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以为她在往上爬,可随着位置的不断提高,池曦愈发清楚地意识到,她坠进了泥潭,泥沙淹没了她的手足,灌入她的口鼻。 她再也爬不出困扰她的沼泽。 在一双双充满男性特征手臂的拉扯中,在扭曲变态的环境下,池曦早就无法接受任何男人超过她所划出的安全距离。 池曦根本不会结婚,她对男人,是心理上的厌恶。 每晚应酬回家,她会用清洁力度最强的沐浴露,一遍又一遍清洗全身。她酒量很好,灌醉一桌的人也不会头晕,每次中场离开冲进卫生间呕吐,不是因为喝醉,是药劲过去,她在全是男人的环境中恶心反胃。 被秦以桁追求那段时间,池曦手里还有好几个合作被秦氏拿捏,公司底下是一张嗷嗷待哺的嘴,她没办法因为自身,把所有人的利益弃之不顾。她一边和秦以桁周旋,一边话里话外劝说秦以桁与她签订合同。 从小混迹在名利场的少爷怎么会不懂?秦以桁开始和她拿乔,拿捏住她的命脉,在猎人的角度,看她无能挣扎,并以此为乐趣。 下了药的酒,亮眼的灯光,男人粗重的喘气声和急不可耐的动作……池曦从没想过她会在醒来时看见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每次陪酒,为了安全,她都会随身携带一把收缩刀。 但那天是例外。那天,秦以桁强迫她穿上为她特意准备的晚宴礼服,趁她不注意收走了她的衣服。 一次意外,池曦差点儿疯掉。 她的母亲年事已高,怕她想不开,日日夜夜守在她的床前,会在关灯后,哽咽着说,我苦命的女儿啊。 苦命么? 是苦的吧。 为什么,偏偏就把她生成了一个女生呢? 她的抱负,她的梦想,就因为她是个女生而毁于一旦。 这个世界,不公平。 池曦查出自己怀孕,秦以桁跟她同时收到消息,这个深爱他的男人,提出要娶她,只要她愿意把孩子打掉。 池曦吃了两次维生素,骗他说自己吃了两次药。她看着秦以桁不知是恨意更多还是悔意更多的眼睛,告诉他:“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摸着还没有显形的肚子,落下一滴泪来。 秦以桁立刻慌了神。 池曦心中麻木不仁,表面却装得楚楚可怜,她第一次放柔嗓子在秦以桁面前说话,叫他秦哥。 她说:“我爱你,但我对不起你。秦哥,去找更好的人吧。” 秦以桁疯了。 第二天,池愿生父和另一个男人的艳照满天飞,秦以桁想要听到池曦说后悔,可她只是看了几眼照片,摸着肚子说,孩子无罪。仿佛她真的是个充满了母性光辉的女人。 殊不知,她只是把池愿当成了一场赌注。 如果是个女生,她会不计前嫌,做个合格的母亲,让女儿顺风顺水,站在手握别人命运的制高点。她不会让孩子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 如果是个男生,他会是秦以桁心中深扎的刺,不断提醒秦以桁,是他把喜欢的人送上了别人的床,提醒他,一定要满怀愧疚好好弥补一生。 但池曦其实没有想过会生出个男孩儿,她不敢想,她感到恶心。 最怕的反而是最可能的,听到医生嘴里的“是个男孩儿”,池曦有一瞬间想过,死在产房里就好了。 大出血,产后抑郁,活不到六十岁……她这一辈子,似乎都被男人拴着套着,落不到个善终。
第205章 你猜他选了什么? 她被抑郁症日日折磨,最后劝好自己的,竟然是最偏激的。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凭什么痛苦的非要是她呢? 那些为难她的男人们,怎么能随心所欲活一辈子呢? 善良没用,小心翼翼做事避免得罪人更没用。一味地忍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记忆里的男人都变成了同一张脸,池曦憎恨所有人。 病情好转和药物治疗无关,是她开始以报仇为乐。她看着一个讨厌的人陨落,病情就舒缓一分。 熬过产后抑郁,待势力足够繁盛后,池曦做的第一件事,就把她憎恨的所有人悉数拉下水。 她用冷暴力折磨于她而言是耻辱的池愿;花时间掏空榨干自以为是大情圣的秦以桁的所有价值;无论对错,她把公司所有男性高管排挤下位,提拔自己的亲信,直到有资格和她接触的下属都是和她一样的女性。 她逼得曾经羞辱过她的老总们公司破产,妻离子散,纵使他们哭着跪在她面前悔过也从不心软。 他们试图用跳楼唤醒她的良知,想要以命相逼从而达到破而后立的结果。 一群天真的蠢货。 她把能找到的所有轻薄过她的人都丢进监狱,买通人好生照料她们。 不是不愿意复仇,是还没被逼到那个地步。 她偏激她有病,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取得了成功。 她真的有错么?她是有罪的么? 有也无所谓,她没得选。 曾经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一只手拉她一把,又凭什么祈愿,她会在最后关头高抬贵手? 从池曦脸上,池愿看到的始终是麻木。 局外人的他尚且为某些事感到恶心,而池曦诉说一切时却冷静得不像话。 她的悲和苦,早已在无数次针尖般的言语和无数不公的经历中消耗殆尽。 而喜与乐太奢侈,池曦学不会,更不愿去学。 她的一生算不上成功吗? 算的。 业内提起女企业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池曦的名字。没人再敢看轻池曦二字。 咖啡冷得彻底,口感又涩又苦,池愿出神喝了一口,在嘴里含了一秒,艰难咽下,将杯子放得远了些,思索片刻,开口:“说这些是在解释,你为什么生而不养吗?” “哈。”池曦冷笑,“养?没必要。生下你也只是为了报复膈应秦以桁。你只是个工具,没资格要一个解释。” 从知道身世那刻起,池愿就明白自己的身份。秦以桁的话比池曦难听百倍千倍,池愿撑过来了,再听这些皮毛,也就无所谓了。 他不需要他们觉得他有多重要,无论他是因为什么而出生都是过去时,他早就不再是池曦的儿子。 池愿,就只是池愿。 他在意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在那个人心里,池愿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这就足够了。 “资格?”池愿轻声重复这两个字,兀地笑笑,懒懒抬起眼皮,如常的语气里包含着藏不住的压迫感,“你我今天坐在这里,是我给你机会。” 平生最讨厌被威胁,池曦眯起眼睛,嗤笑道:“你以为你真的能影响我?” “我可怜你们罢了。” 可怜这世上的人都得不到圆满,可怜池愿和沈修沅自以为是,以为能走到一起。 但现实是,无论池愿如何闹,沈修沅永远不敢冒着风险交代真相。只要她不开口,池愿心里就会永远有个疙瘩。 她站在沈修沅和池愿中间,一手牵着一根被剪断的红线,只有她能系上。 “男人都是虚伪的生物。”池曦靠着沙发靠背,目光讽刺,用池愿听过无数次的高高在上的语气问:“你的喜欢,沈修沅的喜欢又能坚持多久,值得了几分钱呢。” “举个例吧。”池曦伸手比了个一,“沈修沅回国前,你一直以为沈修沅出国是为了前途,对吗?” 没等池愿开口回答,池曦红唇勾起,将正确答案公布与众:“你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前途,你在怪他不给你机会,御锦在怪他一走了之。我那么讨厌男人,却时常替沈修沅委屈。” “因为你们该怪的,明明是我啊。” 对于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比起愧对池愿,池曦能感受到的,更多是属于胜利者的成就感。 她达成目的,逼沈修沅三缄其口、爱而不得。让池愿用由爱生出的恨,在他和沈修沅之间罩起一层难以打破的屏障。 哪怕只有五年,作为执棋者,她也大获全胜。 女子不如男? 笑话。 她身边的男人,不都被她玩儿得团团转么? 习惯于保持平稳弧度的嘴角扯得更开,池曦笑起来应当会很好看,但除了嘲讽和冷笑,她太久没有站在胜利者的角度笑过了,这就导致,她的笑容,僵硬和诡异占了大半。 那个曾经会因为签下一个小项目而高兴得连做梦都弯着嘴角的女孩,死在她最美好的年华。 “沈修沅如今天天都在看你的脸色吧?”池曦啧了一声,似是想到了沈修沅做小伏低的模样,脸上换成惯常的冷笑,唇齿张合,讽刺道:“真是蠢笨。” 池愿放松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他无法反驳池曦说出的每个字,这些话化成根根有着尖锐指甲的手指,用力地往他的脊梁骨上戳。 “所以……”需要深吸一口气才能稳住内心的疯狂波动,池愿尽可能平静地问:“当初,你到底和沈修沅说了什么?” 大概说了太多往事,已经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向来将一分一秒都会规划好的池总终于进入了正题,只是语气无所谓得如同在说一件小事,“只是让他做个选择题而已。” 池愿装出来的平静太虚假,池曦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她看见池愿的右手在小幅度的颤抖,眼睛眯了一下,眸底浮上算计意味。 不再平铺直叙讲述过往,池曦给池愿搭了个台子,把话题抛给他,问:“我让他在你,和你的未来中选一个,你猜他选了什么?” 嗡。 池愿短暂耳鸣,池曦的声音变得遥远。
第206章 五年前的谈判 什么叫,他,和他的未来? 怎么会有选择题的唯二选项都和他有关? 池愿强撑的镇定一攻则破,他僵硬保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不动,连呼吸都顿住,变得几不可察。 “未来啊。”池曦告诉了他答案。 答案化作一把锋利的刀,残酷而冰冷,直直插入池愿心口。 “不是他的前途,是你的未来。” “你们,一个也猜不对。”池曦伸出的食指左右摇晃,嗓音带着虚假的遗憾。 窒息感掐住咽喉,生理反应战胜心理反应,池愿急促地呼气吸气,不规律的呼吸导致气息堵在气道,他狼狈地松开衣领,压抑着咳嗽声调节呼吸频率,因为憋得难受,眼眶红了一圈。 不是在他和前途之间选择了前途,又舍不掉喜欢和在意,而默默对他好,站在路人的位置参与他的人生。 是在陪伴他和成就他之间,选择了放他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原来比他更重要的,是他的未来。 池愿想过无数种假设,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这一种。 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疼得池愿生理性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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