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安静中,两股不同频的脚步声自下而上地传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平静。 夏斯弋后撤一步,方便来人通行。 路过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瞄了一眼他和钟至,他们从楼梯间进入走廊,窃窃私语声却留了下来。 “是吧?” “就是他俩。” “明显长得都不如我啊,你说我女朋友老捧着手机看他俩干吗?” “啧,你可拉倒吧。” 夏斯弋长吸一口气。 虽然对这种事早有准备,但平白遇见完全不认识的路人讨论自己,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别扭。 “看看。” 钟至清冽的嗓音传来,夏斯弋这才看见递到眼前的纸,他接过纸张,疑惑地沿着折痕打开。 那是一张钟至手写的协议,拟定的内容言简意赅,其中“反对一切彼此拒绝的亲密举动”一条更是直击他心底最大的顾虑。 路人的闲言碎语言犹在耳,眼下他和钟至的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只能选择放下芥蒂,尽快解决问题。 夏斯弋反复检查了那几行字,下定决心似的换了口气。 他看见钟至的裤兜里揣了支笔,毫不避讳地随手抽出,在协议尾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悬空的纸张无处借力,龙飞凤舞的签名延展到钟至名字的边缘,笔画的尾峰悄然勾错。 签完字,他甩开纸张,力图使它更平整。 连续“咔嚓”几声过后,夏斯弋把拍过照的协议塞还给钟至。 夏斯弋情绪过载地闭了闭眼:“先这样吧,我得缓缓。” 他顾不上钟至的反应,直接离去。 快到宿舍时,正好看见棠光在门口,于是唤他:“找我?” “原来你出去散心了。”棠光收回准备敲门的手,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夏斯弋的“红唇”吸引,“你这嘴怎么了?” 夏斯弋掩饰性地挡了挡,敷衍道:“吃东西不小心咬了。” 棠光震惊:“还能咬成这样啊?” 夏斯弋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生硬地岔话道:“你不是有话要问我?” 思绪被迫转了个弯,棠光顿了一下:“哦对,咱们去季知新寝室吧,他寝室就他一个人。” 夏斯弋快速点头。 季知新的宿舍门虚掩着,两人进去的时候,这人居然还在和人隔空吵架。 他俩随便扯椅子坐下,目光齐齐落在季知新身上。 夏斯弋实在受不了了,他扯过季知新的手机往旁边一扣:“哎呦差不多行了。” 季知新急得站起来:“快给我,你这样我就要输了!” 夏斯弋无奈:“你这样到明天都吵不赢,我和钟至的事我不想解释第二次,等我说完你把那账号推给我,我帮你和她‘讲讲道理’行吗?” 季知新这才犹豫地收起意图捞回手机的手,缓缓坐下。 夏斯弋向两人简单转述了他和钟至达成假恋爱协议的原因和契机,当然,他略去了上午那场难以启齿的意外。 话音刚落,棠光长“啊”一声,言语间的遗憾可见一斑:“这种事你找我啊,找他干吗?不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夏斯弋无声地睨向棠光。 棠光绷直脊背,立即与目光的主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别别,我开玩笑的。” 夏斯弋撤回视线,眉峰间的褶皱不展分毫。 季知新有些不理解:“这事虽然有点赶鸭子上架,但也算找到了解决办法,可你怎么好像比之前还愁了?” 季知新的感觉没有错,抛开钟至不说,夏斯弋确实有个亟待解决的烦恼——他可以和最亲近的朋友说明假恋爱的事,其他人呢?他要怎么解释和天天打架的死对头“好上了”这件事? 夏斯弋长呼一口气,吐出自己的疑虑。 轮到出主意的事,刚乖巧闭嘴的棠光又按捺不住了,他小幅度地举起手臂:“请问我能说话吗?” 夏斯弋被他搞乐了:“我堵你嘴了?” 得到另类的豁免,棠光顿时来了精神,他积极地沿着椅面朝前挪了挪:“这好说啊,你是不是忘了以前和我说过的话?” 夏斯弋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句。 棠光清嗓切换声线,像模像样地学着夏斯弋语调中的顿挫:“每个人遇到不能理解的事时都会按照已有的经验先行赋予其逻辑,当解释的事实与其个人想象有差异时,这些人便会因为质疑去反复推敲细节,进而发现谎言的蛛丝马迹。这意味着有些时候,解释不如沉默。” 听完,夏斯弋挑起一侧眉峰:“这我说的?” 棠光猛点头,继续说:“所以你哪需要解释,只需要对他们微笑,或者投回一个‘你懂的’的表情,任他们自行发挥想象就好了。” 夏斯弋轻“呵”一声:“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有哲理的时候。” 他手撑桌沿起身,拍了拍棠光的肩膀,破颜一笑:“走了。” “?”棠光仰头,“干吗去?” 经历了离奇曲折的一天,夏斯弋急需清空脑中的垃圾,他头也没回地答道:“睡觉。” 宿舍的走廊空荡,纠缠在心头的烦恼散了一半,夏斯弋的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他推门回宿舍,宿舍空无一人。 夏斯弋懒得问他们怎么还没回,卸劲似的往凳子上一坐,不知道哪个动作出了错,他的牙堪堪蹭到了唇边。 夏斯弋皱着眉倒吸一口气,被咬过的地方又疼了起来。 “嘴疼死了,”他无处发泄的火气化作抱怨的言语,“钟至那张狗嘴里长的都是铁牙吗?” 才说完,宿舍上铺的床帘间突然甩出一样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路线曲折地跌在地面上。 “啪哒——” 夏斯弋神情呆滞地视线下移。 一支录音笔孤零零地躺在那,闪烁频率一致的黄灯昭示着它正在工作的状态。 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室友哐当当几下从上铺跳到了他面前,慌张地捡起地上的录音笔。 周默推起即将滑落的黑框眼镜:“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新买来想试试,我什么都没听到,我马上删,马上删!” 周默前言不搭后语,手忙脚乱地操作起和他并不熟的录音笔。 就在这时,其他室友也回来了。 欣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俩买了烧烤吃不吃?” 话音未落,周默不知道按错了哪个按钮,刚录制完成的声音旋即传出。 “嘴疼死了,钟至那张狗嘴里长的都是铁牙吗?” 整个宿舍瞬间安静,褶皱的塑料袋缓慢舒展,声音清晰可闻。 稍时,愣在门口的人才回过神,感慨声接踵而至。 “哇呜,这么刺激的吗?”
第12章 随身带着喂小刺猬的 夏斯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千言万语怼在嘴边,却拿不出一句解释自己那句抱怨。 室友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都懂,不用尴尬,我们就当没听见。但哥好心提醒你一句,要想长久,还是别发展得那么快。” 夏斯弋下意识反驳:“谁要——” 话才起了个头他再次哽住,如吞黄连般咽下了后面半句话。 拿着烧烤的室友往他身边靠了靠:“其实我有点想知道你和钟至到底……” “嗐,我不好奇。”他自顾自地打断话音,把手里装烧烤的袋子往夏斯弋手里一放,“能吃就吃点,要是那啥就放一边。” 听着那句省略的“要是嘴疼”,夏斯弋闭了闭眼,目光追踪向事件的罪魁祸首。 然而办错事的周默早已带着录音笔上了床,密实的床帘紧紧拉着,仿佛从来没有人下来过。 说起来,他和其实周默并不熟。 周默一向沉默寡言,除了正常的上课时间和班内活动,夏斯弋几乎没在别的地方见过他。 搬到新校区后他们成为了室友,周默的存在感也依旧低得可怜。 这人几乎每天都窝在床上,床帘严丝合缝地关着,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他平时也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除了偶尔下来吃外卖,安静得几乎不存在。 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夏斯弋也着实置喙不了什么。 但正因如此,刚才进宿舍时他完全不记得还需要确认这么个人的存在。 夏斯弋十分后悔,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管不住别人怎么想。 他破罐子破摔地往椅子上一坐,扒开口袋吃起了烧烤。 刚吃了两串,手机连震几下。 他拿出手机,是季知新给他推的名片。 思忖半晌,夏斯弋才想起来推送来的该是刚刚和季知新吵架的人。 “仲夏……” 夏斯弋默念了一遍对方的ID,苦笑一声。真不知道什么人这么死心眼,居然能和季知新吵一天。 虽然他现在有些烦躁,但答应了要帮季知新摆平,他就得做到。 顺着名片,夏斯弋申请了添加,由于没有设置验证,验证消息直接通过,两人也可以开始聊天了。 出于礼貌,夏斯弋打了个招呼。 良久,对方都没有回复,夏斯弋顺手点开了对方的头像,这才看到对方的签名:「和不懂仲夏的人无话可说。」 夏斯弋摸了摸鼻尖,总觉得对方没理他很可能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有关。 他试图截图问季知新。 夏斯弋:「和你吵架那人的签名,什么意思?」 季知新:「不知道。」 夏斯弋:「他怎么理你不理我?」 季知新:「也不知道。」 夏斯弋倒吸了一口气。 这时,棠光吱了声:「有没有一种可能,“仲夏”是个cp名?」 夏斯弋这才发现自己把话错发到了三人小群里,不过发错也无伤大雅,他顺着问下去。 夏斯弋:「什么叫cp名?」 棠光:「就是情侣名,用你和钟至名字取的……情侣名。」 这日子是一天也没法过了。 夏斯弋一哽,烦躁感再度涌上心头,反手发了句:「管不了,睡了。」 他没理会季知新的挽留,关网洗漱,预备结束他糟心的一天。 这一觉到天明。 早课的闹铃一遍遍将他从鬼压床的状态下唤回。 昨日的一切恍若远去,他捂着昏沉的脑袋起身,膝盖与被褥摩擦,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夏斯弋掀开被子和裤脚,发现自己的膝骨处又添了一处明显的淤青。 他睡觉不老实,时常在睡醒后发现自己身上生出些淤伤,约莫都是睡梦中翻滚时不小心磕到的,所以见怪不怪,他自然地拉下裤脚,找鞋下床。 伴随他起床的动作,整间宿舍也逐渐苏醒,室友们精神不济,飘忽地晃荡在夏斯弋周围。 关注到他们眼下明显的乌青,夏斯弋边擦脸上的水痕边道:“你俩怎么又没睡好?下次有早课就别玩那么晚了,早点睡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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