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抽痛,迟鹤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停止对宋嘉阳的念想。 知道宋嘉阳平安已经足够,从今天开始,他和宋嘉阳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五年后。 某三流小餐馆,宋嘉阳穿着布满油污的工作服,端着餐盘灵活穿梭在人满为患的高峰期饭馆里端茶送水。 小饭馆不比高档餐厅,这里没有优雅流长的音乐和舒适的环境,没有绅士彬彬的顾客,只有嘈杂的背景和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廉价桌椅。 “服务员,加扎啤酒!”不远处客人吆喝道。 “哎,来了。”宋嘉阳送完手里的菜,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马不停蹄送酒过去。 “你好,您的酒。”走到客人身边,被同事故意碰了一下,宋嘉阳重心不稳,后腰狠狠磕在了桌子角,一瞬间疼的他脸色苍白,餐盘里的啤酒哗啦一下全洒在客人身上。 客人立马瞪眼恼怒地站起身,同事迅速跑开,宋嘉阳堪堪站稳,客人脾气不好地揪住他领子,“妈的,不长眼睛啊!” 经理听到争吵匆匆过来,安抚好顾客,给了免单后客人才送来宋嘉阳。 经理瞪一眼宋嘉阳,语气不善,“你跟我过来!”
第32章 尊严值几个钱 “你这个月看看搞砸多少事情了,能干就干,不干趁早滚蛋!今天的账从你工资里扣。” 宋嘉阳抬头,倔强道:“不是我,是有人故意碰了我。” “我可都看见了,你狡辩有什么用,不想干马上滚蛋!” 生活早就磨平了宋嘉阳的棱角,奶奶住院还需要医药费,他不能再丢工作。 不知怎的,宋嘉阳脑子里忽然想到迟鹤,迟鹤曾经也是这么为钱所困的吗。 他握拳,不再说话。 经理看他这幅好欺负的样子,冷哼一声走开了。 宋嘉阳留到最后一桌客人走才关了餐馆的门下班。 身体的疲惫像一袋沉甸甸的沙包压在他四肢,动一下都要耗尽全部力气。 他没有学历,父亲在牢狱里的第三年因病去世,奶奶被这场事故打击的一病不起常年卧病在床,全靠药物吊着最后一点生气。 从餐馆下班,宋嘉阳还要去趟医院看杨阿奶。 他在医院陪床,只请了白天的护工,等他过去护工便下班了。 杨阿奶刚睡着,病了五年都没好起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好像一把干枯的柴,一旁的监测仪器滴滴答答响着,提示着老人微弱跳动的生命。 宋嘉阳拖着疲惫的身体,打来盆温水给杨阿奶擦拭身体,他握住杨阿奶的手,脸贴在没什么温度的皮肤上面,眼眶泛红。 “阿奶,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别再离开他了。 宋嘉阳在医院陪床,他买了张便宜的二手折叠床放在一角,上面盖张薄薄的毯子。 第二天早上6点,护工过来上班,宋嘉阳离开医院去便利店做上午的工作。 下午他去餐馆。 他打算让护工晚上也上班,他想找一份晚上的工作,光靠目前这些维持杨阿奶的医药费太杯水车薪。 大部分时间宋嘉阳都在医院陪床,他在附近租的房子房东又给他打电话了,催他交房租。 杨阿奶的医药费才交,他手里暂时没有多余的闲钱。 大学没读完,他没有学历,朋友在宋家倒台的那一天就通通不再联系他。 除了杨阿奶,宋嘉阳身后空无一人。 餐馆工作结束后,宋嘉阳辗转很久,在曾经他最常来的某高档会所的招聘广告前停下了。 尊严值几个钱,宋嘉阳早就不在乎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自尊了。 他找到负责人,说明来意,负责人以前招待过宋嘉阳,以前的宋嘉阳还是高高在上的小少爷,没少低看他们这些人。 现在不一样了,宋家倒了,宋嘉阳现在连条狗都不如了。 要说有是那么点报复心理在的,经理留了宋嘉阳,当晚上任。 过程少不了羞辱和为难,宋嘉阳一声不吭,仿佛成了哑巴,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经理指挥他去被客人吐脏的扫厕所,宋嘉阳麻木拎了桶水,拿着工具去了,经理抱着手臂看他,眼里是满满的报复快感,“没想到宋少爷还有给我打工的一天,真是在下的荣幸啊。” 宋嘉阳充耳不闻,专心打扫。 经理羞辱了一会见他没什么反应觉得没意思,走了。 在这里工作薪资高,但也不少遇到以前圈子的人,他们有的会羞辱两句,有的冷眼旁观,有的可怜他,宋嘉阳都不在乎。 只有偶尔在听到他们讨论某个人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停下来去听关于迟鹤的消息。 宋嘉阳在扫地,包厢里的人讨论如今烨海城的新起之秀。 “嘉城医疗器械都知道吧,这两年突然在烨海城崭露锋芒了,据说老板很年轻,还没什么背景,是自己白手起家的。” “我知道,我姥用的轮椅就是他家的,你别说,东西是不错。”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宋嘉阳听到迟鹤的名字怔在原地,时隔五年了,烨海城这么大,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听到迟鹤的名字。 或许是他从上流社会下来,不再具有知晓上层圈子的实事,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就好像未燃尽的死灰,遇到火源后会再次复燃起来。 他从没有忘记过迟鹤,迟鹤会以各种幻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一开始幻觉出现的很严重,严重到他不得不吃药遏制神经,后来宋郑东去世,杨阿奶重病入院的变故让宋嘉阳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照顾杨阿奶以外别的事,每天麻木的工作和疲惫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仇恨和难以遏制的思念,迟鹤的幻觉也减少了出现的频率。 “愣什么呢,让你倒酒没听见啊?” 耳边的催促陡然拉回宋嘉阳的思绪,他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脑子还没回神,身体已经做出服务别人的动作了,放下工具去给客人熟练倒酒。 耳边音乐声震耳欲聋,只是一个倒酒的功夫宋嘉阳也克制不住自己去想迟鹤。 走神,酒溢出来了,客人不满地咒骂声又拉回他突突跳衰弱的神经,他反应慢半拍地放直酒瓶,用袖子去擦酒液,给客人道歉:“抱歉。” “你他妈怎么做事的?” 客人怒目圆睁,不善地看着宋嘉阳。 突然他顿了顿,盯着宋嘉阳的脸看了一会,惊奇道:“呦,这不是宋大少爷吗。” 他这一说,包厢里安静下来,目光都往宋嘉阳身上看去。 “还真是,宋大少爷怎么在这当起了服务员?哦想起来了,现在你不是宋少爷了,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包厢里哄堂大笑,宋嘉阳早就听惯了这些话,麻木地低着头。 “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这个人宋嘉阳没有印象,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个富家子弟。 “对不起。”宋嘉阳平静道歉。 客人不满,“太没诚意了,要不你跪在地上学两声狗叫,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宋嘉阳蹙了下眉,为数不多的尊严拒绝这种无理的要求,“衣服我会赔给你的。” “我不要你赔,我就要你跪着学两声狗叫,早都不是大少爷了。还在这装什么呢。”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场面僵持不下,宋嘉阳握紧拳头。 恰好此时来找宋嘉阳的经理过来了,现在高峰期忙,而且有重要的客人要过来,那位客人不喜吵闹,上头通知场子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需要清一清。 他找不见宋嘉阳的人,问了员工才知道扫个地在包厢里扫了快一个小时,正要问罪地找过去,听见包厢里不对劲的吵闹,咬牙把宋嘉阳“解救”了出来。 “要死啊你,让你打扫卫生,你给我捅什么篓子呢,赶紧去帮忙,一会有重要的客人去三楼vip包间。” 经理怎么看宋嘉阳怎么不爽,奈何手头还有事,又说了两句发癔症的宋嘉阳,匆匆走了。 宋嘉阳出了一身的汗,太阳穴跳的厉害,耳边没了经理嗡嗡叫的声音平静了许多,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别再去想迟鹤,别再去钻牛角尖,他和迟鹤早就结束了。 他们之间的鸿沟注定无法再有交集。 他无法去恨迟鹤,也没办法再去和迟鹤母亲讨什么说法,说要报复,可他竟然什么行动都没付诸。 他在心里绝望地和妈妈说了声对不起。 * 最重最累的活都让宋嘉阳干,不止经理欺压他,同事也是各种欺负。 在底层中生存下去的必要技能就是隐忍,宋嘉阳早已修炼的炉火纯青。 他干活,同事在一旁摸鱼。 宋嘉阳专注手里的活,没注意到电梯口乌泱泱一群人朝他走过来,同事们起身恭敬站在一旁,他也低着头和同事做一样的动作。 他的耳朵从一开始就嗡嗡响,耳鸣越来越严重。 他没听到同事陪笑殷勤的那声迟总,也没看到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人是谁。 迟鹤掠过宋嘉阳身边时,余光不轻不重地在他身上落了一秒便收回了。 倒是宋嘉阳,鼻尖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久违的味道,他猛然抬头,只看到了被关上的包厢门,以及一个在梦里才会出现的背影。 他想,他的幻觉似乎又复发了,现在竟然鼻子也出现了幻觉。 下了班,宋嘉阳去了趟心理医生那里,拿了点药回来。 医生告诫他,不要再将神经崩的太紧,让他敢面对自己过去和现在,甚至未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只有面对了,才能走出来。 深秋了,夜风很凉。 宋嘉阳单薄的身影走到寂寥的道路上,他抬头望了望满天的星星,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等他走远,迟鹤从阴影处出来,目光停在宋嘉阳消失的路口。 * 生活总是在与宋嘉阳作对的。 在入秋后,杨阿奶传来了病危的消息。 接到医院的通知,宋嘉阳慌张赶到。 医生遗憾地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尽快去见最后一面吧。 杨阿奶躺在病床上,睁着眼,枯槁的脸上反常的气血红润,她慈祥地对宋嘉阳招招手,让他过来。 宋嘉阳顿时红了眼。 他知道,这是杨阿奶的回光返照。 他走过去,杨阿奶握了握宋嘉阳的手,不舍地一遍遍看他。 杨阿奶张张嘴,声音像破了的锣,“这么长时间,辛苦阳阳了。” 宋嘉阳说不出来话,眼泪代替言语无声流淌。
第33章 真相 杨阿奶艰难抬手,抹掉他的眼泪,“乖孙,不哭,奶奶有话给你说。” 在杨阿奶还没生病之前,就知道了宋嘉阳因为他妈妈的死和迟鹤绝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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