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靠！ 宋晁手忙脚乱的从兜里翻找出手机，摁了好几次才关掉这个该死的闹钟。 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起来吧。”段珏发出一声叹息，听起来就像就像树上自然脱落的叶子：“蹲这么久腿都麻了吧。” 太久没听见段珏说话了，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宋晁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着段珏朝他伸出的手，迟疑了许久才将自己的手搭上去。 段珏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半蹲下身，拍掉了他膝盖上沾染的灰尘。 .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忍到下山的时候，宋晁才问出这个问题。 “从你下楼开始。”段珏回答。 “啊。”宋晁吃惊：“这么明显吗？” “是我敏感。”段珏抬起手，久违的摸了摸宋晁的脑袋：“我对这种事很敏感。” 感受着那熟悉的动作，宋晁低着头没吭声，吸了吸鼻子。 段珏伸臂揽过他的肩膀：“好了，委屈什么。” “你好久没跟我说话了。”宋晁小声说。 虽然知道不该埋怨，委屈的意思还是不可避免的漏了一些出来。 段珏沉默了几秒：“抱歉。” 宋晁摇摇头：“应该的。”
“你逃课啊。” 过了一会儿，还是段珏率先打破了沉默。 “啊。”宋晁说：“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嗯……好像是。” 随后又是沉默。 太久没聊天了，宋晁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被格式化了一样，也开始尴尬起来。 明明前不久还亲密无间。 老四的离去会成为段珏和所有人之间的一道裂痕，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来越深刻，永远不会消除。 宋晁搜罗了整个脑子里的趣事，想要让气氛轻松一点，然后失败了。 他实在不是个擅长调节气氛的人，向来只擅长把气氛弄得更糟，所以就干脆不要做此类尝试。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性忘记了段珏刚刚抡起铁棍砸佛像的场面，也没有再提段珏这段时间的失意，当然，也没有提老四。 今天天气是很好的，大雾散去后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从山上往下望去，远处的矮楼连成蒙蒙的一片，工厂的烟囱汩汩向外吐着灰白的烟雾，云的轮廓也明朗，一切都显现出美好的样貌。 这样好的天气，有人被永远困在了暴雨中。 .
之后下山的途中，两人都没再说话，段珏是不想说，宋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上了公交车。 “我来的时候碰见一个司机……”宋晁发现能开口的只有这件沉重的事情了：“好像是你提过的那个老和尚的儿子。” 段珏刷卡的手停了一瞬，伴随着清脆的“滴，老年卡——”，他扭头看着宋晁：“司机？” “一个公交车司机……”宋晁目光还停留在那张卡上，慢慢睁大了眼睛：“这是你的卡？” “刷错了。”段珏摸摸口袋，掏出另一张卡刷了。 他们走到车厢后部坐下，段珏才又开口：“怎么个事儿？” “就是……”宋晁把司机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嗯……”段珏把手搭在前面座椅靠背上扣了两下：“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宋晁很想问，但是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段珏看他一眼：“我知道了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哦。”宋晁迷茫的点头。 “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段珏把头撇向窗外，喃喃道：“再也不会了……” “……” ·
段珏再次出现在后街，这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或者说是轰动。 下车朝那边走的时候，宋晁感觉整条街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不过大家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暂时不太敢上前搭话。 宋晁听见段珏叹了口气，主动从兜里掏出那张包着透明卡套的老年卡递给路边一个拄着拐的大爷：“王叔，你掉的。” 这个动作好像打开了什么闸口一样，四周的人瞬间涌了上来，年轻人跑得快，迅速在段珏身边围了一圈，把宋晁挤到边上去了。 “珏哥！” “珏哥你这段时间都去哪了！” “小段啊，你刘妈又做了新鲜面包天天等着你去尝呢。” “小段啊，你不在都没人跟我下棋了，他们水平都太次，没你强……” 段珏脸上挂着微笑，很有耐心的听着大家诉说着对他的思念，知道这其实是没敢明说关心，他很仔细的一一回复着。 宋晁被挤到人群边缘，看着段珏那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缺陷的唇角弧度，深邃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这使得他的温和看起来不堪一击，轻易就能打破。
“哥——” 这个字刚出口，宋晁就感受到了段珏直直投射而来的目光，不太柔和，有些锋利，周身似乎也开始往外散发冷气。 段珏拨开人群，朝他走过来。 宋晁居然下意识倒退了半步。
段珏抓住他的胳膊，脸上的温度已经褪净，他依然笑着，只不过很冷，与表情截然相反的是语调十分温柔亲切：“以后别这么叫我了。” 宋晁睫毛微颤，有点用力的点了下头：“知道了。” 再也不会了。
回到家后，段珏把沙发上的被子收了起来。 宋晁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抹光。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段珏低头收拾着揉皱的沙发垫：“大概半个月就会回来，不是去找老金，不用担心。” 宋晁脱口而出：“你要去哪里？！带上我！” 段珏久违的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傻子，说什么傻话呢。” “你要去哪！” 宋晁没在意段珏说他傻，惊慌失措的抓住段珏的衣服：“你要去哪……”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段珏哭笑不得，拍拍宋晁的手：“只是回一趟H城。” “去做什么？”宋晁追问。 “看看。”段珏回答：“逃了这么多年，发现该来的还是躲不过，想回去看看而已。” 躲不过什么？ 宋晁想问，段珏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抱着被子进了房间，打开吊柜把被子塞了进去。 “你什么时候去啊？” 宋晁紧跟其后。 “过段两天吧。”段珏关上柜门：“等葬礼过后。” 宋晁终于哑火了。 “我听说有那种可以把骨灰做成唱片的。”段珏收拾完被子又开始收拾这段时间被他睡得一塌糊涂的床：“你觉得怎么样？” 想了想老四撕裂的声音，宋晁委婉的表示：“可能不会太动听。” “哈哈。”段珏爽朗的笑了两声：“说的也是。” 这真是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另一个计划是我到全国各地转转。”段珏接着说：“到一个地方撒一点，就当看过了。” 宋晁：“……挫骨扬灰？” “旅行的骨灰。”段珏开着第二个玩笑：“不觉得很酷吗？但这两个他爸妈应该都不会同意。” 应该也没有哪对父母会乐意自己孩子的骨灰被拋的五湖四海都是。 “到时候就真的四海之内皆兄弟了。” 第三个冷笑话。 宋晁开始担心段珏的精神状态。
换下来的床单被套被丢进了洗衣机，段珏又把家里的窗户都打开了，里里外外擦了一遍，让阳光可以很好的透进来，整个屋子都焕然一新的感觉。 破天荒的，宋晁晾了衣服。 段珏拖了地转到阳台，看他晾了衣服也是相当吃惊的。 “你原来会晾衣服啊。” “……”宋晁转过头：“我住寝室的时候一直是自己洗自己晾的。” “怎么到我这儿就变懒了。”段珏随意接了一句。 就这一句话，恍惚让宋晁有了回到从前的感觉，按之前的习惯，段珏可能会再调戏几句，但这次他说完就走了。 宋晁只能接着晾那些没晾完的衣服。 衣服没两件，因为段珏每天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衣服洗了，一会儿就晾完了，宋晁想了想，到厨房把剩下的几个碗洗了。 经过他身后时，段珏很明显的吸了口气。 有必要这么震惊吗……宋晁有点无奈。 之前他从没觉得这些琐碎的家务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因为段珏顺手就给做了，看起来忙碌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但事实上，他才发现家里的水池有点低，洗碗的时候腰半弯不弯维持久了很快就会开始酸痛，一池子碗刷下来宋晁都觉得自己腰快断了。 段珏拖了地又收拾了衣柜，把沙发上散落的衣服叠整齐了，宋晁洗完碗出来，沙发旁已经整整齐齐摆好了两摞衣服。 “辛苦了。”段珏看他一眼。 “我不辛苦……”宋晁发自内心的说：“你辛苦了。” 段珏手一顿，侧了侧头。 “怎么了？” “有人上来了。”段珏偏着头听了一阵：“是二顺，去开门。” 这令人震惊的听力。 宋晁走过去，刚拉开门就出现了二顺略微受惊的脸。 二顺看了宋晁一眼，目光越过他望向段珏，神情忐忑，还有一丝不太常见的慌乱，开口便是符合他风格的直切主题：“珏哥，何春花和何瓜自杀了。” ----
第 73 章 段珏看起来并不吃惊，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出。 “死了吗？”他平静的问。 “没有，你让我们一直看着，所以拦下来了……但现在还闹呢。” “闹就闹吧。”段珏说：“人没事就行，继续看好他们。” 二顺抿了下唇：“珏哥，我说句不该说的啊，人真想死的话，怎么着都能找到方法，拦是拦不住的，与其这样费时费力，不如……” 宋晁听不得这话：“所以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直接去死算了？” 段珏没说话，二顺看了他一眼，得到默许后对宋晁说：“那你觉得他们千里迢迢找到这个地方来，为的就是两个人相依为命的过完后半生吗？” 宋晁愣了一下。 “他们是奔着……来的。”二顺说：“现在这个情况，与其在剩下的时间里反复回想折磨自己，死才是最好的解脱。你以为他们这个年纪了，真的图钱？图更好的生活？不，就算拥有这些，他们本来也没多少年可活了，人到暮年就会不可避免的开始回顾一生，想要破镜重圆，想要弥补遗憾，可现在这么个情况吧……” 二顺的表情很平淡，就好像两个人的死亡对他无关痛痒：“你觉得他们想要什么？”
101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