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过了一小会,牧阳的手就顺着他的脊背轻轻划过,落在了腰侧。 这种弓着腰的姿势无疑会将T恤的下摆微微带起,他的后腰一早就在空气里露出了小半截。牧阳的手指就停在这,用温热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后腰的位置。 太缓慢了,兴许是怕吵醒他。 越是这样又轻又慢的触碰,越是让方恒清楚,这是牧阳平日里从没流露出的一面。 牧阳的衣服上总是有清新的香气,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被晒干了之后的余味。 方恒很熟悉这阵味道。 每次牧阳坐上了他的副驾驶,车门一开一关,热风流入车里,同时带进来的就是这阵味道。能抚平夏日里毛躁的热气,让人顿感舒服的味道。 这样的味道里,没有任何杂质,干净清澈。 而现在的牧阳,即便没有睁眼,他也感觉得到有一双炽热的、跃跃欲试的目光,一刻不离地望向他。这目光背后的渴望促使着牧阳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划过他的腰窝,这样的下意识,绝对超过了“朋友”这条线该有的分寸。 如果这样一个人说喜欢他,他会接受吗? 或者说,没开窍的傻小子,能发现自己这种感觉是喜欢吗? 方恒没有细想。 他直觉牧阳的手指悬停在了他的腰上,停了很久,却始终没敢伸手触碰。 酒精带来的松弛感麻木了他的神经,已经阖上的眼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他放任自己枕着牧阳睡过去。 了不起,牧阳可以把他这样扛回去。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喝醉了,会乖乖配合的。 不过狭窄的沙发,睡起来当然不舒服。 起先是感觉有点冷,但很快牧阳拿了米米搭在椅背的空调毯给他盖上了。后来又觉得一直侧躺着不舒服,就翻身平躺,又将牧阳的手掌垫在了脑后。 几次折腾,方恒一直浅眠,他心想着再躺一个小时就起来,回去洗个澡再睡。 一睁眼,窗外面的灯都灭了,只有一层薄薄的月光照进来。 似是夜里最沉的时候。 他不太清醒,仰起头去看牧阳——牧阳还靠着沙发,原样坐着。只是困了,小鸡啄米似得打着瞌睡。 有点可爱。 “可爱”这个词刚一过方恒的脑子,他就伸手去摸了牧阳的脸。 牧阳一激灵地醒了,又对着方恒不知所措。 “你醒了……” 方恒问他,“你困吗?” 牧阳当即就答,“不困。” 方恒瞥见了桌上的电子钟,都凌晨两点了。他送走唐栎的时候特意看了时间,八点都不到,这么一觉睡过去,他让牧阳守了他一整个晚上。 他没有第一时间坐起来,只是先抬头把牧阳的手抽了出来,握了握可能早已被他枕得发麻的手指。牧阳的指尖不自然地微微蜷缩,搭在他的手背上,他一次发现,只比他高五厘米的人,掌心比他要宽大这么多。 指节也是难得一见的颀长,怪不得可以写出最漂亮的硬笔字。 酒精已经不起作用了,但方恒还是忍不住握住了这只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牧阳在黑暗里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吸——这里太安静了,什么声音落下来,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方恒最擅于捕捉这种声音背后的情绪。 答案呼之欲出。 他刚一准备起身,就感觉有东西咯着了他。 由本能催生的欲望不能被理智所抵挡,牧阳的眼睛直直地投过来,眼瞳微颤,显而易见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慌张不已。一片浓稠的夜色里,还是能一眼看出他的耳尖瞬间红到灼热,甚至能烫穿这个平静的夜幕。 方恒没太当一回事,这正是他今晚反复试探想要得到的答案。 但牧阳话都不说一句,推开方恒急急忙忙甩下一句“你醒了我就回去了”就立刻夺门而出。 火急火燎地,把他的门都撞得“砰”一声响。 还差点被门口的地毯绊了一跤——踉跄的脚步声伴着一口气摁了无数次的开门声,显得正在落荒而逃的人,狼狈不已。 方恒半懵半醒。 他实在没想到牧阳会拔腿就跑…… 跑什么呢?不就是不小心被人知道了一点小心思。 他又不会笑话他。 方恒重新躺回沙发上,有点按捺不住自己“欺负了人”的得意感。 真有意思,真可爱。 要是有天牧阳站在他面前,结结巴巴、憋红了脸地跟他告白,他估计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他甚至有点期待。 但隔天,他等了一整天,牧阳没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这有点出奇,以牧阳的性格,肯定会问一声他昨晚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头还疼不疼之类的。 上回的蜂蜜百香果他一直记得味道,喝完酒第二天喝一杯酸甜的冷饮,清爽得什么负担都能卸下来。 ……他知道被人看出起反应是有点尴尬,可他不是什么话都没说吗。 既然没有当面捅破,当做无事发生不就好了。 一溜烟跑了是什么意思? 米米临下班时收拾着东西,突然指着棚门说,“这门是不是掉了一点漆?” 方恒应她,“有人着急出去的时候没留意,鞋尖踢掉的。” 米米忍不住斯哈,“……踢到门应该很痛吧?” “想要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的心情,可能比踢到门的痛感更强烈吧。”方恒做出了无端联想,米米上回去恐怖密室被恶鬼撵了三条街也没慌成牧阳昨晚那样。 米米认真询问,“你没找他索赔吗?” “你提醒我了。”方恒顺带把她的毯子装进了袋子里,“我昨晚盖了一下,洗干净再带过来。” “你昨晚……睡这的?”米米突然醒悟,“哎呀……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方恒指了指门口,“已经过了你的下班时间了,你留在这的每一秒钟都让资本家占了便宜。” “这倒是。”米米背包就走,“放心,我明天会多多利用上班直接打探八卦的。” 七点,太阳又即将下山了,方恒在犹豫之下拿起了手机。 他给牧阳打了电话。 他本以为至少要过个一小会,电话才会接通,但几乎是播出去的两三秒不到,牧阳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 “……” 5秒之后,一片沉默,大概都以为对方会先说话。 方恒本着他先打了电话,只好他先开口的默认规则,问牧阳,“你发我的音频,也发给雨素了吗?” 抛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打开局面,总不会有什么错吧。 牧阳支吾地“嗯”了一声,“雨素姐说她这关可以过,我要是还有其他想法,只要在这版的基础上优化,她都放行。” 方恒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些不轻不痒的鼓励,“75分的线过了,导演就不会再要求演员非要按她的想法来了。但75分之后的每一分,都很难挣,即便再优化一百遍,中间的差距可能都不足以让普通听众觉察得出来——这就是不同演员之间,个人风格的体现了。” “嗯……”牧阳还是只接了一个最简单的回应。 方恒感觉到了关系推进的困难,决定再抛一个话题,“米米说你把门踢掉漆了,要找你索赔。” “啊?”牧阳不知说什么好,“真假?我回头帮你重新漆上。” 牧阳的声音有了起伏,方恒也跟着被调起了情绪,“重新上漆就免了,就蹭掉了一小块,不注意也看不见。你要是过意不去,改天再做一次之前的蜂蜜百香果给我吧,我突然又想喝了。” “……好啊,没问题。”牧阳一口答应着,但语气全然不如从前自然。 是不是得过两天,等牧阳慢慢淡忘了这件事,才能翻页? 方恒不理解,牧阳看起来不是个脸皮这么薄的人啊……
第28章 又欺负人 七月的第一个星期,方恒准时到了雨素棚里。 暑假来了,整个二次元市场都变得活跃起来——游戏要更新重大版本、漫展排得密密麻麻、动画项目批量上线,每个配音演员都在连轴转。 周一到周三要跑三个游戏公司录版本,周四周五去动画公司改台词,周五晚上还要连夜赶去外地出席漫展。 一个个的,忙得脚不沾地。 每年在这节点,配音导演都会头疼约不着演员的档期。 方恒和牧阳当然是例外,但一部剧里除了主役,还有很多配角,都需要挨个问档期。 于是方恒一进棚,就看到了摊在沙发上装死的雨素。 他笑着问,“这是怎么样?” “累的。”雨素手里的冰美式已经喝了一大半,她是星冰乐爱好者,一旦要靠美式续命的话,就意味着血条已经下去了一半。 “周老师周三之后都没空,李老师周四之后要去广州出签售,漫星下周有个有声漫要连续录一星期,录音棚空不出来,我左调右调,只能把三个项目放在一天录。”雨素说着说着还看了眼时间,“都10点了,牧阳怎么还没来?” 她一个回神,“你两不住一块了?” “他端午的时候搬走了。”方恒把剧本翻了翻,也在奇怪牧阳不该迟到。六点就要起床跑步的人,总不可能睡过头。 雨素从沙发上起来,转了转肩颈,甩了甩胳膊,“我们昨天录漫画的时候还在开玩笑说,这种两个人刚认识就住在一块的开篇,肯定是要发生点故事的,没想到牧阳这就搬走了……” 方恒转着笔,在台词上圈圈标标的,暗暗笑笑,倒没反对。 又等了一会,牧阳火急火燎地跑进了棚。 “对不起对不起,我迷路了!” “我是第一次从新家过来,地铁坐反了,而且地铁站中间换乘居然要走一站路,乌泱泱的人,我想走快点都走快不起来……” 雨素对这个回答倒是不出奇,“我就知道,你除了迷路之外没其他原因了。” 牧阳大喘着气,把自己放到了空调的出风口下面。 看得方恒直皱眉,“这么吹会感冒的。” 牧阳还是舍不得头顶的冷风,“……太热了。” 方恒重复,“感冒了怎么录东西?” 牧阳被说服了,缓缓离开了出风口,拽着T恤的领口扇了扇风。 “在棚里没见你们这么会打情骂俏。”雨素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没留意她对面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竟默契地避过了彼此的视线。 牧阳从包里拿了支保温杯出来,默默交给了方恒。 杯子一看就是新的,外壳的塑料纸都没揭下来,方恒拧开了杯子,里面装的是蜂蜜百香果。 酸甜味从杯子里溢出,泛着凉气。 他满意地起身,领着牧阳进棚了,“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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