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桂舟这才反应过来绿灯了,随着人流往前走。 可是去哪好呢。他不知道。 刚刚那对母子说,要回家,做好吃的。沈桂舟有一瞬间恍惚。 在梦里,他好像也有一个温暖的家,母亲会给他做好吃的,他在旁边蹲着,闻着香味的时候,蹦起来高举双手,期待美食出锅,等父亲回来前,屁颠屁颠跑去洗手回来擦桌子摆碗筷,在父亲回来那一刻扑进父亲怀里,跟着父亲一起进厨房和母亲一起忙活。 锅里会是什么菜呢?是炸土豆粿还是甜的番茄炒蛋呢?他帮父母递东西的时候,就偷偷踮起脚尖瞄一眼,看到里面的甜番茄炒鸡蛋,低头捂嘴偷笑。 “喂!你站在路中间干什么!”一声大喊拉回他的思绪,他顿时回过神来,刚刚在小厨房其乐融融的场景瞬间变成他孤身一人站在路中央,挡着不停按响喇叭的车,一个男子拽着他的袖子意图把他往马路对面拽。 似乎是动静过大,站在马路边的人视线纷纷投向他,想几十把锋利的剑,每一把都穿透他的身体。 “……走啊!”男人用力拉着他往前走。 沈桂舟迟钝地被拽着往前,一时不知道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用诡异的姿势过了路,扶着路灯大喘气。 “你怎么回事?这么大人了不知道站马路中间危险吗?” “小帅哥,你没事吗?看你脸色不大好诶。” “用不用帮你叫救护车?” “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好烦。好吵。 沈桂舟听得耳朵阵阵耳鸣,眉头蹙起。 他不想在这里待着了,他想回家。 沈桂舟抽开被拽着的手,顶着仿佛就要跳出耳膜的心跳声,忍着不住乱晃的视线,有些莽撞地往前走。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还推人呢?” “早知道不多管闲事了,我看他就是个精神病。” “有病不去治,在街上瞎晃什么啊。” 沈桂舟垂着头往前走,嘴里念叨着“不是”。 他不是精神病。 他是正常人。 他很正常。 他要回家,他爸爸肯定会安慰他的,就像之前一样,告诉他,不是他的错,是他们才有问题,是欺负人的人才有问题。 漫无目的赶着走了很久,沈桂舟突然慢下步伐来了,站在原地喘着气。 他没有家。也没有爸爸了。王婉不要他。张佑年和纪忱都对他不好。 他去哪好。 似乎走慢些就到不了目的地,沈桂舟走得很快,心脏也负荷上限般疯狂跳动。 不知道走出去多久,走到一处十分熟悉的地方,门口三三两两坐着人,旁边倒了一地的酒瓶。 沈桂舟拧眉,一看到这些酒瓶,他就想起后来常年烂醉如泥的沈和。 他抬眼望向店面,一眼就看到了VLOUNGE,张佑年之前带他来过的酒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走到这片区来了。 鬼使神差的,沈桂舟走上酒吧前的高阶梯,蹲在其中一个喝得烂醉的人旁边,打字问他:“酒很好喝吗?” 那个人要吐未吐,捂着喉咙张嘴半天,滴了两滴口水出来,摆摆手,黏黏糊糊地说:“难喝,难喝死了。” “那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难喝的话,为什么沈和那么爱喝,李忆山也喝,张佑年也喝。 那人抬头睨了他一眼,眼里满是不屑:“你懂个屁,小屁孩,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懂的,房贷车贷……丢了工作还要给家里打钱,女朋友看我失业就跑了,哈哈哈。” 沈桂舟看着大没他几岁的男人骂他小屁孩,叽里呱啦吐了半天苦水,又打字:“喝酒就有用吗?” 男人没理他,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男人啧了一声,轻推开他道:“你烦不烦啊,那么好奇就去喝呗,没人拦你——我没钱啊,你跟我要钱,我以为不会给你的。” 沈桂舟:“……” 他没记错的话,这间酒吧里的酒都是特调酒,很贵,喝一口都是钱。 张佑年之前带他来的时候,他那些朋友好奇地朝他凑来,塞酒杯到他手里,怂恿他喝酒,最后没喝成,他闻到那味道实在觉得难闻,加上他对沈和天天喝醉万分厌恶,晚餐又吃得太饱,一阵反胃吐了出来。
第79章 “张佑年,我不会爱人了” 周围四散哗开,张佑年蹙着眉,厉声骂了他两句,拽着他的衣领,和前台打了招呼,进了员工隔间,把他丢到厕所淋浴间,脱掉他的衣服,打开淋浴头往他身上冲。 他还记得张佑年对他说:“不会喝酒跟着来做什么,嫌不够麻烦吗?” 对哦,是他自己想来的。那时候他怎么就那么贱,张佑年对他就没有过好脸色,他却依旧相信张佑年只是对包揽了他这个烂摊子不满,觉得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张佑年会对他好的。 结果只是深陷泥潭,越陷越深,直至被泥潭里隐埋的荆棘勾住了左腿,捂住嘴巴,再也爬不出去了。 张佑年和他讲话满嘴都是沈时疏,怎么可能会对他好呢。 后面换上干净的衣服,张佑年让他在旁边坐着,还叫了个文静点的男生陪着他,负责给他倒饮料,被张佑年那群朋友嘲笑“比小女生还娇生惯养”。 再后来不知怎的,张佑年就没和那群人来往了,不过,张佑年本来换朋友就快,一群人玩玩,过段时间换一群,从来没固定过。 他是曲越唯一盖章的,“继他之后,待在张佑年身边最久的人”,但他不想要这个盖章,更别说张佑年每一代朋友总会开玩笑说他是“正宫”。 他不知道张佑年在外面和多少人有关系,但也从张佑年那些朋友嘴里知道张佑年很会玩,这时他总会想起张佑年让他体验的不舒服经历,半信半疑地蹙起眉头。 沈桂舟推开酒吧的门。 门有点重,隔音很好,他刚推开条缝,就听见里面播放的音乐和人声,舒缓悠闲,伴随着昏黄柔和的色调,尚未走进去,沈桂舟便已经觉出些醉意来。 时候还早,酒吧里人不多。沈桂舟走下楼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杵在楼梯口眨着眼睛张望。 一位服务生用盘盛酒路过,挑了挑眉毛问他:“你成年没?” 沈桂舟点头。 服务生“哦”了一声,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径直走了。 沈桂舟没理解他眼神里的意思,直到肩膀攀上手臂,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趴在他耳边问他:“弟弟,一个人来的?” 沈桂舟顿时嫌恶地把人推开,往旁边走了几步,抬手蹭了蹭耳廓残留的热气。 男人不满:“装什么,一个人来gay吧,还不许别人撩你?” gay吧? 沈桂舟一愣,这才发现酒吧里几乎都是男人,不远处卡座上,一个穿着性感的男人正坐在另一个男人腿上,从他嘴里接过樱桃,顺带接了个吻。 “我走错了。”他比划,一着急就忘了别人看不懂手语,比划完急匆匆要走,被男人拉住。 “去哪儿啊,来都来了,留下来陪我玩玩呗。” 又有其他人围上来,似乎和男人认识,调侃男人:“看不出来是学生误跑进来的吗,这么一副拘谨样,一看就是第一次来,万一人家就是来喝杯酒的,你这样会吓着他。” 男人笑了一下,对他说:“这样,弟弟,我请你喝点东西,我们纯喝。”语气重点咬在了“纯喝”上。 沈桂舟摇头,执意要走,这种吊儿郎当的语气听起来就准没好事,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头脑一热开门进来了。 但沈桂舟没挣脱开,被他们拉到卡座上,递酒给他。 又来了,沈桂舟一闻到酒味就难受,他一把推开那杯酒,起身就要走,又被男人拉住。 “担心我在酒里下药,弟弟警惕性够高啊。我没下,这杯是我们刚点的,你也是看着他上的,不信,我喝一口给你看看。”说着男人喝了一口酒,重新递给沈桂舟。 沈桂舟自然不打算喝,挣扎着要走。 “来都来了,不喝酒就想走?”男人似乎没了耐性,一把把他摁在沙发上,拿着酒杯就给他灌酒。 特调酒顺着他的下巴滑过喉咙,落进衣领,在这个略微有些凉意的天气,有些冰凉。 沈桂舟被钳制着,手被男人的朋友摁住,不得不配合着吞下源源不断往他嘴里倒的酒。 喉咙一阵猛烈刺痛,沈桂舟咳了出来,连带着酒吐到了男人的鞋子上。 他微微弯腰咳嗽,嘴角残留着酒,男人却像欣赏自己做出来的艺术品一样,蹲在他跟前上下扫寻,最后道:“弟弟,我的鞋子脏了,这可怎么办呐,我这双鞋可是很贵的。” 喉咙很痛,沈桂舟还在咳,但入喉的酒好像还没入胃,就让他觉得有些飘飘然起来了,连带着喉咙也舒适了很多。 眼前飘忽,他听不清男人在说什么,手脚发软,男人很轻易地掰起他的脸,似乎“啧啧”了两声,感叹了什么,就要俯身下来亲他。 “等等,小邢总,这个人不能碰,”远处有人喝止,那人身段优秀,穿着服务生服,精炼干净,下了楼梯快步走来,在邢总边上咬耳朵,“张佑年的人。” 邢总笑了两声:“他有什么好怕的,祥联都快倒了,他自己那个破初创公司也撑不了多久。云易,你不会怕他吧。” 云易淡淡地笑着说:“他会和你拼命。忘了吗,之前酒吧那件事,那个人对沈桂舟有想法,动手动脚的,后来被张佑年整得多惨。” 邢总一下子收了笑,凌厉地垂眸看了一眼沈桂舟,又似有不舍,还是放开了他,丢下句“没意思”,招呼着人走了。 人一走,沈桂舟就东倒西歪地躺进了沙发,醉晕晕的,却很老实,还把双手搭在肚子上,只是闭上眼。 云易后怕地吐了口气,掏出手机发消息,另一位服务生恰好路过,探出头来问云易:“易哥,他怎么回事。” 云易甩了一记眼刀过去:“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回事呢?不认识沈桂舟了?” 服务生呆滞:“沈……桂舟?他是沈桂舟?三年没见会忘也正常吧……他还瘦了。” 云易懒得和他废话,让他赶紧去工作,在沈桂舟旁边坐下来,试着和沈桂舟搭话:“沈桂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沈桂舟点头。 云易:“那你记得我吗?” 沈桂舟把眼睛睁开条缝,看了半天,蹙起眉头眯着眼睛越凑越近,直到云易眼前都是沈桂舟的脸,沈桂舟才离开,躺了回去,摇头。 云易:“……张佑年也没说过你是个一杯倒啊。” 他瞄了一眼刚刚那杯度数蛮高的特调酒,了然地叹了口气。 云易拿过桌上的纸给他擦了擦嘴角和脖子上残留的酒:“我发现给张佑年,让他来接你了,我先带你去隔间躺一躺,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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