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不少,却谁都没有正式挑明,就好似任由它隔着这一层薄如蝉翼的膜,就能维持这岌岌可危的平衡关系。 纪沉不说,是因为他心里早有规划,徐徐图之。沈墨需要时间,逼得紧了容易反弹,不如温水煮青蛙,让一切自然而然。 沈墨不敢提,是因为他自己也很乱,他还没有理顺,还处于不敢自省的阶段,说白了,就是舍不得放手,又不敢正视。 沈墨步履潇洒地出了纪沉的屋子,一关上门,如断了线的提线木偶,精气神全没了,一溜烟儿窜进自己的屋内,直到门锁落下,才终于得以大喘气。 终于可以顺畅的呼吸了,他自暴自弃地靠着门坐下,默默盯着胯间的鼓包,独自凌乱。 他虽然理不顺心里头的想法,可身体却显然诚实又热情,他唯有迎风流泪。这种情况下,他没脸也没办法再去蹭床。 沈墨又回到了当初的日子,开亮了屋内所有的灯具,他躺在床上,感觉屋子像个蒸笼,明亮的让他有些焦灼感,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沈墨痛苦地熬着,这一夜着实难捱,以至于第二天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浓重的淤青时,他都没有什么意外,还能自我调侃,"得嘞,也就您这样的颜值,能撑得住这么非主流的眼影。"又鬼使神差在心里加了句,"纪沉也可以。" "怎么不好好休息?"沈墨接过他递过来的牛奶。"不是让阿姨过来了吗?" 纪沉开始装盘,"我怕你吃不惯。"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沈墨内心无比熨帖,自从纪沉来了,他的屋子里多了人间烟火气,变得更像一个家了。 "上午,我送你去治疗吧?"沈墨戳了戳他端上来的杂粮馒头,精致小巧,颜色多样,让人眼前一亮。 "你不用补觉吗?"纪沉指了指他的黑眼圈。 沈墨尴尬地看着突然凑近的脸,说话有些不利落了,"睡……不用睡,白天的觉晚上补不好。" 纪沉笑了,直起身,"嗯"了一下,把碗筷递给他,"是的,晚上的觉白天补不好。" 沈墨差点烫到舌头。 纪沉一脸平静地拿过他手里的汤碗,一下一下给他搅拌着,直到凉的差不多了,才又递给他。 闻冲就没纪沉这么舒心了。昨夜,乐晨帮他换了脏掉的衣裤,就被他打发走了。 闻冲营造的是温润可亲的形象,可实际上,他骨子里寒气森森,不易近人,在他的脑海里,除去在国外疗养的生父,还真没什么亲人了。 即使是生父,也只是亲人,还算不得亲近之人,父母逼迫他按照他们的希望成长,他与他们的隔阂和矛盾早已无法化解。况且,他平日里诸事都不会去和父亲说,更不要说现在受伤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赶走了乐晨,似乎连一个能照顾自己的亲近人都找不到。 护工姑娘过分热情的态度和有意无意的触碰,让他浑身不适,不得已,唯有将她打发走了。 他拿起手机,有很多未接来电,却无一例外都是工作上的,他直接拨通了助手的电话,让助手找个男护工来。 然后,闻冲又对着天花板发呆了,也不知躺了多久,感觉身上都麻了,饥饿感还没过去,尿意又来袭。他忍无可忍,又不想找护士求助,便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挨着床起来,终于能坐起身时,已经一身的汗,伤口火辣辣的疼。 他又顺着墙站了起来,昨夜逃命时也没有这么疼,今天就好似反应过来了似的,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闻冲略带期盼地看过去,"来得正好,扶我下……"他不再掩饰虚弱,暗自赞叹助理这次办事很效率。 可只一眼,他就紧紧抿上了唇,和推门而入的萧一鸣面面相觑。 萧一鸣见他佝偻着腰,脆弱的形态和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形象大相径庭,也是一愣。他昨夜分明已经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要视这个闻渣于无物,可看到他这个样子,却有些揪心。 他当然不是来看闻冲的,他不得不来,是因为他的手机落在了昨天提过来的袋子里,手机里储存了很多东西,让他不得不回来取。 萧一鸣没说话,直接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架着他去了厕所,从这持久的放水过程来看,萧一鸣都可以想象出他有多久没有方便了,当即心里又有些别扭。 "饿吗?我去给你热热?"萧一鸣把他扶上床后,从袋子里拿出一碗粥和几个肉包,"统共也没过几个小时,空调温度又低,不会坏的。" "嗯。"闻冲应了句,看着萧一命的背影有些出神。 萧一鸣一勺一勺喂他吃着饭,完全没有了萧大少惯有的咋呼,两人就这样无言的互动,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不是激烈的争吵,就是激烈的运动,让人生出温馨融洽的错觉。 一顿饭吃完,闻冲原本湿了又干的衣服,再次湿了个遍,额头汗津津的。 萧一鸣实在看不下去,他估计自己是强迫症犯了,又不动声色地打了水,替他擦干净身子,又换上了新的衣服。 "我走了。"萧一鸣觉得自己这一番操作太邪乎了,收拾妥当,立马告辞。 "嗯。"闻冲的话比他的还少,只是静静看着他。 萧一鸣因为这样的眼神落荒而逃。 闻冲看在眼里,唇角扯起一个弧度,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是罗西。 "闻,催眠出了意外。"罗西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凝重。
第四十六章 心理阴影 闻冲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好心情瞬间溃散地无影无踪。 罗西自以为很全面的了解了雷诺的所有著作研究,并制定了完美的治疗方案。刚开始的时候一切确实看起来比较顺利,可继续深入后,问题就逐渐显露出来。 纪沉的记忆好似被层层包裹,一层层剥落,却总不见底,无论如何暗示,如何询问,都是一片死寂的黑暗,纪沉不断重复"黑暗"这个词,直到情绪无法自控。 罗西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叫醒他,眼睁睁看着他怒吼、抽搐再到自我伤害。 罗西一筹莫展,最后还是因为动静太大,沈墨冲了进来,他死死抱住闻冲,不断地在他耳边呼唤,纪沉才慢慢陷入了沉睡。 纪沉醒来后,有些神志不清,对外界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和畏惧,谁也不认只认沈墨,罗西也判断不出他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只能先让沈墨带他回去,自己再想办法。 闻冲头痛不已,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做好了治疗过程不顺利的准备,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让他对未来满是担忧。 沈墨按照罗西的建议,一直试图和纪沉说话,可大部分问话都石沉大海,纪沉呆呆的,没什么回应,只有在沈墨要掰开他环住自己腰身的手臂时,对方才会激烈的回应,怯生生地看着他,委屈巴巴。 沈墨只得任由他这样抱着,可两个大男人这样一路前行,确实过于吸睛,好容易上了车,小祖宗却依旧不撒手,无奈之下,沈墨只得找助理来开车。 纪沉靠在他的肩头,对他的依恋毫不掩饰,惹得小孟一再从倒车镜里往后瞟,又在自家老板的瞪视下,眼观鼻鼻观心去了。 沈墨微叹,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就成了这样心智不健全的样子。 小孟在老板的低气压下,化压力为马力,快速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又伺候着送上电梯,直到电梯门严丝合缝地关上,这才垮下了脸,活动了一下笑得僵硬的脸盘子。 "别怕,我们回家了。"沈墨发现,电梯关闭的瞬间,纪沉就突然紧张起来,攥住他衣袖的手,指节都开始发白了。 纪沉又往沈墨怀里蹭了蹭,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沈墨:"……" 破天荒的,电梯剧烈晃动了一下,所有灯一灭,陷入黑暗的同时,沈墨的耳边传来纪沉歇斯底里的尖叫。 "卧槽。"沈墨吓得一个激灵,当即去拉纪沉,把他死死扣在怀里,"没事没事,电梯故障了,马上就有人来修了。"他逮着空隙,按了求救铃。 纪沉双臂死死圈住他的腰,整个人瑟缩在他的怀里。 沈墨靠着墙壁,搂着他慢慢坐下,大口呼吸着,有些喘不上气,一方面是被他勒得,一方面是他也害怕。"没事的,别怕,一会儿就有人来救我们了。"他一边拍着纪沉的背,一边安抚道。 纪沉没有刚才那么失控,可依旧颤抖不已。 "我也怕这种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的封闭空间。"沈墨故作轻松地笑,虽然谁也看不见,似是在安慰纪沉,又似在自我纾解,"可我害怕是有原因的。" "我小时候啊,跟我爸妈出国玩,也许是我运气太好,竟然被绑架了,也不知道是哪帮傻逼,绑架还能绑错人的。"沈墨回想起这段无妄之灾,依旧嗤笑不已,"我就这样被关在小黑屋里,什么都看不见,偶尔能听见耗子跑过去的声音,可把我吓得。" 这要搁在平时,或者纪沉好好的时候,他还真说不出口,"我那时候也就是一个六岁小孩,所以胆量有限。绑匪发现自己绑错人,也不放人,我就那样待着,就在我要崩溃的时候,他们又扔进来一个小男孩。" 沈墨回忆到这里,勾着唇笑了下,"也是个倒霉孩子,同病相怜,不过这小孩真特么厉害,特镇定,能自我构思逃跑方案,能叫嚣着和绑匪谈条件,还安慰我来着……" "说真的,我那时候已经崩溃了,要不是这小孩的出现,我估计我落下的创伤后遗症得严重到没得救。好在现在也就是怕黑暗的封闭空间。"沈墨又有些庆幸。 "后来不知怎么的,外头的绑匪就和人干了起来,来势汹汹的一伙人,那小男孩还很讲义气,带着我一起趁机跑路。"沈墨唇角的笑容灿烂起来,"可惜,还没出小黑屋,我就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看见了我的父母。" "从始至终,我都没看见那小子长什么样儿,肯定特彪悍!"沈墨只能全凭想象,这件事情当地警察毫无头绪,沈家虽然报了案,但是却什么都没有查到,若不是切切实实落下了后遗症,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只做了一场噩梦。 "我是有心理阴影,你怎么也怕?"沈墨故意逗他,自然得不到他的回答,可是箍住他腰身的胳膊却是紧了紧,手掌还在他的腰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沈墨乐了,"你是在安慰我?" 这么一折腾,沈墨也没那么恐惧了,对他来说,这种环境下,没有什么比身边有个暖呼呼的同伴抱着,更让人安心的事情了,漫长又无际的黑暗中,那种有人相依为命的感觉,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头顶"嘎吱"一声响,一道光亮从缝隙中投射进来,沈墨抬头,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物业跟着沈墨点头哈腰,赔了一万个不是,沈墨最终疲倦地摆摆手,表示不会追究,才送走了诚惶诚恐的一帮人,两人终于获得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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