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我是谁?我在干嘛?我为什么要反应这么快!! 距离太近了,季佑溪没控制住涨红了脸。 怂归怂,悔归悔,他泄愤似的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 “可以。”陆斯明凑在他脸庞说。随即“咔哒”一声,动作利落。 但系好后,他并没有收回手。 陆斯明维持着这个姿势,盯着人看了半晌。 这时,安全带对于季佑溪来说就是束缚囚犯的缰绳,他胆怯地想逃,却避无可避。 “怎...怎么了?”他连带着说话都不利索了,四肢发软。 陆斯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说,“季佑溪,你住我家吧。” 简单的几个字吹到季佑溪耳朵里,如燎原的山火,字字清晰,却声声把他困在了原处。
第6章 宝贝 “你...你在说什么啊?”心是热的,而季佑溪眼里却慢慢腾升了疑惑。 他宁愿相信陆斯明刚刚是让他滚下车。 但对方又非常明确地重复了一遍,“你住我家吧。” “什么意思?”季佑溪没跟上他的思路,更不理解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邀请从何而来。 沸腾发烫的情绪逐渐沉淀回胸腔里,不安和困顿冒出了尖角。 他问:“为什么?” 陆斯明从他身旁撤开,手腕搭在方向盘上,那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 “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我需要对你负责。” “就因为这个?”季佑溪坐直了看他,“这些都是小伤,不碍事。” “做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我不需要你负责,况且你都付了医药费了。” 陆斯明反问,“骨折也是小伤吗?” 他的视线在季佑溪身上的各处伤口游移,掠过额角贴着的创可贴,从高高吊起的左臂到膝盖浸血染红了纱布,最后才不紧不慢对上他的眼睛。 陆斯明的神情似乎比季佑溪还要困惑,他继续问,“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到底什么程度才算严重?” “我...”季佑溪想说什么,却突然哑火了。 陆斯明的问题堵得他喉咙发涩,他迟缓地蠕动双唇,意识到一个可悲的答案。 自父亲入狱以来,他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遭的唏嘘、悲哀、嘲讽根本来不及感受,有太多繁杂犀利的声音推着他往前走。变故就在一夜之间,闲言碎语有排山倒海之势,他被戳着脊梁骨,他没有权力为自己辩白,只能眼睁睁看着何等风光的季家从云端被踹入泥土里。 而他的人生也在二十岁这年被摁了快进键,没有风华正茂,一切繁丽高尚的光环消失得太快,噩耗接二连三,现实料峭吹枯了峥嵘。他被迫成长,成长的速度超过了前二十年,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他只能一直往前走,不断往前走,甚至跑起来。 他也不想这样,但他走投无路不得不逼自己做永动机。偶尔磕着、碰着了,只能当是一点磨损,因为他没处说疼。 迷迷糊糊过了三年,今天才有人迟迟提出了“伤痛”这词,季佑溪就如在冰天雪地里冻久了的雕塑,蓦地被一泓春水润过,心都麻了。 百般滋味盈涌心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摸着脖子笑了笑。 “你的手现在这样很不方便,会严重影响日常生活。”陆斯明的语气听起来关切,实则不容置喙,“医生说如果恢复得不好会留下后遗症。” “季佑溪,你现在需要一个舒适的环境养病。” 季佑溪抿着薄唇,长睫垂动,眸中落了一点不自知的孤寂,但他仍拒绝道,“我伤的是左手,能应付。” 继而补充说,“我...我家里的环境就很舒适。”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周旋到底,陆斯明直接挑明,“我看到你的短信了。” “?”季佑溪脸上滑过些许茫然,他从外套的口袋里翻出手机。摁亮屏幕,果然有一条未读的信息。 片刻后,季佑溪再抬头,神色裹满了寒凉,他眼底晕开一点怒意,“陆斯明,你在可怜我?” 该不该说当下的画面太过讽刺,先前的剥夺者变为沦落人,先前的承压者摇身变为赐予人。 他内心嚼出苦味,对方的话就像刀片,四面八方割得人生疼。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斯明沉静淡定地解释。他洞悉季佑溪的情绪变化,正了正声音,更显认真,“刚刚你在楼梯里和我道歉,我接受。同样,我也有话想郑重地对你说。” “本来想挑个合适的时机...”陆斯明顿了一下,“季佑溪,今天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死。” “感谢你舍身相救。” 记忆里这人叫过千百遍自己的名字,不知怎么,此刻他就如被老师点了名一般慌张。 季佑溪左手按在大腿上,白皙的手背凸显出道道青色的静脉血管,他似克制又似强忍,双腮微红。 陆斯明接着道,“我不喜欢说空泛的东西,也没有亏欠谁的习惯,这点你应该清楚。” 季佑溪没话说。他的确再清楚不过,因为不喜欢亏欠,所以甘愿受制于人,陪他玩感情里的过家家。 “我向来不评价任何人的生活处境,但我始终认为我提出的意见对于你来说是利益最大化的。”陆斯明说。 季佑溪不可能听不懂这番话。他目前已经山穷水尽,孤立无援,生活拮据且一团糟。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如果能省去一大笔租房开销,最好不过。 只是... 他难咽下滚涌的矫情。面前的场景万分熟悉,像是寻着当年的轨迹又重蹈覆辙。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和陆斯明之间总有一种畸形的牵绊。 从前是,现在也是。非要讲究谁亏欠谁,谁施予谁。 而结算的方式即两清,一拍两散。 季佑溪眸光黯淡,纵使思绪万千,也无法对着陆斯明开口。 而陆斯明心里却和装了明镜似的,把他的忧虑看得分毫不差。 于这时,季佑溪心有所引,眼波先转,随即偏移视线看向对方,陆斯明应势垂眸,目光一撮不错地捕捉住他的凝望。 车厢内安静至极,长绵的呼吸声旖旎。 相视半晌,陆斯明轻抬眉峰,引擎发动,他的注意力落到正前方。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上坡路时小幅度颠了一下。 陆斯明的声音很稳,他说,“我也和以前不同了,这次没有顾虑,是真心诚意。” 季佑溪半边身子都挨着车门。窗外是长街小道,正午太阳炫目,往后倒退的花光树影似在摇晃。 半天之内心境跌宕起伏,如一石激荡千层浪。他困倦得厉害,蓄集的能量消耗殆尽,季佑溪半蜷着身体缩在椅靠里阖上了眼。 沿路畅通无阻,车内温度适宜,格外好眠。 他在沉陷前,半参半悟出一个道理:成年人最擅长翻篇,也最擅长识时务。 ...... 陆斯明的执行力向来不容置疑,在商场呆久了,他愈加雷厉风行。说让季佑溪移居,当天晚上就助理置办好一切。 季佑溪的东西不多,只装满了一个行李箱。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陆斯明会派助理来接。 虽不是什么豪车,但价格肉眼可见铁定不菲。 他租住的地方在G市的城中村,这里的房租普遍便宜,几乎是所有年轻人梦开始的地方。 G市是一座非常开放、极具魅力的城市。作为经济大省的省会城市,它更像是广纳梦想的摇篮。莘莘学子毕业的第一课,即是背上行囊,义无反顾地扎进它的华灯璀璨中。 这里有机遇,也有生计。 喧闹繁华深处是幢幢耸入云宵的写字楼,一区一世界,金碧辉煌的大厦框住的不是花花迷人眼的富丽。城外的人挤破头想闯进来分一羹灯红酒绿,而城内的人拼得热血淋头出不去,只为寻一处栖息之地。 离开了家庭的光环,季佑溪才迟迟地学会生活冷暖。 他看着那辆轿车由远驶近,银色的车身穿梭在破旧老巷里,像漆黑夜幕中的一条银河,流光茕茕。季佑溪短暂回望身后的楼房,万家灯火,窗户里闪动着绰绰人影——是许多和他年岁相仿的青年男女。 坐上车的那刻他心绪满得快要溢出来。 降下车窗,冷风阵阵灌入宽大的衣领中,冰冷遍透全身。季佑溪被吹定了心神,他无数次告诫自己这只是短暂偷渡。 “季...”助理从后视镜里打量他,忽然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叫我小季或者佑溪都行。”季佑溪答道。 “啊...好的好的。”助理尴尬地笑了两声,“佑溪,陆先生问你还有没有什么缺的,我去帮你买,家里可能不一定有。” “不用麻烦,我不缺什么。”季佑溪说。 简单的三言两语很快过去,车内安静,两人各有所思。 助理跟在陆斯明身边工作几年,替自家老板办过不少私事,头一次见这场面。 陆总私生活简单,名利场里风月旖旎,各类夫人、名媛小姐秋波送不断,助理从未见过老板和谁一拍即合。酒局晚宴成双成对的人逢场作戏,陆斯明向来独立淤泥之中而不沾染,清心寡淡到了极致,感情领域空得像张白纸,可这回...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 季佑溪同样诚惶诚恐。 陆斯明派人接他就算了,还派的是每天都要打照面的职场同事。 俩人目前的关系本就模糊暧昧,朝朝过往剪不断,理还乱。当事人尚不自知,这让旁人看了,误解得拉扯到秦淮河去。 季佑溪无语至极,他相信陆斯明筛选的人不会错,可架不住脸上烧得火热。 神思游荡间,车子驶入了G市最繁华的地带。 助理掉转车头,开进南尧区“德柏嘉”公寓大厦。 季佑溪屏息观察——寸土寸金的地段,楼下就是G市最大的商圈,奢侈品店遍地相接壤,街道对面是科盛锋芒璀璨的楼厦,四周永远珠光宝气,单是一个南尧区就像金迷纸醉的城。 三年前,他也住在A市的这样一个地方。 彼时作为市长之子,他眼里高傲得装不下其他东西,理所应当地被光环庇佑,以为浮华和坦顺就是归宿... “到了。”助理停好车,帮季佑溪把行李箱拿出来,“陆总住在A栋三十楼。” 说罢便摁亮了电梯楼层键。 高度层层上升,季佑溪看着显示屏中快速往上窜的数字,心跳也跟着变化。 莫名其妙地,脑中浮跃古时被选中侍寝的嫔妃... 楼层越来越接近,他更难忽视心头隐隐发作的紧张。“叮”一声,电梯门开,他无意从中看到自己鬓角浸湿的薄汗。 季佑溪胡乱用衣袖擦了擦,助理先一步走出去,“就是这里了。” 三十楼独一户,门敞着,估计知道客人将至。 季佑溪颔首进门,宽阔的大平层,装修精致,水晶吊灯华彩璀璨,客厅内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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