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呢?”吴局是多年的老刑侦了,经验非常丰富。 常在峰苦笑了一下,“说是树林,差不点儿被利用成杂物库了,里面都是附近住户们攒的废旧纸盒和养鸡笼子之类的破烂,根本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要想分辨哪个脚印属于凶手的可得一番大功夫。” “不是人迹罕至……”吴局思索地道,“案发时还没黑天,看来凶手动作极快……多大的功夫都得下,必须尽早破案!” “初步勘验结果显示王亚兰几乎没做任何反抗。”常在峰又报告说,“也挺正常。六十五岁的老年妇女,耳聋眼花了吧?” 早晨起床,秦冬阳不怎么敢看林巍的脸。 勇气如同火气,不可能一直爆棚,必然要随时间流逝逐步消减,昨晚他是硬顶上去了,此刻已没了钢。 林巍却像嫖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场,神色竟比往日好看得多,眼见秦冬阳始终低着额头,伸手推他脑门一下,“别弄小媳妇样儿!” 秦冬阳被动直起脖子,当没听见这话。 林巍又说,“亲一通不算什么实质进展,你占了岁数小,勉强算是年少无知,林律让着你,赠送几天随时叫停的权利。” 秦冬阳的羞涩立刻不见了,非常认真地看住他的眼睛,“想改主意?” 林巍的眼内浮起一层笑意,他往秦冬阳的脸前凑凑,眉毛几乎抵住了秦冬阳的额头,声音戏谑极了,“林律比较混蛋,胆子还大,不怎么临阵脱逃。” 灼热气息缓缓喷在秦冬阳的脸上,他被逼得微微闭了闭眼,下意识地闪躲,心里又舍不得。 林巍看清那种挣扎,伸指捏住秦冬阳的下巴,“我胃口好,什么都敢吃!这是照顾你,提醒一下还能悬崖勒马,将来不要后悔。” 吓唬意味明显不过,大概想让秦冬阳知难而退。 秦冬阳不吭声,只在心里笑笑:亲一通不算实质?我和你的标准不一样的。 林巍以为他胆怯了,改指为掌,往他脸上使劲儿抹了一下,“让秦大沛知道不得揭你的皮?” 秦冬阳这才意识到二人中间还夹着一个秦大沛似的,再次认真地看林巍。 林巍却已放脱了他,大步往外走去,“酒店的东西太难吃了,找地方秃噜口面去。” 以前二人总能自然而然地相对无言,谁也不觉尴尬,今天的秦冬阳却不愿意总是沉默,坐进面馆之后随口地说,“您知道不知道自己特别喜欢吃面?” “知道!”林巍没不耐烦,“谁没喜好?” “单纯爱吃?”秦冬阳问,其实是想:现在没有沈律笑吟吟地看你秃噜了啊! 林巍的目光却有些长,“可能是单纯爱吃,也可能是我婆爱煮面。” “婆?”北方人很少那样称呼外婆,基本都叫姥姥,秦冬阳没太听懂。 林巍笑了一下,轻轻地撇了撇嘴,“婆可能不太会做饭,反正我没记住她弄别的东西给我吃,就记住煮面条了。挂面,一根一根地往开水里放,放进去就变软了,小孩儿觉得特有意思。” 秦冬阳没有再问,只凝视他。 很少能够见到主动说闲话的林巍。 “林律也当过小孩儿!”林巍不瞅秦冬阳,视线缩回到筷子上去,“你们家都怎么检验挂面煮没煮熟?我婆会挑起一根儿来往墙上摔,粘住的就是熟了,粘不住,能掉下来的就是没熟,还能放进锅里继续煮,特别不讲究,一点儿不像她的性格……” 秦冬阳忍不住笑,“尝尝不就完了?” 林巍却没笑,“可能是我愿意看吧?婆逗孩子玩呢!” “哦?没粘住啊!” “哈哈,熟了熟了!婆,面条不掉了,熟了!” 一些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猛然钻了出来。 六七八岁的林巍也曾天真无比,好哄得为了一根摔在墙面上的面条焦急认真鼓掌雀跃,甚至乐哈哈地蹦跶脚,满脸开心地瞅着外婆。 人是怎么长大的呢? 长成这么不可爱的样子,外婆若还活着,怕也不喜欢了。 常在峰觉大,没怎么睡够外面就已人声鼎沸,顶着一张困脸出办公室,边打哈欠边去卫生间洗脸。 “常队!”刘一桐大声喊他,“小妖怪抓来了!” “嗯?”常在峰的脑子还没清醒,昨晚的一通忙活已经令他忘了前面的茬儿。 “打顾小江那俩!”刘一桐提醒说,“询问一室呢!” 常在峰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就对刘一桐竖竖拇指,“速度!比冯智学强。” 冯智学正走过来,无端被踩,手里举着一份报告,瞪眼瞅着常在峰洗漱去了,有些不忿地对刘一桐说,“头儿总看不上我!” 刘一桐不理这话,只往他手上看,“啥?” “尸检报告!”冯智学说。 天生丽质难自弃,常在峰只用清水洗了把脸,精气神立刻上来了,仪表堂堂地坐进询问一室,不搭理对面那两个告顾小江人身伤害的家伙,垂着大眼研究尸检报告上面的字。 “……陈旧性头皮挫伤……陈旧性髋关节撞击伤,双腕陈旧性抵抗性青紫,陈旧性右眼底淤血……” 陈旧性陈旧性,这个孤独而居的六十五岁老太太显然身陷暴力。 谁要这么对她? 对面俩个混子溜着眼睛偷瞄常在峰板成钢锭的脸,心里十分忐忑。 职业常能改变一个人的气场,常在峰的身形外表都很适合当刑警,不用说话就很吓人。
第42章 人是物非 中午时候,正拿剪刀给一个熟客精修发尾的林天野手机进了短信,他顺手点开看看,没什么表情地把手机塞回裤兜,等把那位熟客伺候走了才对为一个小姑娘做蛋白矫正的顾小江说,“撤案了!” “啊?”顾小江没听明白。 “你揍那俩玩意儿,”林天野皱眉头说,“撤案了!耳朵背呢?” 顾小江不是耳朵背,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闻言就笑,“不撤案还咋的?找揍!” 当着顾客的面不是教育徒弟的好时机,林天野不搭理他,走到一边休息。 倒是那个正在蛋白矫正的小姑娘非常惊讶地问顾小江,“你自己揍两人么?他们还告你?” 顾小江倒也没跟姑娘显摆,只哼了下,“不要脸呗!” “老板吃啥?”到饭点儿了,一个姓李的美发师傅过来问林天野。 加上林天野,店里一共四位师傅两个徒工,师傅们挣得多,林天野就立了规矩:每周七天,一个师傅请一天饭,剩下四天都他包圆。 今天轮到李师傅了。 “问小江子!”林天野说,“我啥都行。” “真是亲徒弟!”李师傅笑,同时扬声,“小江子快说,人来多了吃不上。” “肉!”顾小江喊,“肉就行。不论做法。” “属野兽的,”李师傅仍笑,“成天肉。” 他回过眼,不经意地看向林天野。 坐在休息椅里的林天野却捧着手机出了神。 “到饭点儿了!”二十三岁的林天野站在高家俊的小店里喊,“我请客,吃啥?常在峰,快说,吃啥啊?” “肉!”常在峰捧着他成绩最不好的英语书,头不抬眼不睁地说,“肉就行。” 后来呢? 三十四的林天野坐在自己的美发工作室里皱着眉头细想:后来还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啊? 自己好像是被那天晚上的常在峰吓着了,突然就不泡高家俊的小理发店了。再后来……二十四的林天野跟着几个大混子跑到最南方的城市寻了一年生路,差点儿没陷泥里拔不出来,惊魂万状地跑回来找老林,思来想去没有别的能干,当爹的旧话重提,给儿子花钱拜个大师傅,学了美发手艺。 林巍和秦冬阳又在证券营业部泡了大半日,掐着法院下班的点过去交了趟取证函申请就得吃晚饭了。 时间不太够用,好像还没弄出什么名堂一天就过去了。 秦冬阳知道林巍是急性子,进展慢的时候心情往往烦躁,外表看着平平静静耐心十足,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喷发,认真戒备着他。 水已温了,别再添冰。 人太复杂,跟范晨或者徐建马宇波那些人打交道时林巍永远沉得住气,与李擎正和钱宽藏一类的上级或者共事关系也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即便是对秦大沛和肖非艳那种好朋友他亦装着点样儿,急躁和蛮横却都留给了秦冬阳。 以前只知道谨慎小心,现在,秦冬阳忍不住想:被深爱的沈律也见识过这样的林巍吗? 繁杂点儿的案头工作避免不了要磨情绪,明知道自己爱烦躁,干嘛还接这种经济犯罪的案子啊? 没法不细致的。 瞿梁又打电话过来。 林巍已经坐进出租车里,态度明明白白地拒绝人说,“我这也不是一二天能完事的,你还天天陪着?嫂夫人回没回来?等我忙活完了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晚上也干不了工作。”瞿梁仍说,“酒店还能当律所使?回去加班?” “早就无纸化办公了好吗大硕士?”可能是嫉妒瞿梁的学历高于自己,林巍动不动的“大硕士”要比“大法务”勤多了,“我也不是光客气,应该整理的东西得趁热整理,不是过来玩的。手上好几件案子呢,精力不能只放在这儿。” 瞿梁听他这么说就没再坚持,“那行,你先忙,想找我了随时电话。” 这年头,能给“随时电话”的特权就是最大的情意,林巍懂,但不受宠若惊,只嗯了下。 该忙忙,该不亏待自己不能亏待自己,不出差时林巍从来都不在意秦冬阳吃不吃饭或者吃什么饭,可他把人带出来了就不苛刻,下车之前吩咐了句,“搜搜这附近有什么可吃的,最好是本地特色。” 秦冬阳闻言就又想起昨夜见过的那个打包盒,他没机会去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林巍关灯的时候顺手把它丢在垃圾桶里了,这会儿肯定已被客房服务给清走了。 还吃鱼吧!他暗自道:林律不是喜欢过什么舌头择刺的瘾?他的舌头还真灵活。 眼睛翻着软件,秦冬阳的脸却烧了起来。 蒋小梅一进滨江分局就开始哭,不是那种呜呜咽咽,而是大声嚎啕。 六十五岁也是亲妈,寿终正寝和被人杀害不是一个死法。 认尸环节只是走个程序,邻居都能确定的人并不需要亲生女儿证实身份,王亚兰的外貌也没遭到什么破坏,只是死相惨烈了些。 当闺女的见到母亲变成那样根本就受不了,立刻瘫倒在法医室里,刘一桐和冯智学把她搀回走廊坐着,又掐人中又灌热水,折腾了好半天蒋小梅惨白惨白的脸才算恢复一丝血色,嗓门极高极高地嘶嚎了声,“妈哎!是谁这么狠毒啊!” 常在峰远远看了半天之后才说,“请她换个屋子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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