 沈修沅偶尔会想,为什么池御锦明明不笨,遇到池愿的事情,却能迟钝得让人心累。 “池愿有自己生活的能力。”沈修沅放下咖啡杯,说。 池御锦怔愣:“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能照顾好自己,但还是听你的来找我了吗?”沈修沅抬眸看向池御锦,“因为池愿把你当家人,不想你担心。半年前,你们告诉我,池愿不懂事,但我想回答你们的是,池愿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小孩了。” 这应该是出国前,他能为池愿做的最后一件事。 沈修沅一反常态变得话多:“不要再说池愿对我比对你亲近了,会寒了他的心。小孩儿乖着,你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血缘从来都是互相的,他不会表达,你多看看,会发现的。” 池御锦从沈修沅的语气里听出了责怪的意味。 好像从很久前开始,提到池愿,沈修沅说出的一字字一句句,都在诉说他这个舅舅的不称职。 他无可辩驳,他确实亏欠。 池御锦端起咖啡,饮去半杯,“……我知道了。”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沈修沅招来服务生买单,说:“明天池愿考完,我应该没有时间过来。” “我会来接他。” 沈修沅点头,没再停留。 * 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考生不能在考场附近停留,纷纷有序跟着大部队回学校。 以往的考试,结束后总有一堆人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对答案,也会有一拨人试图捂紧耳朵,将聒闹阻隔于外。 高考后的大巴车上,大家依旧在讨论,不过话题变成了“考完要去哪儿玩”,“什么时候吃散伙饭”,“以后班级聚餐你们会回来吗”…… 一群少年暂时停下来歇脚,与同行人谈论幻想的未来。 池愿在谢绪的咋咋呼呼下,也跟着讨论了几句。 “学霸,你考完打算做什么呀?”恶性事件澄清后半年的相处,三班的人早就把池愿当自己人,提起池愿,更多的是对学霸的崇拜,而不是对曾经的校霸名头的恐惧。 “我吗?” “对呀。”那人又说,“我姐姐也是学霸,当然没你厉害。她当年高考完就去跟着现在的导师做项目,不过走的是后门啦,当时也只能分一些洗试管的任务。池愿呢,你考完也会争分夺秒学习新知识吗?比如学学高数什么的。” “我觉着池愿不学也行。”周鹤摸着下巴,思索着回答,“毕竟智商太强了。” “太长远的事情我还没有计划过。” 池愿摸了下耳垂,笑笑,道:“最近的话,打算去打个耳洞,然后和喜欢的人告白。” “卧槽!”谢绪的声音直接劈了。 周鹤也是一脸懵逼。 问话的人大概也没想到池愿会是这种回答,拉长的下巴久久不能归位。 “你有喜欢的人?”问话的是谢绪。 “还要打耳洞去表白?打哪个耳朵?”周鹤吼的声音更大,“为什么啊?” “右耳。”池愿如是说,“因为仪式感。” 受前桌爱咳男男cp的女生影响,周鹤偶尔思想会带点腐气,他喃喃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池愿不答反问:“你想的什么意思?” “就,”周鹤舔了下唇,看着池愿的脸色,斟酌道,“就……喜欢的人比较特殊。还可能掏出来比你都大。” “……”池愿轻笑出声,考试完,他整个人都异常放松,浑身上下每个毛孔似乎都进行了一场深度SPA,他依旧没明说,只是似有所指道,“话糙理不糙。” 周鹤石化了,剩一个没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迷的谢绪独自抓狂。 回到学校,罗凤三令五申不准他们撕卷子,也不准撕教科书。 三班每个人都在应好好好,等她一个回头的功夫,三班人跟约好了一样,冲上阳台,大手一挥,满天的碎纸飞舞,摇摇晃晃飘落流转,覆盖青灰色的地砖。 罗凤笑嗔:“兔崽子们,都逮着机会造反!” 三班人大笑着一拥而上,将她围在中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明媚的笑容。 “毕业快乐!” “我们毕业了!” “再也不用两点睡六点起了!” “我要睡个十天,什么成绩什么大学,都先给我靠边站!” 罗凤由着他们闹腾。 这是她送走的,第六届毕业生。 闹到最后,罗凤单独留池愿说了一会儿话,“感觉怎么样?” “还行。”池愿保守回答,“看给分严不严吧,大概在715左右。” 他说的是最低分,这个分估计冲不了省状元。 罗凤一心想班里出个状元,一听,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反倒欣慰地拍打池愿的肩膀,“很好的成绩,老师等你的好消息。” 离开前,池愿问:“万一比不过一中呢?” “那又怎么样?”罗凤勾着唇,对他说,“这场仗,用尽全力打完就是胜利。你们都是最棒的。” 池愿微怔:“这段时间,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罗凤扶了下眼镜,一本正经开玩笑:“确实麻烦,不枉费我拿那么高的人才费。” 她拍了一把池愿的脑袋,收着力道。 “早点回家,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池愿说好。 耽误了十几分钟,校门口的家长少了许多。 池愿一眼便看见了池御锦。 池御锦换掉了绿衬衫,穿着简单的白T搭黑裤,简单地搭配,但占长相的优势,在人群中帅得依然亮眼。 “辛苦了。”池御锦上前给了池愿一个热烈的拥抱。 “还好。” 池御锦看见他咕噜乱转的眼珠子,在心中叹了口气,直接道:“沈修沅没来。” 池愿眨了下眼睛,安分站好,“喔。” “等会儿跟我去沈修沅家,把东西都搬走吧。”池御锦说。
第106章 不过都是,他的臆想罢了 开心的火苗被一盆水浇得奄奄一息。 “这么着急吗?” 池愿下意识抗拒搬走,一慌,说话都磕巴,“今天太晚了,过几天搬吧。” “住在外人家总归不方便。”池御锦顿了片刻,在斟酌怎么开口更委婉,但他就不是顾忌别人心情的性格。 他沉默半天,还是只能憋出来一句:“而且沈修沅明天就要出国了,主人不在,我们私自过去,不太守规矩。”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池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池御锦就是觉得他无端地有些难过。 池愿问:“你说什么?” “沈修沅明天出国。”池御锦尽量柔和地说,“他很忙,忙到没办法过来。池愿,你会理解他的,对吗?” “去多久?”池愿直觉不是普通出差,不然池御锦不会是这种再也不见的语气。 “也许五年,也许十年。”池御锦斟酌着补充道,“最多不超过十五年。” 池愿喃喃重复:“五年,十年,十五年?” “池愿,你听我说。”池御锦抓住池愿的肩膀,好声好气解释,“你知道沈修沅的手段,他很优秀,只是三年就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国内就这么大一块地儿,世界这么大呢,总要去看看的。” “池愿,你乖。” …… 小时候,外婆说,父母是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才总是不着家,他要理解父母。 好,他听话。 大一点,父亲说,母亲为了生下他来,差点儿丢了所拥有的一切,他要理解母亲,要按照母亲的心意生活。 没问题,他尝试。 现在 ,池御锦告诉他,他不该有盼望,他应该理解沈修沅。 为什么啊。 池愿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 “为什么你们从来不在意我的想法啊?” 池愿掰开池御锦的手,步步后退,刚还满面红光的小脸变得惨白,近乎失态地逼问:“为什么你们总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什么总是这样,站在上帝的角度安排我的一切?” “我不要了,又要逼着我接受。我想要的,又说那不属于我。” 既然要走,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要带他去看极光,为什么要和他拉勾…… 池愿绝望地意识到,沈修沅根本没有错,他不可能去怪一个费尽心意只为了照顾好他的人。 他无人可怪,除了自己。 整颗心脏都被陌生的情绪堆满,那是繁华散尽后长远而空旷的寂寥。 忽然,某条想法强势地攥紧脑海。 “你早就知道他会走,是不是?你们关系那么好。”池愿猛地看向池御锦,眼底闪了一瞬被背叛的痛楚,“你明明知道,你知道经历那些事情之后,我有多依赖沈修沅,却还是给我希望,让我以为我可以和他生活很久。” “你说,我们三个可以好好生活在一起。你一直在骗我。舅舅,为什么他瞒着我,你也瞒着我。” 池御锦喉咙发紧,眼眶酸得厉害,每个字都要很努力才能说出声:“我是知道,但他的计划原本是在明年。我也是刚回国才接到通知,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想你能开心一点。” 他以为等池愿大一点儿,上了大学,就会慢慢忘掉沈修沅,年轻人心气高,喜欢新鲜感,久而久之,就不会再执着于沈修沅短暂付出的好。 所以他承诺时根本不走心,他无所谓能不能实现,他只需要稳住当下的池愿,让池愿顺顺利利读完高中,走完一条应该走的路。 池愿自嘲地扯唇一笑,“原来这不是骗么?” 他捂住眼睛,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压住颤抖的嗓音,“无所谓了,反正我根本没有相信过。” 他只是偶尔想起来,会生出某些幸福的错觉。 池愿眨掉眼泪,问:“为什么忽然改时间?” “不知道。”池御锦烦躁地掐住手心,“我只知道是他临时做的决定,大概上个月吧。” 上个月…… 上个月发生了什么呢。 沈修沅醉酒回家,他们接了一个意外的吻。 他坐在沈修沅床边,心里吃了蜜罐儿一样甜。他幻想了告白计划的雏形,告诉沈修沅,盖了戳,他认定他了。 原来,清醒的人不只是他。 原来早在那时候,他藏起来的心思就完完本本暴露在沈修沅面前。 池御锦没见过池愿这样,就算是和池曦决裂,池愿也没有流一滴泪。 擦不掉,糊了整张脸的眼泪。 “池愿。” “别动。”池愿反应很大,“你别动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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