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过头看他,眸光细碎:“我是为了气他,才和周爷爷……”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对面的男生兀的打断:“那我今晚帮你成功气到他了。” 周衡钰低下头,露在衬衫领口外的一截颈骨清瘦,脸上露出一点得逞的笑来,冲淡了身上的冷峻:“你有开心一点吗,姜白野?” 姜白野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对方的眉眼弯起来,弯下腰来朝他靠近:“我只喜欢白白一个人,也只想和你做朋友,不希望被任何人插足。”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模样,周衡钰的嗓音不急不缓,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这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除了朱振因为被取消了市级优秀教师的原因,每天在英语课上给姜白野穿小鞋,姜白野和他硬碰硬之外,大家在他身上竟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逃课一类的事情没再出现,迟到早退的名单里也没再见过他的身影,更难得的是,姜白野居然真的有认真履行起他作为课代表的责任,对许岚交代下的任务不仅会认真完成,甚至会耐着性子,每天给他身边的周衡钰讲题。 就是吧…… 姜白野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大家每次在看到他给周衡钰讲题的时候,都有一种倒数第一给倒数第二补课的错觉。 真是一个敢听,一个敢讲。 不过,只有坐在后排的史晓明和宋臣年之流,才知道姜白野真不是花架子,敢随便上手教人,但也真的对周衡钰“登峰造极”的成语水平表示惊为天人,叹为观止。 两人每天的对话如下: 姜白野:“耿耿于怀,这个词的意思是有心事不能忘记,你来造个句子我看看。” 周衡钰:“我对你说喜欢我的事情耿耿于怀,以至于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OK,前半句整段垮掉,后半段又TM的立起来了。 姜白野垮起个批脸,控制着脾气,史晓明憋着笑,宋臣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宋臣年指了试卷上的下一个成语,调侃道:“诶,周衡钰,‘青梅竹马’这个词,你会造句吗?” 周衡钰淡淡地晲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他不急不缓地开口:“虽然你和姜白野青梅竹马,但从今往后,我会横刀夺爱,棒打……” 他卡了一下,并不是很想用鸳鸯来形容姜白野和宋臣年的关系,于是思忖一番,换了个形容词:“我会横刀夺爱,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后排看热闹的人快笑疯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大家早已经习惯周衡钰在遣词造句的时候用姜白野来举例,但没听到一次,还是会忍不住乐一次。 至于开口挑衅的宋臣年,宋臣年快气疯了,他和姜白野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和姜白野的感情,他怒不可遏地指着周衡钰,和姜白野告状:“白白,你看他!” 周衡钰有样学样:“白白,你看他——”还不忘挑起眼,回击给宋臣年一个挑衅的眼神。 宋臣年:“?” 宋臣年:“!!!” 狗东西欺人太甚。 姜白野抬起胳膊肘撞了下周衡钰,他困得要命,狐狸眼恹恹地耷拉着,连带着眼尾旁的红痣都黯淡了几分。 昨晚周衡钰又拿着套成语练习专项的试卷来找他,上边殷红的“x”几乎要爬满了整个试卷,姜白野陪着他翻了一晚上的成语词典,脚旁边的萨摩耶还在嗷嗷叫唤,以至于他觉都没睡好。 姜白野:“周衡钰,你别发神经,逗宋臣年干什么?” 周衡钰的眼睫半垂着,在下眼睑的皮肤处拓出很淡的阴影,他语气飘得很淡:“是他先故意笑话我的。” 姜白野嗤了一声,很是不客气地埋汰他:“就你那成语水平,还需要人故意笑话?” 史晓明笑得肩一抽一抽的,偷偷过来看热闹的孟杰也煞有其事地点头,宋臣年更是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宋臣年:“听见了吧周衡钰。” 周衡钰没作声,冷淡的眸子挪了个地方,在自己的座位上冷漠地转着笔。 “没听见。” 姜白野没听他们拌嘴,他打了个哈欠,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眼睛一阖,下巴磕到了胳膊上,昏沉着睡了过去。 宋臣年还想再说两句,周衡钰已经侧过了身,狭长的眼尾处勾出很深的一道双眼皮褶皱,显得冷漠又寡淡:“笑够了吗,笑够了就转过去,我的同桌要睡觉了。” 他刻意把“我的”两个字咬的很重,宋臣年梗着一口气,看了看陷入熟睡的姜白野,又看了看得意的周衡钰,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了身。 姜白野可是有超严重的起床气,宋臣年再想不开,也不会挑姜白野睡觉的时候在他跟前叭叭。 众人见状,也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后排这一片狭小的天地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身边的纱帘被窗外的风吹得鼓起来,夏日的太阳毒辣而刺眼,伴随着纱帘的飘动,模糊的光斑时有时无地照在姜白野的眼皮上。 姜白野被晃得有些烦,眉头皱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把脸埋进更深的臂弯里。 倏地,刺眼的光线消失,他的世界又重新获得了一小块儿不受侵袭的阴影,姜白野很快陷入了梦里,脑子里全都是今晚要早点去遛狗的念头。 他的左手旁,周衡钰偏过头,一手扯住了乱飘的窗帘,一手拿着本书,做出翻阅的动作。 书本落下的淡淡阴影恰好遮住了底下姜白野白皙干净的脸。 男生睡得格外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活动了下脖子,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周衡钰将发酸的手放下来,活动了下手腕。 姜白野又动了动脑袋,灰粉色的发尾略长,耷拉在颈骨上,衬得那截脖颈白皙纤长,透出暖玉一般的质感。 他没穿学校发的那件蓝白校服,而是穿了件圆领的浅蓝色T恤,清瘦的脊柱在单薄的布料上凸显出痕迹,两片肩胛顶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拓出少年独有的清瘦的漂亮。 周衡钰伸出手,在那截发尾上很慢很慢的停了一下。 冷白的指尖勾住了很短一截的头发,触感细软。 “姜白野,我要和你冷战。”周衡钰看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 但又没忍住,指尖在姜白野的凸出的颈骨上划了一下。 好暖。 周衡钰收回了眼。 - 周衡钰的冷战是单方面输出的,他平常又是一副冷峻而寡淡的表情,以至于,身边坐了一圈的人,硬生生每一个人看出来他在和姜白野“冷战”。 就连姜白野本人也没发现,还以为周衡钰也困了,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以至于傍晚的火烧云沉沉压下来,大家勾肩搭背着走出班门时,姜白野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根尾巴不见了。 夕阳将少年的影子拖得极长,给他们填充出宽阔的骨骼,像是在某一个瞬间长大了一样,大家匆匆回头,好像能窥见名为未来的自己。 因为两个人的房子在一起,周衡钰又粘人,先前这些时日,都是周衡钰陪在他的身边,一直和他回家的。 此刻乍一回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姜白野还有些不习惯。 周衡钰事先也没和他打过招呼,姜白野在走到走廊的楼梯时,很是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要不要去问问周衡钰怎么了? 如果他先走了的话,以周衡钰的德性,一定会变着花样地在他耳边翻来覆去地说什么“我不是你的好朋友了吗”、“难道其他人比我重要吗”这一类的话。 懒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侵袭,姜白野想了下,还是决定回班看看人去哪儿了。 他转过头,对着宋臣年和史晓明说:“你们先走吧。我落了点东西在教室里。” 宋臣年不疑有他,只是习惯性问了他一句:“落了什么啊?” 姜白野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没好气地想,落了个二号粘人包。 或者说,粘人包的plus版。 他利落摆了摆手,转身走回教室。 乌金西坠,天边的云一层层舒展开来,周衡钰坐在座位上,蓝色的校服衣领上镀了一层金光,连带着五官轮廓都镀了一层金色。 看到姜白野回来,他眼睫颤了下,很轻地偏过了头。 姜白野蹙起眉,不知道这人在发什么神经:“你坐这儿干什么,不回家了吗?” 周衡钰掀起上眼睑,黑沉的眸子里墨色翻涌,里面的情绪浓烈到姜白野难以看懂。 周衡钰:“白白,你都没发现,我在和你冷战。” 姜白野:“?” 姜白野嗤了一声,和他确认:“你,和我冷战?” 周衡钰点点头。 姜白野没好气地说:“你知道冷战是什么意思吗你就用?” 周衡钰仰起脸来,下颌的线条紧致,下方的喉结滑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知道,就是很冷漠地和你吵架。” 姜白野脸上浮出很淡的表情,刚要开口,周衡钰又补了一句:“和雪糕一样冷。” 姜白野:“……” 他为难地看了眼周衡钰,有些分辨不出来,这人是不是在和他卖萌。 姜白野说:“既然冷战了,那你和我说什么话?” 周衡钰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一眼,掠起一道清凌凌的弧光:“因为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和你吵架,也舍不得对你冷漠。” 周衡钰:“所以我今天下午,一直在和你热战。我对你还是很热情。” 姜白野这次是真无语了,好半天只能绷出个“哦”字。 周衡钰绞了下手指,衬着这点即将落山的夕阳,无限落寞地开口:“白白,如果和你青梅竹马长大的人是我,那今天,你是不是就不会凶我了?” “宋臣年可真幸运,一直有你在身边,还给他撑腰,不像我,从小就一个人在国外孤零零地长大,没人在意,也没人心疼,更没人给我撑腰。” “我好羡慕他。” 姜白野麻了,得,感情周衡钰和他“冷战”了一下午。 还是他的错。 姜白野的喉结滚了下,脸颊漫上热意,他已经数不清今晚是第几次脸红了,但周衡钰的遣词造句真的有很大的问题,他不得不和他强调:“周衡钰,喜欢不是这么用的,插足也不是这么用的,你的中文到底是从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 方才那一瞬的奇怪氛围被打破,周衡钰漫不经心直起身,懒洋洋地回答姜白野的问题:“可我觉得没有用错,中国的电视剧就里都这么讲,我的中文就是和电视剧学的。” 手机上不断弹出取餐的信息,姜白野头疼地扶了扶额。周衡钰身上的麻烦太多,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纠正哪一个,只好摆烂,先去拿他点好的杨枝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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