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件事时,他没有遮掩,沈修沅低头便能看见手机屏幕。 沈修沅皱眉,挡住他还要输密码的手,“什么?” “你花在我身上的钱。”池愿避开,说,“我都记着。” 数额太大,池愿徒劳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全部转过去。 “够了。” 沈修沅抬手攥紧池愿的手腕,态度强势,“我自愿花的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池愿执拗地看着他,一字一顿,从喉咙里挤出每个违背本心的字:“既然要断,就断干净。” 池愿挣扎着,问他:“给我留着念想算什么?” 这样的池愿让沈修沅做好的伪装差点儿悉数崩塌,他想把池愿抱在怀里,像从前那般好好哄一哄,再揉揉脑袋安慰。 但那样,他这一走,就真的说不清了吧。 机场人来人往,谁也没在意于角落发生的争执。 狠话说的已经够多了,沈修沅做不到继续心如磐石般伤害池愿。他放低了点儿防线,似哄道:“没有要和你断。” 池愿不信:“那你为什么要急着出国?” 明明是在明年的计划,为什么要提前那么多,为什么不声不响就要走,为什么不肯给他一点时间准备。 男生强撑着不想落泪,眼眶越来越红,眼底也蓄了一层水光。 池愿想要一个解释。 他想知道,为什么对他那么好的人,可以说走就走。为什么承诺过会给他在意的人,轻而易举就把一切都收了回去。 “前途吧。”沈修沅淡声解释说,“为了前途。” “好,前途。” 不管是不是骗人,沈修沅说,他就信。 池愿声音发颤,再藏不住哽咽,他用手背草草擦干眼睛,“那我们还会再联系吗?你走了,会回来看我吗?” “会很忙,大概不能像曾经一样频繁联系了。” 沈修沅没把话说满,给两人都留了余地。 但池愿无师自通听懂了。 沈修沅的言外之意就是不会。 他们不会联系了。 沈修沅也不会回来看他了。 池愿觉得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在撕扯着他,空气从毛孔里钻进来,让他疼,让他痛。 耳鸣声盖过了路人的说话声。 他看见沈修沅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动动嘴唇,那嘴唇的形状分明是在告诉他:“我要走了。” 池愿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拉住沈修沅的衣角,像个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无比慌乱地想要一个答案,“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停那几秒,没有说不该说的话,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沈修沅微不可察叹出口气,不答反问:“池愿,没有就是不存在吗?” “你还小,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沈修沅还是把手放在他的脑后,松松垮垮揉了两下,“等走远一点,就会发现,世界原来那么大,沈修沅原来不过如此。” “不是。”眼泪再也不能如主人所愿,崩溃地从眼眶中涌出,池愿强撑的形象不再,不听话的泪水流了满面,“不是不过如此。”是世间唯一,是他心中最最好。 衣角被池愿扯得很紧,沈修沅狠不下心掰开他的手。 他只能动动嘴皮子,开口劝说:“池愿,乖一点,放手。” 池愿将头摇得很厉害,慌乱失态到了极点,放低姿态祈求:“我不喜欢了好不好,我也不乱期待了好不好,你不希望我出现的心思,我都丢掉好不好……” “池愿。” 沈修沅用冷漠挡住心疼,他说:“别让我后悔做过的一切。” 咔哒。 池愿脑海里最后一根弦随着沈修沅的话,彻底断裂。 他无意识地继续落泪,手心失了力道,再抓不住沈修沅。 沈修沅看见池愿满眼的茫然无措,轻声劝说:“觉得我过分,就讨厌我吧。” 那一刻,沈修沅曾经对他的好,哄他时温柔的声调,一次次的逗弄撩拨,都和站在他面前的人重合。 “你住在我家,我就要对你负责。” “叫哥哥怎么样?” “祝池愿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 “没能陪你长大,我觉得有点遗憾。” “要是出事了也没关系,这次多严重我都给你兜着。” “我的在意不金贵,你想要的,我能给的,都会给你。” …… “觉得我过分,就讨厌我吧。” 沈修沅早就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吧,池愿想。 从为他补课开始,沈修沅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在为离别铺垫。 那段时间,沈修沅和他之间除了解题外,什么都不谈。那么明显的疏远,他偏偏要装眼瞎,还觉得幸福。 都这样了,还是留下一点颜面为好。 不然以后沈修沅想到他,最后的印象只剩“如狗皮膏药般黏人”怎么办。 池愿看了沈修沅良久,闭上眼睛,指甲陷入掌心,刺破皮肤,带来让人冷静的生理痛楚。 他说:“不了吧。” 不讨厌了,也不闹了。 他接受。 要走的人可以走,被留下的人也会好好待着。 “别误了航班。”池愿胡乱抹掉下巴上挂着的眼泪,“我就送到这里了。” 胶带没粘好,信纸裂开,碎屑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真丢人啊,池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捡了最近的几张碎纸,冲沈修沅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第一次郑重地叫他:“哥。” 池愿说:“再见。” 这声“哥”让沈修沅有几秒的晃神,只有几秒。 该离开的人说过再见便不再停留。 航班按时起飞,池愿找了很久也没找齐信纸,他把找到的碎纸揉成一团,留在机场。 熬了几个大夜修修改改写出的信,最终归于宁城机场无人注意的垃圾桶。
第111章 他走到了彼岸,彼岸没有沈修沅 池御锦后来回忆起那段时光,只觉得池愿平静得让人心惊。 好像那场离开前的大雨,耗尽了池愿所有反抗的力气,之后便没有哭闹,没有歇斯底里的抗拒。 他本该松气,但心却被攥了数年。 往后两三年,池御锦总在害怕,怕池愿忽然扛不住了,怕池愿突然惊醒,问他“沈修沅呢”。 从前是愧疚,如今是担忧,似乎老天都在和他做对一样,让他没办法全心全意只对池愿好。 池曦留着几分做母亲的良心,为池愿单独制作的户口本在池愿高考后的第二天送到了池御锦手里。 池御锦连同户口本一起交给池愿的,还有一套房产证。 曾经住过的公寓,在沈修沅离开后,过户到了池愿名下。 这是沈修沅离开之前做好的决定。 原来生日礼物不只是极光,还有承载过他们大部分回忆的屋子。 至此,公寓的所有权利都向池愿开放,他把指纹锁换成了密码锁,如同他说过的那样,不再奢求求而不得的东西。 沈修沅做事仔细,池愿在某个阳光不错的下午,为公寓进行了一次大扫除,他没有发现任何沈修沅存在过的痕迹,如果不是记忆确实深刻,他几乎都要怀疑,沈修沅是他臆想出来的人。 他那天在沈修沅的卧室坐了很久,不懂为什么沈修沅身上的清冷香气明明不弱,却散得那么快。 阿姨照顾完他就该离职,但池愿用念旧的名头将人留了下来,哪怕他并不需要。 高考出分之前,池愿的手机就被打爆了。 各大高等学府隐隐收到消息,向他抛出诚恳的橄榄枝,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好。 其中居然还有国外高校打来的电话。 那个高校和国内某出名高校有合作,池愿去了,毕业时可以同时拿到两个高等学府的毕业证,这无异于是许多人争的头破血流也想抢的机会。 最巧的是,高校所在地刚好是沈修沅落脚的国家。 国外高校开出的条件依旧诱人,甚至比国内很多高校都好,好到池愿觉得自己是走后门进去的。 他当时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顺势答应下来,借着读书的机会出国,时间那么长,他总能找到时机和沈修沅再续前缘。 本该这样的,可池愿听完之后,只说会先考虑。 那边派来联系他的人会说Z国语言,听了池愿的回答,觉得疑惑。 “是哪点条件不满意吗?”那人问。 “都很好。” 池愿当时正拉着行李箱从公寓搬出来,他悄无声息拉上房门,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麻烦转告帮忙搭线的人,让他不用忙活了。” 那人沉默良久,电话最后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池愿。” 是池御锦的声音。 这段时间,除去转交户口本和房产证那天,池御锦和池愿再没有见过面。 池御锦小心翼翼地问:“是不喜欢学校吗?舅舅给你换一个好不好?或者你自己挑。” 他在弥补。他想,干嘛搞得那么苦情,池愿接受不了,那他就把池愿一起送出去。高低还有他顶着,总不会让池愿在外面吃了苦。 沈修沅不愿意继续担的东西,他来担。 反正他是池愿的舅舅,这些本就是他的责任。 放在刚得知沈修沅出国那天,池愿大概会毫不犹豫跟着池御锦的安排走。 他放不下沈修沅,自然希望离沈修沅近一些。 可如今满地狼藉,他心绪错乱,闭眼是分别,睁眼又是沈修沅对他的好,快活成个精分。 走得再近又有什么用呢?心是远的。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走廊长而安静,一如他敲开沈修沅家门的那天。 彼时寒气未消,春意浅淡,男人的身影闯进他的眼里,池愿至今都记得那枚红色小痣有多么潋滟。 池愿无数次打开面前的门,那是他疲惫一天后的归处,是名为“家”的落脚地。 可他再待不下去了,他没办法在没有留下有关沈修沅任何痕迹的地方日夜思念沈修沅。 池愿不明白为什么电视里的男女主角会因为一方出国而分开数年,现在事情落在他头上,他好像突然就懂了。 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细细想来,甚至没必要再去。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距离。 “不是说不会干涉我吗?” 池御锦耐心等了半晌才等到这样一句话,他存了满肚子的话偃旗息鼓,表情错愕后便是空白。 池愿告诉他:“不用再费心给我做任何安排了。” 是啊,他们做决定的时候没有知会过池愿,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插手池愿的决定。 高考出分时,四方祝贺一拥而上。 宁城附中高三三班池愿,高考分数721,年级第一,省排名第二。 宁城一中高三三班代杰,高考分数722,年级第一,省排名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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