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垂落在桌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攥紧。 他不确定顾庭柯刚刚有没有捕捉到他的神情——从一开始时栖就知道,顾庭柯是他这场游刃有余的游戏里唯一的变数。 时至今日依然是。 两个太过精明又太过熟悉的人可以是过于默契的队友,也可以是过于棘手的敌人。 但不应该是……恋人。 “不客气,”时栖弯起眼睛,面上依然是那副温柔乖巧的样子,“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先尝尝。” “好,”顾庭柯也笑,“好吃的话我再还给你。” 【救命,昨天晚上才捅过刀今天睁眼就可以发糖吗?】 【狼人杀游戏禁止恋爱脑!】 “关少你老盯着那边看什么,”夏鸥说,“你杀对面的人了?” “我杀什么人,我又不是狼。” 关越往后一靠,盯着仿佛如胶似漆的顾庭柯和时栖:“我在看谁杀的我。” “也没有狼会说自己是狼吧?”黎炀弯起眼睛,“而且你怎么知道杀的是你,你睁眼骗解药了?” 首夜狼确实有可能是自刀骗女巫的解药,顺便在女巫那里做实自己的好人身份,但是黎炀一个自己动手刀人的,当然知道关越不是。 “有气不用撒在我身上,冤有头债有主嘛,”关越说着往自己嘴里扔了块果干,笑道,“对吧,顾总?” “嗯?” 被提到名的顾庭柯微一挑眉:“我不知道啊。” “一会儿听发言吧,”他说着,却将时栖递给他的另一包猪肉脯撕开:“这个味道倒还不错。” 明明刚刚已经死过了一次,可顾庭柯的态度似乎没有丝毫的改变,一副不准备活过第二天晚上的样子,当着众人的面将撕开的猪肉脯递到时栖嘴边,好像相互投喂的小情侣:“尝尝?” 周围传来咔嚓声,是黎炀拧着手中的笔帽。 沈听泽轻轻地抚了下腕上的红绳,为了安全,他并没有跟时栖对视,而是转向路舟:“现在可以继续了吗?” “好啊,”路舟听完了戏,微笑道,“现在开始第一轮发言。” 他望了眼时栖的序号,像是随手一指似的,右手一挥:“那就这边先开始?” 第一个是序号最后一位的许乔:“那就我先开始?” 许乔这个人一向有些与世无争的样子,由他先发言也确实合适,许乔笑了下:“第一晚还得不出什么特别有效的信息,不过既然今晚是平安夜,那就说明女巫肯定是开药救人了的。” “有可能是真的像关少说的那样有人动手,但是像小黎说的那样狼人自刀骗解药也说不定,所以我建议女巫等会儿可以重点关注一下昨晚死者的发言。” “预言家的话……因为解药今晚已经用过了,跳出来今晚很可能会被直接刀掉,如果有查杀倒是可以出个查杀,或者也可以保守点再观望一下,看看有没有悍跳狼。”像是怕其他人可能听不懂,他又解释了一下,“就是出来跟你对跳的神职的狼。” “猎人的话由于可以带人,可以出来给预言家挡枪带狼。” “平民……我们平民的人数比较少,就尽量隐藏好吧。” “最后,我是好人身份,”许乔微微一笑,“那就这样。” 【哇,许乔的分析好全面!】 【估计是怕真的有新手不会玩吧,许哥是在教别人吧呜呜呜好温柔。】 【所以他是不是女巫啊?】 【很难讲……许乔这个教程似乎把所有的好人阵营都讲了一遍,谁知道他是什么啊。】 许乔确实一直是这样。 温柔无害,跟谁都能相处的很好,但是又滴水不漏,寻常很难看透他在想些什么。 他或许不会像是关越或者林和霜顾庭柯那样成为天生的视线焦点,却总能在每个关键的位置严丝合缝地嵌入自己的角色。 时栖微微地拧了下眉。 女巫似乎只有他和顾庭柯其中的一个,时栖本来倾向于许乔的概率比较大,但是现在…… 一个人确实可以做到言辞上的天衣无缝,但是行为习惯却不会。 在所有神职里,最重要也最应该被保护的是预言家,但是许乔第一个也是讲的最多的,却是开了药的女巫。 而且……许乔做事一向礼貌又得体,跟谁说话必然会望着谁,如果他自己是女巫,那这个视线的落点应该是聆听他讲话的人或者四周。 但是刚刚……他望的是对面。 仿佛是已经确定了什么。 可如果不是女巫,那么许乔的身份就只剩下了预言家、猎人和平民,时栖在预言家的地方画了个圈,随即望向了沈听泽。 “好,8号说自己是好人身份,”路舟在本子上做了个记录,“那下一个,7号。” 沈听泽在这个时候才终于回望时栖,那双桃花眼浮上了一瞬间的温柔,手上的红绳拨了拨,这才转过头:“我觉得刚刚小乔说得很对。” “也许我今晚确实要死了,不过为了等会儿局势不要被牵着走,我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查验结果公布一下——” “我是预言家,昨晚查的顾总,他是狼。” 【卧槽!沈哥出来悍跳了!】 【昨晚狙顾总没狙掉,今天居然冒死还要扣个银水,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承认昨天查顾总是有点些私人情绪。” 沈听泽没说那个私人情绪到底是什么,但明眼人似乎都听得出来,他倒也没有避讳这个的意思,而是道:“不过考虑到我的私人情绪可能比较容易轻信于人,为防他被人所误……” 沈听泽说着望向时栖,那双桃花眼里的春水简直要融化开来。 【啧啧啧,我的私人情绪……】 【呦呦呦,时栖什么时候改名叫私人情绪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哥这个眼神,草,你脱节了两天终于知道上分了是吧】 【自己跳了还把时栖摘出去,顺带表演一波深情,牛哇!】 “当然,还有第二个原因,”沈听泽冲着时栖微微笑了下,这才转过头,望向了身边的关越,“刚刚关少拿到牌的那个笑容,实在是太明显了。” “平民当然是不至于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他又不是预言家,所以我只能猜测这是一个可以让关少感受到游戏参与度和愉悦感的角色。” “当然,表情可能不具有说服力,狼人杀当然是要看逻辑。” 沈听泽微微眯起眼睛,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身上才出现一种类似于医生的从容不迫的条分缕析来:“我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上帝宣布完死亡结果之后,关少突然说——” “我看看是谁杀的我?” “关少当然可以说这只是一句戏言,但是如果是一个全程为睁眼的平民和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猎人,虽然对狼来说都是盲杀,但是他自己是不会觉得自己是充当其中会被杀掉的那个。” “除非……他是什么比较关键的重要角色。” “我是预言家,如果他是女巫,在第一晚用解药救了自己的情况下,这种话无异于告诉大家我睁了眼知道你们对我动手而主动暴露身份,即便是新手,我也不认为女巫牌会这么做。” 沈听泽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他的言语好像是一把不断将人解剖的手术刀,时栖直到这时才似乎发觉这人身上的另一面,过分的镇定与冷静,即便是拿了狼牌的悍跳,却依然能够让人信服地说道: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他是一只狼。” “讲这种话也许是下意识的心虚,当然……这种情绪或许关少并不承认,”沈听泽弯起眼睛,“所以,更大的可能是,他准备悍跳预言家,刚刚只是一个铺垫罢了。” “虽然只是一个可能,不过毕竟是关少发言在我后面,为了防止各位被带偏,我还是要提前爆一下。” “还是希望大家相信我,”沈听泽的语气突然变得真诚,抬眸望向时栖,微微弯了下眼睛,仿佛自己的提前跳身份是件为了爱情的无怨无悔,“毕竟既然是有个人战,我当然也是希望留到最后的。” “等会儿关少可能会跟我对跳,但是我希望大家还是尽量跟我一起出顾总,当然,既然关少说自己是新手,那不排除他是玩砸了的女巫,今晚我会再验一下他的身份,”沈听泽说着扫了下周围—— “但是我大概率是活不过今晚了,所以……如果真的有其他女巫在场的话,我建议下一轮可以直接毒了。” 【卧槽卧槽卧槽!沈哥这个发言也太牛逼了吧!搞得这么真诚我差点就信了!】 【伪装自己是个为爱跳出来的预言家,查杀了顾总之后还能顺带踩一波关少,一个人直接带走了俩!这真的是个新手该有的操作吗,你们几个狼也太会玩了!】 【但是为爱跳出来确实是真的吧,沈哥这样子就算是今晚不为了做实身份自刀也会因为悍跳被投出去,毕竟预言家和女巫都在场呢,他们一个知道沈听泽不是预言家,一个知道顾庭柯是昨晚被杀的那个,悍跳还选择查杀女巫救的那个人,感觉不是很乐观的样子。】 “好,我说完了。” 似乎是因为说话太多,沈听泽握起杯子喝了口水。 沈听泽再一次体会到了当初站在手术台上的感觉,只不过这一次,暴露在灯光下的是他自己,或许昨晚黎炀说的对,沈听泽想,他是最早来的那个……可是却什么也没做。 不确定今晚还不能留下,至少最后一天,应该送喜欢的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相信以时栖的聪明应该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沈听泽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望向时栖,而是指骨沿着玻璃杯壁,轻轻地摩挲了下。 时栖微微眯起眼睛。 这是当初他和沈听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的手指握在玻璃杯上做过的动作。 时栖发觉自己和沈听泽确实很多时候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比如这个杯子,比如那天晚上的短信,又比如……今天的悍跳。 时栖一瞬间就明白了沈听泽的意思——跳预言家,查杀给顾庭柯。 虽然确实会被真预言家盯上,但是在没有新的预言家出现之前,沈听泽刚刚这么真诚的一番话,能怀疑他的……只有昨晚知道顾庭柯被杀的女巫。 但是这并不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战略,时栖轻轻吐了口气,可沈听泽却是在牺牲自己为他和黎炀铺路。 在存在个人战的情况下。 时栖眼眸一垂,却几乎在沈听泽说完瞬间便望向了许乔。 他不是沉溺于伤春悲秋的人,沈听泽的死应该有价值——许乔的脸上也许有对于沈听泽预言家身份的意外,但是沈听泽说他查杀顾庭柯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大拧眉和质疑,反而是转头在本子上开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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