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桐又跟蒋小梅商量了半天,把她扶到询问室去。 蒋小梅眼泡浮肿满面泪痕,勉强歪在椅子里面,半点儿精气神头都支棱不起来。 常在峰不是不同情,可他早已见惯了类似情景,肩上还压着一堆案子办不完,实在没有情绪充当心理疏导员,只是放柔了些声音,“麻烦您克制一下悲痛,尽量配合配合我们的工作。” “嗯……”蒋小梅的眼泪又哗哗而下,“警察同志,你们可得给我妈报仇啊!” 这种哭泣一时不会停止,常在峰直切主题地说,“您的母亲和谁有过节吗?” 蒋小梅先是摇头,“她个穷老太太,啥能耐没有,顶多跟谁不和一点儿,谈得上啥过节啊……”话没说完却又瞪起了眼,“也不是没有。老王家把我大姐弄死了,我妈作了他们好多回,俩下作了点儿仇!” “老王家?”常在峰问。 “嗯。”蒋小梅点头,“警察同志查查就知道了。他们还没上楼。老鲜族村就剩不几户没占地没动迁了,不是没机会,就是又穷又横,往死了贪心,其中就有他们老王家。” “你姐夫家?”常在峰听明白了。 “屁姐夫!”蒋小梅极其厌恶地说,“又划拉个捡破烂的娘们过上了。” 常在峰点点头,“行!这个线索我们记下了,肯定仔细排查,您还觉得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说了半天的话,蒋小梅的情绪平稳了不少,闻言又摇摇头,“我的日子也挺紧巴,这两年孩子大了,上学费钱,始终在外面打工,没咋经管我妈,呜呜呜……还是过年的时候见着的,实在没想到刚过这么两个月就再也见不着活气儿了!” “平常就您自己经管她吗?”常在峰顺势问,“据我们所知您还有位弟弟,年纪也不小了!” 蒋小梅闻言立刻认真瞅瞅常在峰的脸,“是有弟弟。不多大,三十五,离婚了,没啥正经工作,一个小闺女让原来的弟媳妇带走了,自己活不明白,指望不上他能顾家。” “他人在哪儿?”常在峰问,“你母亲出了这事儿我们却没联系上他,预留在户籍处的电话打不通。” 蒋小梅闻言有点儿迟疑也有点儿神色闪躲,“我也不太知道。” “你们没联系吗?”常在峰表示不理解。 “也不是总不联系,”蒋小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特别少。我俩关系不咋好,要不是我妈在中间维系着,估计不能有啥来往。” “为什么?”这并不是普通聊天,常在峰没工夫考虑蒋小梅的感受,必须问出原因。 “我妈三十五岁才有他,”蒋小梅说,“老辈儿人都重男轻女,我姐又是那样……嗯,警察同志们大概知道的吧?落胎就傻。蒋振不一样,小时候瞅着挺精灵的,所以爹妈特别惯着他。没惯出好,十多岁就跟钢厂里面的二流子们混,不好好念书,没到二十岁就跟我弟媳……嗐,不细说了。那时候我还没一定,他就等不及了,弟媳她妈厉害,说我家穷,还留着个姑娘不出门子,不让闺女嫁进来遭罪,我弟就搁不了我,甚至动手揍我……”蒋小梅抹抹眼泪,这些大概是为自己流的,“没办法,我妈忙着找人给我介绍了孩儿他爸,不管好歹穷富,认识一个来月就把我嫁到北房子去了,我虽然是当姐的,心里也不能不作别扭,从那之后不咋疼他,心说各过各的日子就完了,可他生了闺女还没好好过日子样,继续跟钢厂的小流氓们瞎混……” “他都和谁一块儿混,你掌握吗?”常在峰微微皱起了眉。 “知道点儿,”蒋小梅说,“结婚之前他总跟着一个叫叶明的。哦,警察同志也可以问问他,看看他和蒋振还有没有啥来往……” 常在峰闻言眼角往上一挑——叶明?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第43章 老虎本尊 秦冬阳把白天记录和拍摄下来的委托协议和交易明细之类的东西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到笔记本电脑里。 林巍坐在一边分析那些资料,想起什么就看什么,非但不帮秦冬阳的忙,反而捣乱。 秦冬阳知道这是他思考事情时的习惯,不烦不气,耐心极了。 房间不大,除掉两张尺寸标准的床,留给柜桌的地方非常局促,两个男人挤在一块儿几乎就是肩挨着肩头碰着头,秦冬阳每次看向林巍的时候都有上去亲亲那张脸的冲动。 有些事情根本不能开头。 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秦冬阳一度认为自己会忍一辈子的,现在却能心猿意马得无心工作。 本也不该再工作了,天底下的领导是不是都爱让人加班啊? 剥削这种行为真的太可恨了。 林巍当然察觉到了秦冬阳的心思,但他当不知道。 与之前装糊涂的目的不一样,那时是给人留脸,现在是单纯不惯着。 一般情况下林律只惯自己。 好几个小时的资料整理便成了场折磨,终于要收尾的时候,林巍的电话响了。 他笑着接,“胡总到家了呗?” “哪儿见?”电话里的声音短而干脆,因为距离够近,秦冬阳听得清清楚楚。 “地头蛇定!”林巍站起了身。 “你到门口等着。”因为足够努力,人虽远了一些,秦冬阳仍旧听清了电话里的声音。 林巍毫不犹豫地往门口走,挂电话的同时交代了秦冬阳一句,“你歇着吧!” 秦冬阳噌地站起,“我也去!” 林巍回眼看他,拒绝性地摇头,“不带你!” 秦冬阳固执追上,“谁?是不是瞿梁说的那个老虎?” 林巍停住脚,露些震慑,“别管太多。” “不管!”秦冬阳顺语气不顺意思,“我就跟着您去!”眼见这人又要摇头,立刻就找借口,“给个长见识的机会!” 林巍似被这话给说动了,没再坚持,只提醒说,“老虎性烈,你要跟着过去就得放精神点儿,少再走神溜号说话不搭茬儿的,他生气了喜欢踢人抽人,我可不会挡着。” “嗯!”秦冬阳虽因瞿梁的话对这个人心存忌惮,却不相信谁能那么暴躁,仍旧点头。 对付了林巍就对付了世界。 快到酒店大门,林巍又嘱咐句,“当着他面别提瞿梁。” 秦冬阳向来不是多嘴的人,奇怪林巍为啥又给他打这样的预防针,仍答应了。 两人等了十来分钟,传说中的“老虎”先生开着一辆卡宴过来,人不下车,只朝他们按按喇叭。 林巍也不在意,自然而然地坐进去,寒暄并且介绍地说,“来的快啊!我助理秦冬阳。” “老虎”长相痞酷,不是正常意义的帅,但极打眼,闻言扫过略有一点儿下三白的眼睛来,淡淡地打量打量秦冬阳的脸,语气随便地说,“头一回见你带助理。” 说得不冷不热,好像随时都和林巍见面,根本不用准备什么客气态度。 “大沛的弟弟。”林巍反而解释一句,“跟我三年了,带出来见见世面。” “秦大沛?”长相厌世的人丝毫起了些许兴致。 “一爷共孙!”林巍点头,“儿子辈就俩,孙子辈也俩,相当于一奶同胞。大沛可当回事儿!” “老虎”听了终于认真了些,对秦冬阳点着头说,“我跟你哥有点儿交情。” 秦冬阳忙对他笑。 不全是被传言吓的,林巍根本就没跟瞿梁提起自己和哥的关系,对这个人却郑重其事,其中必有缘故。 “估计他不会说。”“老虎”又道,“也没告诉过我有个弟弟,保护得好。” 秦冬阳不懂没说为啥就是保护得好,也不认可林巍的“可当回事儿”,因为事先被提醒过这人脾气怪诞,刚刚见面,不敢多嘴,只很认真地乐。 “大老板这两天忙啥去了?”林巍问道。 “不告诉你。”“老虎”非常干脆地说。 “嘿!”林巍也不生气,“那胡总准备领我去哪儿潇洒?” “你用潇洒?”“老虎”斜眼看他,“找个安静地儿,聊会儿得了。” 林巍伸手拍人,“抠!躲着饭点儿来,还不安排别的。瞿梁连请了我两晚,今儿也打电话了,老子因为你才没去。” 这人不叫秦冬阳提瞿梁,自己却说。 “老虎”也没什么反应,“他的钱干净,享用呗!” “别放屁!”林巍立刻就道,“也得享用享用你的。我等法院批证,后面还要调些东西,不着急走!明天估计就窝在酒店琢磨资料,没啥大事儿,麻溜请我喝口好的。” “还那么馋!”“老虎”又斜了他一眼。 林巍伸手去扯他脸,“你给个笑模样,我们看习惯了,秦冬阳胆小,别吓着他!” “老虎”在林巍的手心里侧过些脸,再次看看秦冬阳说,“我这人天生脸臭,你担待些!” “您别当真!”秦冬阳连忙说,“我没那么胆儿小!” 林巍却哼,“天生?吃奶的时候就会耷拉着吗?” “您什么您?”“老虎”不搭理林巍,又对秦冬阳说,“听着别扭!喊哥!我叫胡宇骁!” “哎!”秦冬阳连忙答应,“胡哥!” “别扭啥?”林巍仍闹着玩“他跟我都您您您的,习惯!是胡宇骁,枭雄的枭。” 秦冬阳难辨真假,不接话。 “习惯?”胡宇骁也不在意林巍拿他名字瞎扯,“我看是惯得你们臭律师!都爱装模作样扮深沉。你是,沈浩澄也是。” “分开说!”林巍作出威胁样子,“不用一块儿提!再说他不是律师?谁惯着谁?” 这个“他”应该是指秦冬阳。 胡宇骁转回头去认真开车,嘴角做点儿不屑意思,“掰了就不能一块儿提了?我就一块儿,你把我咋?” 林巍和他的关系确实比瞿梁亲密些,至少更早知道和沈浩澄分手了。 “那边消停没有?”胡宇骁问得模棱两可。 “应该。”林巍却懂,“张言摊上老鼠仓案,进去了,估计没有多余精力琢磨谁了。” 胡宇骁就不再问,只随口道,“真不干净。” “我接了她的案子。”林巍又说,“所以又来。” 胡宇骁倒不意外,只是轻轻地嗤,“贪死你!” “咱俩一样的胃。”林巍不以为忤地说,“见肉不吃,难受。” “老子是饿出来的毛病!”胡宇骁立刻就哼,“你他妈的从小锦衣玉食,凭啥?就是属耗子的!天性!少攀关系!” 林巍仍不生气,伸手就拍那脸,“谁攀谁啊?装老子你不挑挑人?” 两人的手斗在一起。 情形很像林巍和秦大沛相处时的样子。 秦冬阳有点儿惊讶。 林巍是这么好打交道的人吗?竟能不在乎交通安全地和司机肢体打闹? 好在没等秦冬阳想好要不要出声制止的时候他们就停下了,卡宴安安稳稳地停在一家会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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