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醒来,阿尔卡斯,我需要你。] 我站在那片漆黑中,无论如何四下张望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我主,是您在呼唤我吗?” [是我。你听见了我的声音,还如此迅速地回应了我。我很欣慰能再度与你对话,阿尔卡斯。] “不,该感到荣幸的应是我才对。能再度听见您的声音是无上之恩典,我主,此间的恒一尊者,我将如银海之滨时所言听候您的差遣。” [看来你全都记得,很好,很好,不愧是我最为信赖的使者。] “感谢您愿意信赖我。只是……请问这究竟是何处?为何我眼前只有混沌的黑暗?” [此乃梦境与白璧之里的狭缝。今夜你的意识短暂地离开了你的躯体,抵达了于现世而言最远也最近的境界白璧之里。如若用最浅显易懂的概念总结,白璧之里即境界的根源。] “您说的白璧之里,是我看到的大门之内的景色吗?” [不完全正确。那扇门扉与门扉外的无垠空地皆为白璧之里的一部分,门扉之内则属于境界最重要的核心区域。你手持我赐予的罗盘进入了白璧之门,可你并没有走完那段捷道,我能感知到你的灵魂发生了些许重大的改变。你在门中看见了什么,阿尔卡斯?] 我思考片刻后回道:“我拾到了一枚发光的箭镞,同时有个声音告诉我那是名为‘一之箭镞’的显界的权能,此外,那声音称我为天之础石,还提到了仪式。请问此为何意,我主?” 她难得地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仿佛从她的口吻中听出了若有若无的欣喜。 [看来,目标顺利达成了。] “您是指?” [你是被境界选中的钥匙,阿尔卡斯。早在八百余年前,现世还未发生百鬼异变时,名叫谢格拉默斯的占卜师曾做出过一道预言。他称境界的发展及稳定与五人息息相关。每四百年上下,世间便会出现这五位拥有深入境界根源的权限的候补者,但最终能够掌控至高力量的仅有一人,谢格拉默斯将这五人及这道预言命名为‘境界之键’。] [同时,以四百年为周期,境界会迎来一段剧烈的不稳定时期,例如百鬼异变即是因境界狭缝出现巨大空洞而爆发的世界性灾难。按照谢格拉默斯的理论,要想让境界长期保持稳定,便需要定期举行仪式,筛选出能够深入境界核心的胜者,修正漏洞与偏差,故而将境界之键称为天之础石。] “筛选……如何筛选?” [仅有一人可夺得至高权限,即,只需留下一人即可。我想你应该懂得其中深意。] “您的意思是,这五人是你死我亡、不可共存的竞争关系。” [然也。]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违和感,努力忍住没有将其宣之于口。 “谢格拉默斯的这则占卜确切兑现了吗?” [境界之键预言之所以被称作预言而非占卜,正是因为它已经兑现了不止一次。四百年前如是,八百年前亦如是。阿尔卡斯,你还没有想起来吗,你曾经也起身亲历过境界发生剧烈变动的不安定年代。百鬼异变时期,当你身为苍霭剑士列云时曾收养过一名身为境界之键的少年,回忆起来吧。] 早已沉入湖底的记忆又一次被浪潮冲上岸。 “是……我仍然记得。我记得他因听信谗言被利用,最终身中鬼火,不得不……” 我强迫自己终止了回想。那画面真实生动得如同刚发生的一般,我仿佛还能听见滴答洒落的血点,还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你不必为此自责,阿尔卡斯,是那少年咎由自取,他身为境界之键,却顽劣乖张,实在难以掌控,我很清楚彼时的你已尽心竭力,将其除去虽无可奈何又不失为折中之策。不过,此时与彼时境况大不相同,你本身即为境界之键,这无疑是最理想的条件,不枉我长久以来苦心安排。] “谢格拉默斯预言唯有一人可获得至高权能……请问这至高权能究竟是什么?” [于我等而言,自然是能实现真红之境回归的秘泉。] [千年以来,窃日者虽占据此境界,然境界并未完全受其支配,例如至高权能始终被深藏于白璧之里。只要我等掌握这一秘泉,真红之境便将即刻回归。可叹白璧之里的规则严苛,即便是我也无法凭此身踏足,唯有被预言选中的境界之键才有探究触碰的资格。] [十五年前,名为吉月良英的妇人曾在璃光曙山紫荇潭星见寺的造像前馨香祷祝,我听见了她的祈愿,遂将恩泽赐予药商朱家。所以,阿尔卡斯,此次你是为成为境界之键而来到现世的,你也是我与数万万真红之境无归魂灵最大的希望。从今以后,请去夺取至高权能吧,去解放曾经的手足同胞吧,去开辟来日以弥补已成悲剧定局的往昔吧。阿尔卡斯,你可是阿卡狄亚最后的王与最后的英雄啊。] 时至今日,我仍时不时地在夜静更阑的迷梦中回到那不复存在的阿卡狄亚王都阿卡狄恩斯,迎接我的却只有无涯灰白——是因我的无能与固执缔造的灾难遗址。所以,我说出了恐怕已重复过多次的那番话。 “是……我明白了,我定会全力以赴促成真红之境回归于世,这是我重返现世的使命。” [我很高兴再度得到你的承诺。] “请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我主。” [片刻前,你从白璧之里仓促返回并非是因为我的召唤,只因仪式尚未举行。此次你的深入没有获得认可,即便找到至高权能的储存位置也无法顺利继承,从而被看守者察觉并遣出白璧之里。唯有引奏者据星辰确立吉日道场、切裂者到时到位执刀辟开天门、守烽者点燃烛笼引出直达核心的参道,被预言选中之人才能拥有进入白璧之里、获取至高权能的资格。因此,阿尔卡斯,在仪式的多重环节确定前不必过于心急,我希望你先去完成其他的任务,其重要性绝不低于夺取至高权能。] “……遵命。” [如今为时尚早,趁着晚风暂且安宁,去享受睡梦吧。待我需要你时我自会呼唤你的名字,希望你仍能如今日一般回应我的声音。] 因没有被告知任务而产生的侥幸竟然覆盖了在我胸口躁动的忐忑。我不愿去细想,不愿去回顾,我竟发觉自己如此抵触阿尔卡斯这个名字—— 阿尔卡斯不是我的真名。 那同样是女神恩赐之物。真红之境的住民除了本名外,可拥有的最尊贵的名字无疑是女神名。当孩童长到一定岁数,便可举办赐名仪式,倘若这个孩子是王室贵族之后,亦或成为一名圣堂的祝贤,作为值得尊崇的贵人,他的女神名便将顺理成章地替代本名成为真正的名字。 阿尔卡斯没有兄弟姐妹,他出生时灾影便已染指阿卡狄亚的领土。他必定会住入青殿,他必定会继承王位,自他的赐名仪式结束后,他周围的人——他的父母、他的伴侣、他的宰辅、他的子民必定会称他为阿尔卡斯。又有谁会再呼唤他的本名?况且他的本名又是什么?就算史书与石碑记载了答案,可阿卡狄恩斯沦陷、真红之境覆灭,一切皆化作沙尘被千年前的风吹尽,这境界早已没有能解答这一问题的存在。 即便是我自己都已经浑然忘却了。 或许他本就只有阿尔卡斯这一个名字。他出生时阿卡狄亚的形势已十分危机,他的父王亲自率兵对抗灾影,他的母后同样为内忧外患殚精竭虑,因此他极有可能是出生后不久便仓促举行了赐名仪式,甚至连乳名都没有。 相较之下,朱祐辉的人生是何其安泰,我甚至认为他是我几度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人。不必操心生死存亡,不必面对眼前天灾,不必承担穷途末路下的重责,有关切自己的父母与兄姊,有对自己真诚相待的好友。 连我都不由得想真正地成为他。 所以次日,我仍像一切未曾改变那般去往白鸰街,同永琏一起去练剑,黄昏时分再悠然自得地沿着临河步道与青鹊桥慢慢回到枳霞川西,再照例跟随永琏回到他家吃晚饭。那时的我乐观且盲目地以为这样普通的日子还能再持续数月,尊者不会那么快地再度呼唤我,我仍会继续以朱家五子过着安逸的生活,悠闲地迎接即将到来的毕业考试,继续在上学的路上继续和永琏聊起平淡的新鲜事,又为着能多说几句话而在归家时绕远路。 然而,目的地既已存在,不论如何绕行终会抵达该处。 那是初级术师考试的前一夜。 [阿尔卡斯……] 她呼唤着我。 [阿尔卡斯,请醒来,我需要你。] “是,请问主有何吩咐?” [我希望你能替我完成一件事,若能顺利完成,可极有效地促成真红之境回归,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阿尔卡斯,你可记得现世的剑灵是何存在?] “剑灵即武器的灵魂。他们仅存在于契约型武器当中,若与剑灵结下契约,该类武器便能幻化成风,需要时即可呼出,战斗时将发挥出远超一般武器的能力。” [你可记得剑灵为何存在?] “因为——” 我费力地回忆着,答案尚未清晰地排列开来,我却不知为何不寒而栗。 “因为曾经的武器匠人召唤出了这些灵魂,并将其封于武器之中。” [这些灵魂来自何处?] “他们……他们来自真红之境。” [没错,现世所有契约型武器中的剑灵皆为真红之境的灵魂。数千年前,有人将真红之境特有的召唤术与封魔术结合创造出了絷魂术,又被现世的武器匠人习得化用,契约型武器便得以诞生。然而那些无法渡过银海的灵魂因此囚困于武器之中,千百年来不得解脱,絷魂术的创造者无疑为至大的罪人。] “可是……主,我似乎掌握着您所说的这种絷魂术,我似乎知道该如何分离生者的灵魂,但我不记得我是何时学会的……” [那是你记忆的残留,阿尔卡斯。当你第一次转生回归现世时曾在机缘巧合下学会了絷魂术,但因时间太过久远你才无法回忆起第一次转生的经历。我向你保证,你并非絷魂术的创造者,阿尔卡斯,请不要怀疑自己。] “是……我明白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为我去解放这些被困于武器中的灵魂。他们随武器散落于世界各地,但你拥有显界的权能“一之箭镞”,此权能可让你前往现世中任何拥有具体概念的场所,任何国家、任何城镇、任何村落。此事只有你能完成。] “遵命。” [我将赐予你三个祝福,可助你解放真红住民的灵魂。此夜乃最佳时机,趁目标尚未转移,请立即前往南卢森群岛灼雾海峡东岸的米拉维塔,第一个需要你解放的乃是伊塔刻神庙的祝器,被称作“凝海辰灯”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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