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黄既闻在队里来回跑了几次,又冲到林屹言面前说,“林副队,我不走了,但你不要把我想跑的事告诉应队啊,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公开在会上批评我,这样期韵燃就会狠狠笑话我了。” 林屹言说:“你怎么不早说,那我明天悄悄告诉他,大家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黄既闻嗷呜一声扶墙,说应队一定会将他当反面教材做成ppt,循环给新入职的警察播放。 应队是刑侦大队长应若臻,平常架着个黑框眼镜,眯眼笑起来温文尔雅,不知道的总以为他是大学老师,黄既闻一向把他这张脸称为笑里藏刀。 应若臻在一旁说:“担心死了,怕你先我英勇就义了。” 林屹言笑起来说:“放心,一定和你一起殉情,再把小黄拉下来垫背,你看他最近脸都圆了,养肥了正好在地府给咱们当食粮。” 黄既闻在一旁哀嚎:“我那是水肿!就因为这个案子半个月都没睡好,我一上称都轻了三斤,人家脸都瘦干了,期韵燃说我脸得上保险的,我脸坏了你们队里可没队花了。” 林屹言对黄既闻这个自称队花的自信表示理解并尊重,点评道:“小期的嘴不去做传销可惜了,你正好和他搭着行骗,迷惑性更高。” 黄既闻还想嚎,被敲门声打断了,护士从轻轻掩着的病房说,“病人需要静养,麻烦请小声一点哦。” 黄既闻立刻作揖道:“好好好。” 护士走进来检查了林屹言的吊水,给他换了个新的,换好后护士客气地寒暄了一句,“诶,林警官你弟弟今天没在这里了吗?” 林屹言咻地抬眼,怔住说:“我弟?我弟不是在美国吗,怎么会在这里?” 护士被这么一问,奇怪地和病床上的人对视一眼,又扫了几眼一旁的两人。 “是你弟弟啊,林警官你还没醒的时候他整夜都守在这里,人都没离开过,”说着护士比画了一下,“就是穿着一件大衣,长得很斯文,有点像学生,他给我们说是你弟弟啊,和你家属也交流过的,不然我们不会让陌生人进病房的。” 护士想起什么似的,指了下床头的橘子说,“那个还是他买的。” 林屹言回头看向橘子,剥得干干净净放在柜上。 护士换完吊水后就走了,黄既闻一脸好奇:“林副队你还有个弟弟啊,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林屹言吃力地探手,抓了瓣橘子,捏在手里,看向左手边的房门,黄小警官也看过去,门外是白色墙漆的走廊,只能偶尔看到医护人员匆匆走过的身影。 “在国外读书,回国的时候少。” “那你们兄弟感情还挺好,你弟弟至少守了两个晚上呢。” 林屹言回过神,塞了瓣橘子进嘴,含糊答道:“嗯。” 黄既闻边说也边从床头捏了瓣橘子进嘴:“别说我们来得迟,早就想来看你的,局里那案子还没完呢,一会还要回去,诶我这个命啊,真是苦得惊奇。” 林屹言听得轻笑,他这卖惨都卖到病号头上了,便说:“你这个命我不好说,但你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考进市局的,我倒是很惊奇。” 应若臻立即反对道:“小黄进来的一切流程符合规定,他笔试面试都是市里综排第一,我看只能有一种可能了————小黄他的脑子在入职前被调包了。” 三人这么一说笑,病房里气氛都暖和了几分,窗外的黄梅香漫了进来,林屹言头靠在病床上,嘴角似有似无带着笑意,轻轻说着,“闻到没有?” 黄既闻睁大眼问:“什么?” 应若臻笑了笑,用床头卷起的报纸敲了下一旁歪起的脑袋:“梅花!” “你就惦记你的脸了,你这个名字怎么改的。” 黄既闻努力吸吸鼻子,果然闻到一股花香,当即争辩道:“这我爷爷取的名!他老人家文绉绉的,再说了,此闻非彼闻!” “一点敏锐度都没有。”应若臻说。 林屹言又伸手摸了瓣橘子吃,嘴里慢慢溢出清甜的味道,黄既闻叽叽喳喳讲起自己名字的由来,窗外望出去,那枝头一点黄落下,正是冬日的清晨。
第33章 林宜青是在林屹言出院后的第二年回国的。 在国外待了八年,林宜青再回国时整座城大变样,快入冬的天气,满城迷雾,看不清路上的行人,起雾时空气不好,连带路边的树也灰蒙蒙的,城市不断扩张,路过新建好的宽阔街道,却因落了层灰而毫无生机。 林屹言开着车,变道很顺手,看来对这一带路很熟,他一路上没说几句话,瞅着旁边的人脸上的泪干了,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说,“你就只有车上的行李吗,有没有寄回来需要搬的?” 林宜青说:“该扔的都扔了” 他在美国念书时,整个人就没几件身家。在美国搬过几次家,第二次叫的搬家团队不怎么靠谱,搬过来的家具遭了点破损,他在新公寓整理一上午,正打量起新住的地方,突然张大眼睛想起什么,从那堆箱子里疯狂翻找,林宜青找得指节发痛,从箱子里拿出来又放回去,一次又一次,刚刚整理好的布置翻得到处都是,但那个小王子音乐盒还是不见了。 最后,林宜青瘫坐在地毯上,他满头是汗,无知觉地哭,坐在地上良久,他颤抖着从背包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摸出来一个心形的纽扣,捏在手心里。 那是在他出国前,从二哥衬衫上剪下的第二颗扣子。 林宜青自己都觉得可笑,临到出国的前一天,不知道怎么,他在家里坐立不安,突然他很想再见林屹言一面,就最后一面就好,就告诉妈妈,麻烦二哥送我去机场,在临别时我可以再抱他一下,就最后一次就好。 林宜青惶然地想着,几乎想得快要垮掉,他怀疑现在林屹言如果站在他面前,他能举起刀立刻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他不想去留学了,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家里了,他希望一切可以在此时结束,既然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尽的痛苦他为什么还要忍,什么未来他都不想要,林屹言最好直接把他的骨灰送进土里。 但晚饭时苏小纭打破了他幻想。 苏小纭说:“明天早上七点司机就在家门口等着,宝贝你收拾好就出发。” 林宜青嗫嚅道:“那个,二哥呢。” 苏小纭说,“他啊,他不是上班吗,怎么了?” 林宜青说没什么,他这时反应过来,林屹言一工作了就从家里搬出去了,对啊,二哥根本不再住在这里,他拿着剪刀打开林屹言的衣柜时,本来想把整个柜子都剪得稀烂,但举起剪子时他已经哭得没力。 这颗纽扣是他身上唯一留住的属于林屹言的东西。 林宜青就这样带着小小的纽扣,过着日复一日的平静日子,打开电脑,冰箱,洗衣机,再关上门。好像时间并没有前进,而是在不断重复对他的惩罚。有一年他生日,同组的同学把他围住,捧上蛋糕祝他生日快乐,林宜青愣住,说你们怎么知道…… “你护照上有生日啊!” 林宜青眨眨眼,有些不自然地在围簇下吹灭了蜡烛。 同学们问他:“怎么吹得这么快!刚刚许了什么愿?” 林宜青愣了下,愿望,他什么愿望都没有。 如果他真的有,那就是时光可以倒流,并且永远留在那一段日子,他住在林屹言租来的小破出租屋里,停留在阳光灿烂的时候,他会既没有过去,也不拥有未来。 苏小纭有时候会给他发消息:你在那边最近忙吗宝贝,我看新闻说那里最近不安全哦,是不是选举什么的,到处都是游行的人,那些人会不会欺负你啊? 林宜青说校园里很安全,住的街区也很安全。 哦哦,苏小纭回,诶现在家里就我和你爸两个人住,你二哥啊,那真的是忙得都不落屋的,你今年回家过年吗? 林宜青回,今年不回来。 苏小纭那边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半晌发过来一句,好的儿子,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妈妈去庙里求了佛牌,祝你一切顺利平安 但是第二年林宜青忍不住买了回家的机票,临到去机场才告诉苏小纭自己要回国。 到家后在门口换鞋,苏小纭听说他回来,急忙采购了一堆东西,玄关放了双新的拖鞋,鞋面是一只兔子,他俯身刚换好,还没直起腰,一双橙色的狐狸拖鞋站在他跟前,他慢慢抬头,看着林屹言穿着卡通拖鞋,警服还没脱,站在面前。 “刚刚到家?”林屹言问,又瞅到一旁的行李箱,伸手就去提。 林宜青一把拧过拉杆,拖到自己手边,没看人,低声嗯了一句。 但林屹言没放过他,直接开口说,“今天值班,所以没能来机场接你回家,行李我来拿吧。” 林宜青不想放手,两个人的手都放在拉杆上,这时苏小纭一声喊从身后传来:“哦!宝贝回家了啊!” 林宜青一下松了手,朝林屹言右边移了半步,拉出一段距离,对奔来的苏小纭说:“嗯,路上有点堵车,所以比预计到家时间晚。” 苏小纭看着儿子,笑着说:“没事啊,晚饭都好了,你回来正好直接吃饭。” 她又注意到俩人之间的箱子,笑眯眯地说:“哦,这拖鞋是一套来着,屹言平常也不回这儿了,所以一起买了新的,还暖和吧?” 林宜青不自然地并了并腿,说:“挺暖和的。” 林屹言说:“那我提箱子上楼了,你去洗手吃饭吧。” 林宜青只好答应,再回餐厅时,剩下一个椅子就在林屹言身旁。 林宜青看他一眼,没动,然后又看向苏小纭。 苏小纭说:“愣着干嘛呢,坐下吃饭呀。” 林宜青咬了下唇,和林屹言并排坐在一起,一顿饭吃下来,隔壁动了几次筷子他记得清清楚楚,但是自己说了什么话却一点想不起来了。 吃到一半,林建业在饭桌上说,过几天你去和谁谁家的女儿见见。林屹言嗯了一声。 林宜青在旁边吃着吃着,苏小纭突然叫了声,“宝贝!你怎么嘴在流血啊?是不是吃到什么了?” 林宜青一松嘴,原来自己把嘴咬破了。 他说哦,刚刚一抬头,林屹言把纸递过来。 林宜青愣着那里,看着林屹言一点一点地靠近,手捏着纸巾,轻轻擦过他的嘴角,覆盖上那道细小的伤口。 “不是很严重,休息一下再吃吧。”林屹言说。 温热的呼吸喷在林屹言的手背上,没一秒,林宜青转过了头,捂着脸说,好的。 那天晚上林宜青躺在床上,平白睁着眼睛不睡,他退了机票,买了新的返程机票,去机场的时候,林屹言开车送他,他坐在副驾上,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 林屹言打了领带,穿一身正装,手打着方向盘,用蓝牙耳机接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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