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青也笑了,说:“是啊,我不能晒太阳的,晒多了就会消失不见。” 清粼粼的水色中,四周环绕游人欢笑谈话,三人划完船,回到岸上在公园的小摊上,买了一个彩色的棉花糖,做成了圆圆的粉色的一大朵,小语照例举起第一口,递给林宜青,林宜青咬了一小口,笑着说,“好甜。” 棉花糖又举到林屹言跟前,林屹言蹲下笑笑,说,“我不爱吃这个。”小语嘟嘟嘴说,“你们两个好不一样啊。” 林屹言开车将小语送回了小语母亲家,他又载着林宜青回了别墅,苏小纭不在家,他算着陪林建业去医院定期检查身体了。 林屹言进门后,视线灼灼看着林宜青开了口:“我有话和你讲。” 林宜青换下风衣走向餐桌,拿起烧水壶掺水,留给林屹言一个不在意的背影,示意他在听。 林屹言看着他的后背,知道弟弟这是抵触他接下来的话,可他一定得说:“那个纽扣,是你从我衣服上剪下来的,这么多年一直留着。” 林宜青低头倒完开水,捏着茶杯,抬眼看了他哥一眼,没什么恼怒地直接承认了,“是,我一直留着。” 见林屹言还要说,他马上接着讲了下去,“我对你念念不忘,还和十几年前一样,是个想着自己亲哥哥自慰的疯子,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你,你想得都没错,我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林屹言被这一通话逼得一下哑口无言,沉沉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艰难地问,“你这些年就没有遇到其他人吗?” 林宜青露出一丝微妙的嘲笑,轻飘飘地说,“有啊,没什么结果。” 他心想,我不仅想在别人身上找你的影子,还想从这些缝隙里拼凑出一个曾经的你,但最后发现那都不是你。 他说完靠着餐桌坐下来,眉宇间透露许多疲倦却释然的气息,不急不缓地来算这笔他欠了多年的旧账,“林屹言,我是放不下,但是你也不需要担心我再缠上你,我回来不是破坏平静的日子,你不用对我心怀愧疚,也不用专程对我好,我现在头脑清醒,不是当年哭着谈爱不爱的小孩了。” 林屹言一听他的口气,心一下堵到嗓子眼,他强迫自己狠下心问了下去,“你妈妈说,你回国前才签了入职协议,毁约赔了一笔钱才回来的,你这样赌上你的前程,放弃了在那边的一切,如果是因为我,我怎么还能站在这里不为所动,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想没想过值不值得?” 林宜青不知自己离职的事已不是秘密,可是他哥问他值不值得,那怎么是可以用天平来衡量的,几千个日日夜夜,他都要被想念磨平了,现在这个人还要问值不值得。 林宜青鼻子一下酸了,哽着声音说,“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是,我是因为你才回国的,你知道我看见你戴着呼吸机躺在床上,是什么心情吗,林屹言,你要是死了,我真的一天都活不下去了,一想到你有可能出事我一天也睡不下去,我现在想清楚了,只要留在你身边,偶尔能见到你就好,以后你结婚生子,我就买一套房子在你家楼下,还能帮你的小孩辅导功课,我就是想回来当你弟弟了不行吗,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林宜青说完泪水不断向下滚落,林屹言一下站起来,走近撑在桌边,几乎压抑不住怒火,压低嗓子沉声说,“林宜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全都清楚!是我一厢情愿,但是那又怎样?你当你的好哥哥,我就当你的好弟弟,一步都不会迈错,”林宜青满眼泪水,手指抓紧一旁的椅子把手,像是把毕生的力气地喊了出来,“是我自己选的,我也不是找你要结果,林屹言,你不爱我,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你的不一样,那不是爱,如果你爱我,你不会问我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你只是对我分不清边界,只是因为我是你弟弟,你可以任由我做任何事,但你不会爱我,就和我爱你一样。” “以前我自私地希望你是我的恋人,”林宜青在泪光中,长长地呼吸了一口,“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们还是做兄弟的好,这样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他看着自己的哥哥的轮廓逐渐模糊起来,曾经他在朦胧睡意中也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他从被窝里一伸手,就能接到一个温暖的拥抱,但他如今已经不会接到那个拥抱。 他至少从分开那年就想明白了,林屹言当他哥哥,一直纵容他的一切,宽怀到一点也不会干涉他的决定,那不是一个恋人应该有的感情,无私到充满悲悯,只是一个兄长无底线的纵容。 林屹言此时站在他的面前,他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一点点走近,他急切地想要挣脱出去,可是那个人还是像湖水一样将他包围住了,像今天见到的那团密密麻麻的水藻,长在平静的湖面下,分不清每株的根在哪,就像他们密密麻麻的过去,全都绞缠在一起。 林屹言的声音还是那样沉静,边摸着他头发安慰道,“你身体在发热知道吗,是不是生病了,我今天应该早点该注意到的。” 又是道歉的语气,林宜青知道,就算是聪明如他的哥哥,也无法欺骗自己,哄他开心,像宣誓一样说我爱你,像每一个平凡的情侣一样说我爱你。 林宜青在那样的怀抱里,闻到很多次的熟悉的气味,他喃喃说,“你能不能,就留我在这里,不要赶我走?” 林屹言沉默了好一阵,长长地叹过气,说,“好。” 林屹言手抚在林宜青的脖子上,捧住他的脸,手掌里温热的肌肤下传来轻轻跳动的脉搏。 “林宜青,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林屹言看着他的眼睛,沉重的语气像是道别,“过去很多年我一直在想,这些年我一直认为我做错了……” 嘟嘟——嘟嘟—— 突如其来的来电提醒响起来,急促地从林屹言的口袋穿过来,打断了他正在说的话。 林屹言凝重地看了弟弟一眼,终于是放下手从口袋里接起电话,口气立刻转换成工作时状态,平静地应下来好几声。 林屹言转身轻轻俯身,很抱歉地扶住他的肩膀:“我工作上有急事要立刻回市局,你一定要记得吃药。” 林宜青垂下手吃力地点点头,眼前的世界已经随干掉的泪水恢复清明,自己的额头被略带茧的手指试探了一下,那双手不舍地抽走离开了。 整个别墅又变得冷冷清清,林宜青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反复想着林屹言没说完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一直以来他做错了?他能做错什么事,不就是一时冲动和自己上床,然后控制不住情绪不稳定的弟弟爱上自己,他现在把事情都归在自己身上,更让以前的自己像个笑话了,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谈了个自以为的恋爱,是啊,稍微正常点的人怎么会想和自己亲弟弟谈恋爱? 手里端着的那杯热水凉了,林宜青起身,脑子也像放凉了,僵硬地直起身子,上楼回房随便翻了个退烧药吃,睡了个昏天黑地。 苏小纭晚上回来时没什么动静,林宜青体温差不多退了,到了晚饭时间,林建业没胃口,晚饭就只有母子俩人吃,林宜青只吃了一点,很快就准备回房,穿过客厅时,林宜青忽然在客厅背景墙的置物框里,注意到一个纪念品。 一个非常老土的,带着他读博学校标志的纪念徽章。 看林宜青对着电视那边出神,苏小纭探头看过去,一下明白了儿子在看什么,低头收拾起碗筷,不动声色地解释道:“你看到了那个纪念品对吧!那是你二哥从美国旅游带回来的。” 林宜青诧异地问:“二哥他去过美国?” “对啊,”苏小纭手上的事情没停,微笑道,“你二哥前几年休假的时候去的,他那个工作不是很忙嘛难得有个假期,我问他怎么不和你联系,他说你忙啊就不去打扰了,他就是随便去逛逛放松心情。” 林宜青看着那个粗糙的纪念品,呼吸越来越紧,刚刚降下去的体温好像又要重新烧上来。 什么随便出去旅游,他二哥在体制内,护照都是上交的,出国都要审批打报告,怎么可能是随便挑的地方。 纪念章就这样躺在背景墙的角落里,和一众宝贵的收藏放在一起,只占了个很小的地方。 林宜青站在走廊望过去,那几秒好像非常长,长到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像是新鲜滚烫的血液挤满整个心腔,每一次跳动都沉甸甸的,然后他捂住自己的心口,转过头走上楼梯,没有回头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第36章 林屹言回市局处理到大半夜,才抽出空档喝了口茶,茶叶没起到任何提神的效果,晚上直接在值班室住下了。早上起来掏出手机,给林宜青发消息,问他病好点没有,对面一直没回消息,他有些不放心,正要打电话,林宜青发了张温度计的照片,体温是正常的。 后面接了一条语音:“没问题了。” 这是不闹别扭了? 林屹言看到这个消息,正准备回,消息界面中,备注弟弟的后面,正在输入中弹出来好几下,却没有新消息。 不好,这是还在别扭中。 林屹言叹了口气,去市局对面的医院刷了一些常备药回来。 第二天连开了两个会,忙到晚上八点,林屹言收了东西准备回家,倒完茶叶渣刚回办公室,就见黄既闻两手提着外卖袋,嗖嗖往里面走,招呼他道:“林副,来点烧烤不?” 林屹言闻着孜然飘香,收好保温杯,头也没抬。 “最近你伙食开得不错。” 黄既闻一听,这是对他的大误解,忙说:“今天是咱们小七请客,这不狠狠宰他一顿,平常我很少吃夜宵的!” 期韵燃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划着手机点了已送达,对着林屹言点头说:“打赌输了,今天我请。” 林屹言看黄既闻傻乐的模样,像是被黄鼠狼卖了还在帮数钱的小鸡崽,越发觉得应若臻的推测是正确的。 黄既闻展开锡纸盒,拿起串吃得嘴油乎乎的,边吃还想边引诱林副队与民同乐:“林副队你怎么连夜宵都不吃啊,这就是你保持身材的诀窍吗,也太自律了吧?” 林屹言没想保持身材,忙着回家送药呢,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送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不如你辛苦,替我多吃点。” 林屹言提上刷好的药,刚走到市局大厅,见一群人被领着进来,突然那群人里有人大声朝他喊了声:“老林!” 林屹言脚步先是顿了下,像没听到似的,反而加快脚步往大门走去。 一看着他不回头的模样,后面的声音急了:“我操,林屹言啊你他妈听到了吧,你回头!” 许子东一嗓子嚎开,满警厅的人都听见了,执勤的辅警大声朝着他警告:“小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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