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面对他的示好和失态,却居然能无动于衷,真不知道他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也就只有上次去他学校警告他的学生,还能看出一点俞亦舟的风格了。 苏温言心情复杂,想了想说:“疼。” “疼得厉害吗?” “比昨天好些。” “一会儿吃完饭,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苏温言应下来。 俞亦舟推着他来到餐厅,怕他吃了止疼药损伤肠胃,便给他熬了粥,又弄了两个小菜。 苏温言还是没有胃口,但为了自己不被饿死,还是多少配合着吃了一点。 粥熬得很香,放了糖,软烂又香甜,只是他自己不太能喝得下去,白辜负俞亦舟一片好心。 勉强吃了些东西,胃里一旦有了食物,他就又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坐在桌边缓了许久,反胃感才慢慢消退。 俞亦舟看他吃饭吃得一脸痛苦,更加担忧起来。 饭都吃不下去,到底要怎么才能康复,明明之前已经好了许多……或许他之前不该答应让苏温言画那幅画,如果连身体都垮了,还谈什么继续画画呢。 他在他面前蹲身,撩起裤脚帮他按摩双腿。 他不碰还好,一按下去,苏温言疼得倒抽冷气,那酸爽直冲天灵盖,让他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 俞亦舟连忙放轻动作。 苏温言缓了一下,虚弱道:“没事,你继续。” 可能因为车祸那天下着雨,这三个月来,每每到了雨天,他身上受过伤的地方就会特别酸疼,夏天的雨水又格外充沛,他一直觉得不能怪他不好好做康复训练,实在是身体难以承受。 俞亦舟用更轻的动作在他小腿上按揉,这些天他一直有帮苏温言抹药,疤痕似乎稍稍浅了一些。 按揉到伤处时,他更加小心轻柔,可即便这样,苏温言也还是疼得直皱眉。 终于他忍不下去了,对他说:“停……停一下。” 俞亦舟停下动作。 苏温言来不及再跟他解释,急急忙忙操纵轮椅来到卫生间,扒着马桶吐了起来。 他脸色白得吓人,因为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刚喝下去的粥全吐了个干净。 俞亦舟轻拍他后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干什么不好非要扮个哑巴,这种时候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温言吐完了,只感觉浑身虚脱,快要晕厥,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让他有种想赶紧死了早点解脱的冲动。 当然也只是想想。 俞亦舟都回来了,他怎么也不可能去寻死。 他深吸一口气:“再给我拿片止疼药吧。” 折腾了一中午,饭等于白吃,按摩也等于白按,苏温言现在除了睡觉,根本什么都不想做。 俞亦舟扶他躺在床上,苏温言笑了笑:“我还以为你铁石心肠到今天也要我继续复健呢。” 俞亦舟笑不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跟他开玩笑。 他冲对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苏温言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 接下来几天时间,苏温言都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能起来吃两口饭,维持最低消耗。 俞亦舟担心他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还跑去医院问了他的主治医生,医生居然叫他不要担心,说苏温言住院期间,有一半时间都是这种状态。 俞亦舟震惊得说不出话。 难怪苏老师瘦成这样,每天就吃那么一点点东西,不瘦才怪。 他从医院拿了些止吐健胃的药,又买了电热毯,隔一两个小时就检查一下他手脚凉不凉,有没有发烧,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他三天,几乎没怎么合眼。 三天过去,苏温言的情况终于开始好转。 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苏温言坐在窗边,阳光把衣服烤得暖烘烘的。 不知道俞亦舟处于什么心理,把那盆薄荷搬到了他房间来,此刻薄荷正跟他一起晒太阳,苏温言摸了摸薄荷的叶片,感觉自己也跟这盆“死而复生”的薄荷一样,重新活了过来。 之前那场要人命的大雨总算彻底过去,地面也干透了,雨过天晴的天空格外清澈,他看着看着,心里产生了一些灵感。 他想好要怎样改那幅画了。 灵感这种东西总是稍纵即逝,他不敢耽搁,抱起薄荷就往画室走。 俞亦舟恰好要进屋,险些撞上他的轮椅,看着他抱着一盆花往外跑,差点以为他病得又严重了,出现了新的症状,忙追上去,边走边打字:“你要去哪儿?” 苏温言头也不回:“画画。” 俞亦舟追问:“你身体好了?” “好不好也要画。” 俞亦舟:“……” 又开始了。 那种灵感一来就不管不顾的劲儿又上来了,这身体才刚好就又要画画,这人怎么就一点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苏温言完全不顾俞亦舟怎么在后面追他,到了画室,把薄荷往画架旁的小桌上一搁,从自己诸多颜料里挑了一盒最接近薄荷叶片的绿色。 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这幅画会画很久,所以在颜料里掺了亚麻油,加上这几天下雨,画布上的颜料还十分湿润,没有一点要凝固的迹象。 这次他甚至没用画笔,直接用刮刀,一抹绿色出现在画布之上,像是植物破土而出的新芽,不停向上、向四周生长,卷曲的叶片舒展开来,变成一株薄荷。 这株薄荷长出的瞬间,整个阴沉的画面为之一清,它抽枝散叶,渐渐竟凝聚出一个人形。 薄荷叶片勾勒出的人形十分抽象,因为是直接用刮刀刮出来的,没有任何细节,苏温言最后在人形的脸部刮了一笔,颜料纠缠间,那似乎是谁英俊的侧脸。 紧接着,他又将这人形抹去,绿色开始与下层的灰色混合。 俞亦舟站在旁边看着,无论看多少次苏老师画画,也永远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每次觉得他差不多画完了,他就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其实他才刚刚开始。 刮刀刮走了一些颜色,又添加了一些颜色,整个画面悄然发生改变,原本的大巴车不见了,只留下空旷的山路,深灰色的路面上没有任何车辆经过的痕迹,原本阴沉的天色开始变亮,再变亮,最终变成如洗的蓝天。 只剩下那些斑驳的血迹还留在画面当中,画笔一抹,血迹变成了夕阳,变成立在路边的限速标志,一抹白色撩上天空,是悄然飘来的云。 路面上的积水平滑如镜,证明这里曾经下过一场暴雨,路边的护栏上留下折痕,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车祸。 但雨过天晴,一切又回归平静,所有的阴沉压抑不过是昨天的梦,红霞满天,预示着明天将会是个好天气。 苏温言放下画笔。 画其实还没画完,只是大致完成了构图,还缺少亿点细节,不过他今天不想画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要量力而行。 灵感已经挥洒完,可以休息了,后期工作后续再说,今天就先爽到这儿吧。 一回头,看到俞亦舟还在旁边戳着,盯着他的画布看得出神。 苏温言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还看呢?” 俞亦舟回过神来。 “看我画画是不是很神奇?”苏温言问他,“曾经有个人去我画室找我吃饭,但我当时正在画画,就跟他说稍等一下,于是那个人就站在我旁边看了起来,结果一看就忘了时间,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饭店早关门了。” 俞亦舟别开眼。 那个人是谁呢,反正不是他。 他不回答,苏温言还就偏要让他回答,继续问:“我画的怎么样?” 俞亦舟比划手语:“我不懂画。” “就以你不懂画的眼光来看这幅画。” “很美,很宁静,让人觉得特别平和。” 得到满意的答案,苏温言笑起来。 俞亦舟:“但是。” “但是?” 俞亦舟看向对方——那幅画画得有多宁静,苏温言身上就有多凌乱,各种颜料沾在衣服上,红的绿的灰的蓝的……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这让他忍不住指了指苏温言,然后伸出小指,在自己襟前刮了刮。 苏温言:“……” 居然敢嫌弃他脏! 他眼皮跳了跳,冲对方招手:“过来。” 俞亦舟不明所以,警惕地往前挪了一步。 苏温言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来,猛地扑进他怀里,让自己沾满颜料的衣服和对方干净的衣服来了个亲密拥抱。 俞亦舟:“!”
第18章 看着自己也被染脏的衣服,俞亦舟一脸错愕。 但这不是他第一时间关注的重点,他下意识扶住苏温言,问他:“你腿不疼了?” 苏温言坦诚道:“疼。” “……”俞亦舟神色怪异地打字,“疼你还敢这么干,你就不怕我没接住你?摔倒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苏温言又在他身上蹭了蹭,努力把他染得更脏一些,“我相信……嘶,头好晕。” “你坐太久了,突然站起来,气血不足,当然头晕。”打完这条,俞亦舟把手机揣回兜里。 苏温言为了避免膝盖受力,靠右腿一条腿站着,怎么看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俞亦舟怕他头晕站不稳真摔了,便将十指交叉,垫在他屁股后面,让他从自己身上借力。 被他这样圈着,安全感倍增,苏温言很快缓了过来,更加肆无忌惮,伸手摸上对方颈侧,将掌心的颜料全蹭了上去。 俞亦舟两只手护着他,没法打字,也没法比划手语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身上乱涂乱抹,被体温捂热的颜料沾在皮肤上,黏糊糊的。 苏温言笃定他不敢撒手,得意道:“怎么样,还嫌我脏吗?” 俞亦舟只能沉默。 苏温言靠着他的手,将身体后仰一些,和他拉开距离,两人的衣服都被颜料黏在了一起,他伸手把它们拽开,看到对方衣服上斑驳的色彩像是某种图案。 刚刚挥洒完灵感,精神还处在兴奋当中,他当即来了兴致,伸手要去够放在旁边的调色盘。 够不着,他示意俞亦舟动一动。 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俞亦舟手上,俞亦舟哪里敢动,只怕一不小心松了手,某人就要摔断尾巴骨,在他再三要求下,才勉为其难地弯了弯腰。 指尖碰到调色盘,苏温言将它够了过来,上面的颜料已经被他霍霍得不分你我,很显然没法再回收利用了。 索性用这剩下的颜料来次即兴创作。 他把俞亦舟的衣服向上拉到胸口……视线先被露出的腹肌吸引去了。 如果能在这腹肌上画画,一定别有乐趣,于是他问对方:“你介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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