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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哪里？阳城？”我心跳得太快，几乎把自己顶得说话困难。伊琳娜闭眼皱眉，摇摇头，刘海的阴影遮住了蓝眼睛里的光，“这里，不管是阳城还是暗城。你不该回来的……” “回来？” 这下我慌了，杨穗难道本来就是双城之外的人吗？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四年……看不到，都不是她……” 我一头雾水，刚要开口再问，伊琳娜终于支持不住，“噗”地一声压在了我身上。瞬间，我很能理解诺诺被我问到宕机时候的感受了。我听着伊琳娜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垂在沙发外的右腿有些发麻。我看到诺诺显示屏上已经亮起低电量红灯警告，便清了清嗓子，说道：“诺诺，关灯，充电。”
第14章 冉一回来咯 我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当我从伊琳娜床上醒来后，她已经走了。正午的阳光把幽蓝色窗帘照亮，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窗帘角不应该这么静寂。就算微微被撩动也好，这才不会辜负半开着的窗。我再一次把自己埋进带着伊琳娜气息的被子里，深呼吸一口，若有所失。 “伊琳娜什么时候还会来呢？” 老鬼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也许她没离开呢？” 这不像是问句，我心里又腾起一股希望。对啊，我都没出去看看，难说她现在正和诺诺商量午餐吃什么呢！正当我准备验证这个想法时，客厅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我想这会是个好兆头。虫洞稳定下来，在入洞次数相同的情况下，我们就有更多机会积累关于A环境的信息，这对提高通过率大有裨益。” “也许吧……不过T星球迟早要知道这件事。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嘿，冉，放松点。现在我们只剩三个关卡了，这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更何况，我们现在又添了新成员。目前来看，一个月的时间是充足的。” …… 听声音是冉一和艾书，既然提到了我，我有些好奇冉一会怎么说。于是蹑手蹑脚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但愿吧。” 冉一说完这句话便把话头引到了其他地方，我小腿发软，靠着门听了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送走艾书后，我打开了房门。冉一少见的没有带伤，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散开在肩上，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脱下了外套。 “中午好啊。” 她外套下只穿着一件白色吊带，心里有鬼的我匆匆略过一眼，不敢多想。她下装撘配的破洞牛仔裤倒是刷新了我的认识，原来她还有这样随性的一面。 “中午好，欢迎回家。”我低头看着自己穿反的拖鞋和不整的睡衣，有些尴尬地打开了冰箱的门，“啊……不自觉就睡到现在。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冉一从从容坐到沙发上，神情有些慵懒。她将摊开在茶几上的文件夹合上，向我微笑道：“饭做好了。” “嗯，我洗个脸马上来。” 因为私心，我不想说“谢谢”。这两个字可以使用的范围实在太广，有一种客套和生疏。我不想这样对冉一。我抓着每一个不被察觉的时刻，自以为是地将她划分在特殊的区域，期待她发现什么端倪却又不想让她看清。这也是我觉得愧对于伊琳娜的点，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我对伊拉的每一分心动似乎都是因为感受到了她和冉一的雷同。同样爱喝熟酸奶、相似的气味、两双眼睛里折射出的相似温柔…… 坐在冉一身旁，我总是显得局促而不知所措。她手艺很不错，做的菜份量不多，样式却有七八盘。或许是因为我太紧张了，从坐下去那一刻，我的腿就在不停发抖。 “怎么光吃白饭呀？” 冉一的语气里似乎有些疑惑和失落，我心念一动——冉一还有这样的表情。于是我的筷头格外积极起来。菜很好吃，一阵阵热浪袭上我的眼眶，我鼻头发酸。这也太没出息了，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 “咳咳咳咳咳……” “呛到了？”冉一连忙起身帮我拍背，诺诺也为我倒了一杯水。 “没事，好吃哭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冉一的眼神，我有些后悔用咳嗽掩盖流泪的真实原因。饭桌上的氛围很安静，我却有太多想问冉一的话。可每一个问题在心里反复琢磨几遍以后，却半个字也问不出。 “恭喜你通过了，我的同志。”冉一对我举杯，落落大方的微笑在上午光影的映照愈发炫目。 “呃，嗯，谢谢。” 天啊！有谁能来拯救一下我？在冉一面前，我就是个笨蛋！救命啊！怎么会有人和别人碰完杯以后就把500ml果汁都干完了？ 我喝饱了，一打嗝，酸甜的果汁就挟裹着胃酸反涌上来，在喉咙里留下火辣辣的足迹，头脑发热的我只好低头放慢了吃菜速度。余光中，我总觉得她的目光会在我身上停留。然而，当我抬眼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她也在低头吃饭。 冉一的身体和伊琳娜相比，有一种年轻成熟女性独有的柔美，比起吊带，我觉得她更适合只穿半开的衬衫。她手指细长，气质温和，眼神中欲说还休的忧郁浑然天成。透过那双眸子，我看不到伊琳娜那样的舒朗与炽热。她眼里是一道道门，旁人看不到，摸不着。 别人，比如艾书。冉一对他们而言是强大的存在，得力的队友，好像担忧都是对冉一能力的置疑。她无疑是研究院拓展者中的佼佼者，往大了说是人类未来的开路者。可是啊……我总能听到门内的哭泣声，那是个孩子的声音，彷徨无助，从层层厚重的陈旧大门后传来。 “吃完饭和我去工作室吧，有些注意事项你需要知道。” “嗯” 又是“嗯”，我真是个笨蛋。 冉一的工作室离家不远，拓展组执行任务的地方就在工作室楼上。再为我介绍了部分重要工具的用途后，冉一拿出纸笔画了一个坐标系。 “这是我们的时空。”她指着第一象限说道：“理论上来说，不管对于哪个象限的空间，我们暂时都无法否认它的存在。” “那是我们要去的空间？” “对，一开始，我们认为那是个遥远的，与我们没有因果关系的区域。可是虫洞的选择让我们更倾向于称呼它为‘平行宇宙’。” 说着，冉一画出了克鲁斯卡尔坐标系。她认真的时候眉毛会微微皱起，原本沾着微笑意味的眼睛变得坚毅而犀利，“这张图不用我多说，伊琳娜一定为你讲解过。它不仅‘展示’着黑洞内部，而且是一个未知世界的拓展。一象限，这条线表示视界面，这是黑洞内部，这是外部……” 冉一的手指握着笔，大拇指过于突出。这姿势绝对说不上标准，碳素笔在她手中显得格外短小，被手指轻松拿捏。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尽管冉一的讲解十分认真而流畅，我还是会分神。 “根据延拓和镜像，我们可以看见白洞与黑洞。可是这里还有一个区域，它就是背向我们的镜像空间，ta们的正常时空与我们一样。我说明白了吗？” 冉一最后一句话打断了我开小差，与她对视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熟悉。伊琳娜也会在说完一个知识点时这么看着我，并问：“我说明白了吗？” “嗯嗯，明白了。” 冉一看着我如梦初醒的表情，纠结了一会儿，续道：“可是我们的虫洞并不可靠，第一次远征就带我们进入了一个噩梦……”说到这里，冉一抿了抿嘴，“不过现在好了，虫洞已经稳定了。我们要面对的世界也是人类文明，而且是一个未被火山灰困扰的文明。” 未被火山灰困扰的文明……我想象不出来。 人总是健忘，比如秦爱几天前把头发染成了深黑色，而我现在已经不记得她栗色头发的样子了。我有些沮丧，对于记忆丧失这件事，我的态度已经是顺其自然了。当秦爱说起她幸福的家庭和可爱的弟弟时，我的嫉妒已经慢慢变成了羡慕——关于杨穗的事，除了凌对她说过的话，我已经很难再回忆起任何信息。 我不愿忘了曾经，但丢失了杨穗以后，我开始怀疑自己来时的路。暗城、阳城、T星……这些词汇变成了客观的名称，直到我意识到自己对它们的感情早已淡泊，才终于承认“杨穗死了”。 那么，作为一个新的个体，我是谁？ “三年前，T星球的研究人员发现了人类文明。观念的不和导致了阳城与T星球的矛盾，统治层想避免热战争，又想抱住阳城对虫洞的所有权，于是和T星打了个赌。如果赌输了，阳城就要把基因库和基础队伍整理的书籍交出去。” “要是赢了呢？” “ta们会离开。” 我不寒而栗。迄今为止，我听过三个个体讲述这场赌博，可是三种说法都不一样。我应不应该把另外两种告诉冉一呢？老鬼一定会阻止，那就旁敲侧击？ “听起来T星球好像很厉害。阳城如果对热战争足够自信，也不会这样浪费精力吧。” 听了我的话，冉一点头道：“思路可以，要能定下契约，那大体只会有两种可能。一是强者有利可图，二是双方实力相当。” “那你觉得是哪一种呢？”我有些激动，心想冉一真的顺着提示走了！于是没等她开口就说道：“所以知己知彼，为什么不去探一探T星究竟在忌惮什么呢？！” 我忽然站起，响亮的声音让冉一吃了一惊，她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我这才意识到失态，赶紧低头坐下。 “T星球这么做是有利可图。不管我们输了还是赢了，ta们对人类的观察工作一直在进行。而且，我们在做任务的时候有上帝视角的录像，这录像在任务完成后会寄给ta们。” “这不公平啊？” 冉一笑了笑，神情像是在看撒娇的小孩儿。我以为她还会回答什么，可是并没有。静坐了一会儿，工作室的门响了。一个趿着拖鞋的长发男子叼着烟走了进来，冉一轻咳，淡淡道：“这里有小朋友。” “哦，就她啊？”男人搓了搓黑里透红的大饼脸，言语神态都是不屑。然而，他还是以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掐灭了才抽到一半的烟。冉一神态冷冷的，好像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怎么了？还在给人家讲这些没用的东西？”他的手指因为常年吸烟而被熏得发黄，我们讲解时画的图被他随手拿起一看，再放下的时候，上面已经多了油腻腻的指纹印。 “小朋友。” 他挣着桌子向我弯腰凑近，一股烟味袭来，我恶心得想要反胃。冉一把我的凳子向后一拖，把我护在身后，皱眉道：“闫硕先生，请你出去。我在上课。” “呵？急了？”闫硕嘴上啧啧，继而说道：“冉队长，与其让她听你在这里解释这些毫无美感的东西，不如直接带着她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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