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薛玉那里,来消息了吗?” 霍骁看他一眼:“还没。” “那我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如果能走了,劳烦你来叫我一声。” “……好。” 裴纪也自顾自地转回那幢过夜用的生活小楼,准备上楼。 霍骁突然叫了他一声:“纪也。” 裴纪也回头。 “你别……”霍骁想了想,“别太难过,她只是生病了。” 裴纪也看了他好久,半晌才开口:“每个人都跟我这么说,她只是病了,要我体谅,要我忍耐……但我累了。这里的医生和设备都很好,她的心病一直好不起来……或许是她自己不想好起来呢?我能做的就是努力还上她的治疗费用,其他的,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所以,你不用安慰我,我不难过。” 说完这些,他进屋,关上了门。 或许霍骁是好意,但那样说,只会让裴纪也觉得,他不了解他。 嗯,也对。 他们二人,从来都不了解彼此。 因为进过诊疗区域,裴纪也脱掉了外衣外裤才躺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竟是睡了过去。 他生病之后一直精力不济,极容易疲倦,虽说现在病情稳定,但身体一直没能养太回来。 就这么睡着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本以为是霍骁,谁料打开门,却是一个有些眼熟的保镖。 “夫人,霍总让我来送您回去。” “别叫我夫人,我姓裴。”裴纪也皱了皱眉,“他人呢?” “霍总……”保镖眼珠子打着转,像是为难,“这会儿有事。” 他态度太怪,裴纪也不免警惕:“他怎么跟你说的?” “霍总抽不开身,让我送您回去,说是‘没事了’,另外,还让我尽可能满足夫……满足裴先生您的任何要求。” “……” 裴纪也想了想,又到窗口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任何异常。 这间疗养院的占地面积并不算非常大,毕竟要考虑隐蔽性,但也就是说,疗养院内发生任何事情,这边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 裴纪也看不出破绽,只好将信将疑地从屋里走出来:“走吧。” 保镖就在前面引路,到楼下,裴纪也看到小楼前停了一辆黑车。 这车是霍家的,他从前还开过,认识车牌,于是便放下了一半的心,上了后座。 保镖绕到驾驶席上车,系完安全带之后,还回头问了句:“夫……裴先生要喝水吗?车里有冰水和饮料。” 裴纪也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您有什么别的需求尽管跟我说。”保镖说完这句才发动了车子。 车一路驶出了疗养院,进入了七弯八拐的山道。那山道不仅狭窄、多弯、多岔,两旁的植被还繁盛茂密,别说路人,就连坐在车里的裴纪也都很快迷失了方向。 他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在霍骁手下工作几年了?” “五六年了。”保镖很恭敬,“我叫周海,夫……咳,裴先生从前应该见过我的。” 裴纪也回忆了一下:“我被关在松山别庄的时候?” 保镖胀红了一张脸:“……” 既然是霍骁手底下的老人,那应该是可信的,就是不知道霍骁干什么去了,居然自己没出现。 裴纪也并不打算关心他,更不是想为难保镖,轻笑了一声,便闭上了嘴。 一路无话。 为了安全,他们在路上多绕了一会儿,等裴纪也回到住处,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 他谢过保镖,自行上了楼,也没管保镖是不是在目送他。 本以为这个时间徐闻笙应该出门进行新一轮的应酬了,没想到这位兄弟送了他一份“大礼”。裴纪也打开家门,先是被浓重的酒臭味熏了一下,随后就顺着那股味在厕所捡到了睡得人事不知的徐闻笙。 “阿笙?闻笙??徐闻笙???” 那一瞬间,裴纪也脑海中划过许多不妙的联想,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扑上去,用力拍打着徐闻笙的脸,甚至没在意他身上沾着的秽物。 “……唔……嗯?纪、阿纪?”徐闻笙终于醒了过来。 “你吓死我了。”裴纪也长舒一口气,这才走到边上洗手,“我刚还以为你——算了,人没事就好。我昨天不是叫你不要多喝吗?怎么吐得满地都是。” 以往徐闻笙还没喝那么多。 “这是真没辙,昨天后来来了个有实力的资方……” 徐闻笙一醒,就再也无法忽视身上、地上那些被他吐出来的,脏臭得不行的秽物,再加上宿醉导致的肌肉酸痛,边爬起来边“哎哟哎哟”地叫。 裴纪也无奈,他其实很累,但也受不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安心休息,只好认命地动手打扫,并且把徐闻笙赶去洗澡。 忙完,见日头偏了西,又下单了几样菜蔬,进厨房做饭。 直到晚饭时,两人才有时间对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 “阿纪!”徐闻笙抱着饭碗满脸兴奋,“我找到投资人了!” 两人回国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徐闻笙的新片寻找投资人,这事也有裴纪也的一份,但今天裴纪也心绪不宁,而且对徐闻笙宿醉这件事颇有怨言,答得就不是很认真:“你慢慢说。” 徐闻笙没意识到他的走神,慢慢地把资方的情况说了说。 原来他昨天二滩结束,一无所获,正准备回来,忽然有个局上认识的朋友说要给他介绍个“对他的本子很感兴趣的”朋友,于是他又只好去了三滩。 可巧,那位是真想投资,徐闻笙心里高兴,加上给钱的资方性格比较爽快,两人推波换盏,一不小心就喝大了。 “没事,我这不白喝,昨天连合同都签掉了,这下先期投资有了,咱们的项目可以启动了!”徐闻笙很高兴,“阿纪,这回你还给我当男主角不?” “我觉得我演不来那个,山上下来的那个男配更适合我。” 这次回国,徐闻笙准备的是一个武侠电影的剧本,跟他的处女作画风截然不同。 很多资方听到这个便没了兴趣,一来,刚刚有了点名气的新人导演转型脚步太大,显得不稳当;二来,近年来武侠片的市场并不算好。 裴纪也倒是知道原因——徐闻笙从小在国外长大,对这种中式美学的故事很向往。 这是他的根。 其实裴纪也自己也有个故事想拍,他并不打算做导演,只打算慢慢攒出剧本以后让徐闻笙来导,但因为故事本身还有很多细节没想明白——俗称“卡文”了——便暂时搁置了。 “山上下来的男配……”徐闻笙回忆了一下,“你说那个病恹恹的帅哥?” “嗯。”裴纪也还开了个玩笑,“我演那个,妆都不用化。” 他本来就是病恹恹的。 “不不不,你信我,男主你来演,绝对合适。那个男配只是表面上像你,男主才是跟你契合的。”讲到激动处,徐闻笙连饭碗都放下了,“阿纪,我早说过,我写本子根本就是照你写的啊!” 裴纪也完全不明白。 徐闻笙一直对外宣称,裴纪也就是他的“灵感缪斯”,可裴纪也横看竖看,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像里面的男主。 那个男主从最穷最苦的地方爬出来,练功不叫苦,遇到挫折不叫累,永远大笑,永远高歌。 像一株烧不断的草。 哪里像他。
第30章 “不过,我还是要说,”裴纪也忽然想起这茬,拧着眉,叹了口气,“我回来的时候,你趴在坐便器上,脸上糊着秽物。要是你睡着的时候没坐住,滑倒了,秽物堵塞呼吸道,我昨晚又不在……” 他顿了顿,不想再说后面晦气的话,只道,“以后真的别再喝那么多酒了……至少早点找个对象照顾你吧。” 徐闻笙一开始当耳旁风似的听,听到最后一句,饭差点没含住:“……你怎么也开始学我爸妈了!” “我学的是深哥,”裴纪也说,“认真的……我是真担心你喝酒把自己喝死了。” 徐闻笙从小就皮,在他们那个街区,熟悉亲近的长辈、朋友们见到他就爱打趣一句,让徐闻笙早点找个对象,好有人能看管他。 “就为了这个,找个对象,然后面对随之而来的更多的问题。”徐闻笙摇摇头,“我才不想这样,不如单着。” 裴纪也无奈地看着他。 他只是徐闻笙的朋友,当然也管不了太多,话说得点到即止,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 倒是徐闻笙眼珠子转了转,跟他说:“要不这样,要是咱俩活到四十岁都还没对象,咱俩就凑一对?” “……我离异,你初婚,亏吃大了。” “我又无所谓,”徐闻笙满不在乎,“再说我爸妈还挺喜欢你的。” 这倒是,徐家父母对他很友善。 裴纪也有点走神,等徐闻笙吃完饭,他站起来收拾碗筷,徐闻笙主动去了厨房洗碗。 当初裴纪也为了让自己飘忽的神智落地,也因为嘴馋,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偶尔从没来过中国的中国人徐大少爷会来他这里蹭饭,便建立了包圆饭后洗碗的默契。 其实,要是一直这么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裴纪也想,他从小锦衣玉食,以至于一直沉浸在不被妈妈看见的痛苦中,现在却觉得,睡觉、吃饭,才是人生的真谛。 和徐闻笙搭伙过日子是个好选择。 收拾完桌子,他“嗯”了一声:“那咱们就约个四十岁吧。” “啊?”专注洗碗的徐闻笙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才道,“嗐,我还以为你答应给我出演男主角了呢。” “那个啊……再议。” “别再议了,我真的需要你——” “我真觉得我不合适……我再想想,你也再想想。”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想好了尽早告诉我!” …… 同一时间,霍骁打开了医生给的药盒。 下午,他又一次主动走进了精神科医生的办公室,讨要之前医生打算给他开的安眠药。 医生听说他的要求之后很诧异:“你不是说耽误事,不肯吃吗?” 安眠药当然很耽误事,副作用先不提,白天容易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尽管自葬礼后,这两年来他再也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霍骁仍然一直不肯吃。 但他……不想再因为情绪失控伤害到纪也了。 得睡觉才行。 思来想去,霍骁头一回,在睡前服下了半片安眠药。 * 裴纪也在做饭这件事里找到了平静。 后面几天他一直在家,尝试早睡早起,认真对付每一顿饭食,还花了三天时间慢吞吞地给家里做了个大扫除。 如果徐闻笙不出去应酬,饭点在家,他就拉着徐闻笙出去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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