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慕问:“你不进去看一眼?他被你折磨得,差点没了。” “不。” “那你来医院是干嘛的?阿生,你不敢进去看他?” 蒋荣生终于停了翻动文件的动作,抬起墨蓝色的眼睛,拎起手里那叠黑白纸张,晃了晃,面带嗤笑:“我手里这份医疗文件砸下去就是六个亿,亲自来医院看一眼怎么了?你又为什么在这。” 齐思慕说:“你在蒋家大宅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我想不知道都很难,来看看那赝品人死没,要是死了我去公/安局举报你,告你强女干,非法伤害,草芥人命,手段极其恶劣,最好能上刑场吃颗子弹…!” 齐思慕说话的时候,夹枪带棒地,非要刺伤别人。 话语深处,却夹杂着一股子求不得的幽怨和委屈。他还是…喜欢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嗯,你去。”蒋荣生冷冷地无视了齐思慕的挑衅,余光瞥了一眼玻璃橱窗里那张苍白病弱的脸。随后,他转身就走。 齐思慕在他身后大声:“你不敢进去吧?” 蒋荣生的脚步停顿片刻,高大颀长的身形拉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片刻之后,他才转过身来,眉眼之间皆是冷意:“齐思慕,这里是医院。” 低沉且漠然的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暗含着不满和警告。 “你喜欢上那个赝品了?”齐思慕面带讥讽。 “我可不怕你,阿生,反正戏我也不想拍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把我*操*一顿,操|得死去活来的?谢谢你,那对我来说是奖励。但是我知道…” 齐思慕盯着面前的男人,吐出一声轻笑,“我知道,你都不会做,因为你眼高于顶,不会放在心上,只会无视,这就是你。那你为什么折磨他?” 蒋荣生静静地听着,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看着齐思慕胡言乱语。 他的眼神始终很平静。 齐思慕却越说越快,仿佛入了迷的数学解题家,马上就要找到这个谜底的最终答案。 他的声音甚至还有点抖:“你身边来来去去地,从来的名声也是好聚好散,没听过你会特意去折磨谁。你喜欢上了那个赝品…?是不是?!他想走是不是,他直接说从来没喜欢过你,或者只喜欢你的钱,只把你当提款机,利用你,却装作|爱上了你,然后他被你发现了他在说谎——” “他也真是笨,喜不喜欢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怎么装呢,陷入爱情的样子真的很明显,装不出来的。” 齐思慕好笑地摇摇头。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心情真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下去,他知道的。 眼睛会不由自主地黏在对方的身上,独占欲也很强,对方少看自己一眼,就会觉得很不高兴,很遗憾。 两个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贴在一起,只要拥抱,亲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分开的第一分钟就会开始想念对方,看到好吃的会想象着对方喜不喜欢吃,看到每天漂亮的日落,淡紫色的云彩飘在天上,美丽得不可言喻,拍下来发给对方,会期待着对方的回应…而且,会很想说“我爱你”。 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看到漂亮的日落,就真的很想跟恋人说,“我爱你”,大概是因为《春夏秋冬》里的那句歌词。 “能跟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 是这样的,能跟你相遇,能跟你在同一片美丽的星球上看到美丽的风景,就会觉得很幸运。“我爱你”是一对幸运儿的祝语。 所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 心动的痕迹无法掩饰。 于是,齐思慕皱着眉,眼睛已经带了浅浅的湿润。他终于得到了谜底,尽管这个答案让他很心痛,而且很不解。 可是他十几岁就认识面前这个人了。 他知道蒋荣生的个性有多么别扭,拧巴,残忍,。 即使经过了这么些年。然而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所以齐思慕确信,自己已经站在了真相的面前。 齐思慕小声说:“阿生,你是喜欢上了那个赝品吧。你折磨他,表现得很绝情,很厌恶,其实你只是厌恶自己心里那点感情,你爱上了却不甘心,你否认了却忍不住为他感到心动——你想一次次地证明,你并没有那么舍不得!所以怎么狠你怎么来。” “…你只是很怕,怕变成你妈妈那个样子,异国他乡的,一辈子被困在爱里,等你爸爸。但是你爸爸正眼都没有看过你妈妈!” 蒋荣生静静地看着齐思慕。 齐思慕长叹了一口气,面带讥讽:“…只是一个在斗兽场里随手用金钱交易的婊子而已,一夜情,操过就算了。最后给钱就行,钱货两清。在金钱交易里谈真心,蠢得令人发笑!” 蒋荣生没有生气,理了理袖扣,抬起眼尾,墨蓝色的眼睛朦着一层冷冷的折光:“讲够了没有?” “没有!你妈妈死了还要你把她骨灰带回中国,一个俄罗斯女人,死了宁愿葬在异国他乡,长眠在一个从来没有踏足过的陌生国度,就为了离那个绝情寡义的男人近一点。你看不起你妈妈是不是…” 齐思慕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蒋荣生,恍然记起,在今年初雪之后,他们在一个名利场上见了面。 那时候他对蒋荣生告白,本来以为蒋荣生虽然不会直接同意,却会默许——这是蒋荣生爱一个人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就是默许你站在她身边。 然而蒋荣生干净利落地拒绝了。 那时候,自己声音发狠,问蒋荣生十年前是怎么看他的,有没有爱过他,哪怕只是一瞬间。 蒋荣生却嘲笑,爱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婊子死后希望葬到异国他乡去,能让自己这么低声下气地。 蒋荣生那时完全是一个沉醉于名利场当中,无情无义的渣攻资本家的冷漠嘴脸。 于是齐思慕恶狠狠地诅咒,诅咒蒋荣生,祝他跟那个赝品严格按照合同来,到了分开那天,能好聚好散。 千万,千万不要有爱而不得,失魂落魄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齐思慕笑了起来,眼里满是哀痛,夹杂着大仇得报的快意,一字一句,仿佛泣血: “蒋荣生!你从来不会真心待人,凉薄傲慢,坏事做尽,总以为全世界都围着钱转,围着你转…你等等看吧!终将会有自食恶果的那一天,马上,马上就来了。” 身后有两个衣着制服的安保人员从电梯出来,按住了齐思慕。 齐思慕挣扎道:“你干什么?也要把我打一顿,哈,蒋荣生,你不会的,你这么爱钱,还指着剥削我拍戏给你挣钱呢,你不会打我的!” 蒋荣生:“是啊。让你进医院了,谁替我挣钱去。” 说着,他温和地笑了笑,周身气势却凌人而上,淡淡道:“但是呢,你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正常,我怀疑你磕了。鉴于项目的风险性管理,你需要去机/关检测一下。” “你放屁!你才磕了。”齐思慕瞪着蒋荣生。 “测毒要剪头发,你是演员,造型重要,不能随便乱剪,会有专门的设计师帮你设计——” 蒋荣生的笑意更甚。他真是太适合微笑了,眉骨很高,压住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不怒自威。 山根处格外高挺,整张脸紧致,英俊深邃。墨蓝色的眼睛充满神秘的色彩,看着人的时候,像天神俯视怜悯世人一样,带着一种优雅的淡漠。 然而说的话,却非常顽劣。 蒋荣生一字一顿:“恭喜你,齐思慕,你将会得到一个充满艺术感的,阴阳头。” 阴阳头是古代的时候,官府的法律整治不了犯错的人,私下里采取的一种极端方法,意思是将犯错者的头发剃一半,留一半,专门践踏尊严。 让一个星光熠熠的演员剃阴阳头,又因为他正在拍古装戏,平时上戏都要戴头套,并不影响项目进行。 这摆明了是理所应当地在进行羞辱,以此作为一种惩罚。 蒋荣生笑着问:“喜欢吗?” 齐思慕破口大骂:“你神经病!赶紧让他们放开我!” 蒋荣生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刚刚你骚扰了我九分钟。奖励你连续剪九次阴阳头的机会,剃头的钱报我账上,不用客气。” 齐思慕被气得差点翻白眼,看着面前这个人,咬牙切齿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蒋荣生又补充道:“以后让我看见你一次,你增加一次机会,全部报我账上,终生都是有效期。” “蒋荣生,你他妈的,真是疯得不轻!难怪那个赝品不喜欢你!” 蒋荣生一挥手,收起笑容,冷冷地厌恶道:“带下去。有够吵的。”
第46章 颜湘在医院躺了好几天,才能勉强攒够力气下床。 这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颜湘反应了一秒钟,看到是妈妈的医生的电话,他赶快接起来: “您好。” “颜湘是吧?” “是我。”颜湘不知道怎么地有点害怕,拇指紧紧地扣着手机边缘。 医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缓,带着一种职业般的冷静:“告诉你个消息,你妈妈的□□等到了,三天以后。” 颜湘的心突突地跳了两下:“!!” 颜湘拉开被子,坐起来:“真好…谢谢,谢谢您!” 医生说:“感谢捐献者吧。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母亲的病程拖得太长,长期透系对身体终究是有负担的,心脏也受了影响,心率保持在边缘水平,上手术台还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颜湘说:“这样啊…好…我会…想好的。” 颜湘结结巴巴地。 其实他在骗医生。 他怎么可能接受妈妈死在手术台上呢。永远也没有办法做好心理预设。 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妈妈要是不在了,他也不想活了。 但是颜湘没把这些话说出来,默默地听着医生的话。 医生在电话里继续说:“除了心理准备,经济上也要做好充足预算,术后观察,术后护理,都得做好准备,这些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就不再罗嗦了。总是你这几天,手机随时保持畅通,二十四小时都不要关机,看到消息马上回复赶到,知道了吗?” 颜湘点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的,还是谢谢您!” 颜湘心里想,他就在医院的病房里躺着呢,有谁能跑得比他快。 总之,妈妈一定能做了手术,很快就好起来的。 医生还要忙,叮嘱完以后,就挂了电话。 颜湘小心翼翼地挂线,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许久以后,才笑出来。 笑得有点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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