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世界好安静,让他不由得发悸心慌。 他想起了当初谢南观不发一言离开后,留下的那间沉寂的屋子。 太安静了,他好害怕也好绝望。 时薄琛定定地看着手机,深绿色的眸子间满是难言的悲伤和痛苦。他的指尖止不住地在发抖,那是发病的症状。 日复一日的寻找,久不能断的药物治疗,都让他越来越觉得难捱。 他甚至想—— 他突然愕然,狠狠地用齿尖咬住自己的下唇,钝痛瞬间席卷他的大脑,阻止了他疯狂而绝望的想法。 不可以,他绝对不可以这么做,如果这样做,他的南观一定会讨厌他的。 他死死地咬紧咬唇,直到下唇渗出血,那种想法彻底被压制下去,时薄琛才松动了牙齿,继续往前走。 可是……他就快走不下去了…… 南观…… 一想到谢南观,时薄琛的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痛难忍如蚀骨般。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扶着墙壁倚靠在上边,再难走一步。 一切都太死寂了。 突然,几道突兀的异国语言议论声打破了这场时薄琛难以忍受的死寂。 “听说了吗?有一个剧组来咱们酒店办杀青宴了!” “是丹尼尔导演所在的剧组吗?” 时薄琛已经慢慢缓过来,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太过耳熟。 “是的,是丹尼尔!他要拍新电影了!而且我刚才还在剧组里看到了那个华人青年,长得可漂亮了!” “华人青年?” “之前这个青年就在丹尼尔导演的电影里出现过,不过都是一些不太起眼的配角。但他实在是太漂亮了,身上的气质太温和了,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他。好像叫……”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有客人来了!” “来了来了!” …… 时薄琛沉默半晌,没有想起来这个名字属于谁,但这一点都不重要。 他的世界,现在只剩下谢南观了,其他人他是否见过,是否认识过,都不重要。 他溺死在只有谢南观的幻想之中,一步步下沉,一步步沦陷。 可是现如今,他却连溺死的机会都看不见。 — 谢南观只是找一个借口想出去喘口气。 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一道身影走进拐角,熟悉感顿时扑面而来。 他怔了怔,心脏也像是被狠狠攥紧了一角,又被反方向使劲转了一圈。 太像时薄琛了。 如果不是身处异国,知道时薄琛一定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甚至都能肯定那就是时薄琛。 虽然现在心情已经平静,但有些刻在骨髓的东西还是无法彻底剔除。 那个身影背对着他倚靠着墙一阵子后,没过多久就扶墙踉跄离开,明明是高大宽阔的脊背,看上去很虚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谢南观没有按照以前的习惯上前好心扶他,而是看了一会后,转身离开。 宴会很快结束,丹尼尔要送谢南观回家,但被婉言拒绝。 丹尼尔不放心他,但严青森喝醉了一直沉默着靠在他肩上不肯走,他没法,只能先送醉鬼回去,离开前还一直叮嘱谢南观路上要小心点。 看着丹尼尔扶严青森上了车,四周一下就恢复安静,随之而来的,是热闹之后突然坠落的空寂。 迎着晚风,谢南观双手插兜站在道路边,没有立刻打车,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后怔了怔,指尖拐进兜里拿糖。 他原来不爱吃甜腻腻的糖,但刚来到这个国家的时候,水土不服和情绪不定都让他很困扰,拍戏时怎么都进不了状态,丹尼尔见他痛苦,就给了他一把一袋一颗的小小水果糖。 只要他一觉得难受,就会吃上一颗,状态也会随着讨厌的甜腻感在口腔的蔓延而得到舒缓。 人很奇怪,明明很讨厌一样东西,可是又会在某个契机把讨厌的东西当成宝贝。 今天因为气氛在那儿,不太常在外喝酒的谢南观也喝了点。 他的酒量不太好,属于一口就晕的那种,好在丹尼尔今天订了度数不高的水果酒,他才没有彻底晕过去。 像这种情况坐车肯定是要吐出来的,谢南观决定干脆散散步。 脸有点烫,凉凉的晚风吹在脸上刚刚好。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在为他引路。 谢南观愣愣地看了会影子,又怔怔地抬头,脑袋放空,什么都没想。 迎面走来一个人,身影修长高挺,站在路灯之外的地方,定定地看着这边。 对方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之中,谢南观看不见对方的面貌和眼神,但他又能直观地感觉到,对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目光很炽热,透过层层黑暗,定格在他的身上。 谢南观没有动,怔怔地注视着那边。心跳毫无征兆地愈来愈快,快到即将撞破胸膛,刺破黑暗。 就在他以为心跳真的要蹿出胸膛蹦到地上的时候,他看到那个人缓缓走了过来。 路灯之下,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时薄琛。 那个他曾经爱得深沉,现在也恨得深刻的男人。 - 时薄琛没有想到,在一个非常平常的夜晚,在被昏暗路灯照耀的道路之中,会和朝思暮想的人再次重逢。 没有任何轰轰烈烈的剧情,也没有电影里狗血的剧情,就是在吃完饭走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谢南观。 三年了,谢南观还是没有变,温和漂亮的眉眼,出众脱尘的气质,还是喜欢穿淡色系的衣服,喜欢在发呆怔愣的时候,眉宇微微皱着。 还是那个南观,却已经不是他的南观。 他僵直了手脚走过去,差点踉跄着摔倒在地。因为惊喜和意外,眼前的一切都在打转,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回环的漩涡。 心脏激烈地跳个不停,咚咚地响着,时薄琛第一次知道,原来心跳声会这么大。 他走过去,走到谢南观的面前,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惊喜、激动和意外不断在胸膛里翻江倒海,一浪接一浪,可是最终,种种情绪都最终化成—— 小心翼翼。 他想说,南观,我找了你好久。 他还想说,南观,我好想你。 可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泪水就已经先滑下了脸颊。
第41章 时薄琛哭得很沉默,眼睛和鼻子红了一圈,泪水也糊了满脸,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这么看着谢南观,哭得稀里哗啦。 再次相遇的喜悦,过去三年的思念,通通化作泪水,汹涌地流淌出来。 他太想念谢南观了,哪怕是混沌的睡梦中也在想。他无时无刻不希望能够找到谢南观,想到心脏都在抽搐。 他爱谢南观爱到心痛。 他一直幻想着,等和谢南观再次相遇时,他一定要紧紧搂住谢南观,不让他再次离开。 可是等到真的见到谢南观了,他却只会站着哭泣,特别丢脸。 他无能为力。 时薄琛哭得起劲,但谢南观却一点都不能理解,甚至有些烦躁。 老实说,他不太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哭,那会让他不知所措,不知道安慰些什么。 特别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还是已经分手了三年的情人。 他做不到摒弃前嫌地去安慰对方。 虽说有句话叫做时间可以化解一切,但谢南观承认,自己不是那么心宽的人,能够曾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够做到无痛无痒当作没事人一样。 他放下了,但也只能够做到平静地面对这个人,至于其他的,他就不怎么能做到了。 就好比现在,哪怕时薄琛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他也一点都心疼不起来,他只会觉得这人是活该,不论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 谢南观沉默了一会儿,当作看不见,转身就要走,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回过头,对上了那双深绿色眸子中的恳求。 “你、你别走......”时薄琛没了三年前的嚣张和矜贵高傲,反倒变得谦卑可怜起来。 语气相当可怜,可怜到谢南观差点以为这是谁在冒充时薄琛。 但那双深绿色的眸子他太熟悉了,谁都无法复刻出来。 他拧了拧眉,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有些不悦:“别哭了。” 在双方没有任何接触的情况下,他能做到平静面对,但一旦跨越了那层陌生人交往时应当遵循的界限,他就做不到那么淡然了。 不得不感慨,什么平静什么无动于衷都是骗人的。 哪怕三年过去了,那些努力想要遗忘的东西,还是会随着这个人的再次出现而重新涌进脑海。 谢南观有些心烦,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 时薄琛循着对方的视线看了眼被自己抓住的白皙手腕,面露难过眨了眨眼睛,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哪怕三年过去了,谢南观还是和从前一样讨厌他,什么都没变,时间没有改变一切。 “对不起。”时薄琛垂下了头,用衣袖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解释说,“我没哭了......” 所以你能不能别走...... 最后一句话刚说完,他就垂下了眸子,眼泪也随之再次“啪嗒”下来。 “……” 谢南观在他身上莫名看到了一只垂下耳朵的委屈大狗的影子。 今天真的喝醉了,都出现幻觉了。 谢南观揉揉有些刺痛的头,没理会他,转身去到马路旁拦车。 刚才散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而且看夜色时间也很晚了,路上没有什么人,就他和时薄琛两个,这让他心里闷得慌。 时薄琛看他离开,立刻慌了,三两步跟上去,和他站在一起,但被谢南观不加掩饰地“啧”了一声后,又极不情愿却小心翼翼地挪开了半步。 “对不起。”时薄琛再次道歉。 谢南观没回应,也没有看他一眼,只站在那儿等车路过。 时薄琛的道歉让他很心烦,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并不能改变任何东西,反而会让他觉得这是对方在用另一种方式折磨他。 入夜的风大且凉,今晚谢南观赴宴得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西装外套。时薄琛注意到了这个,垂眸偷偷看了身边的青年一眼,才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怯怯披在青年肩上。 谢南观顿了顿,抬眸看了他一眼。 时薄琛连忙解释:“我、我穿太厚了,有点热。你着凉容易生病,我担心你……” 理由很蹩脚,连草稿都没打一下。 但后面那句却是实实在在真的。 谢南观的身体比较差,一旦生病就很难好。他都知道的,只......从前的他在故意装作看不见。 他就是一个蠢货。 这么一脱,他的身上就只剩下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被冷风这么一吹,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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