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岛眯起眼:“不要是不是?” 说着就要撤回手,霍深又用力抓住,放在自己额上。 沈月岛睨他一眼,揶揄道:“哎,我发现你有时候也挺傲娇的,还有点幼稚,是不是你平时那些特威严特牛逼的作派都是装出来的,那些幼稚和傲娇的才是真正的你啊?卧槽我要是把你的真面目卖给曼约顿的记者一定能大赚一笔!” “你就皮吧,我不收拾你你就往天上跑。” “去你的!”沈月岛使劲揪起他两根头发,“你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啊,天天就惦记着收拾我,还是我真就这么欠啊天天招你收拾,我怎么没见你收拾陆凛和小亨呢? “他们像你这么欠吗?” “我——”沈月岛恼怒地瞪圆眼睛,像小狗一样一歪过头,“我也还好吧,我也就和你欠一欠,我在外人面前可稳重了。” “外人”两个字意外讨好了霍深,仿佛被他划进了自己人的行列。 他轻笑一声,握住沈月岛的手,盖在自己眼睛上,声音徐徐,温柔得像风:“小岛,你不是欠,你只是想要有人管。你飘了太久,想要落地了。” 沈月岛心头猛然震颤。 仿佛一柄柔软的刀没入胸膛,挑开他心底那道巨大的、丑陋的、经年累月的伤口。 原来他藏在光鲜外表下的痛苦挣扎早已被霍深看透,他确实一个人孤零零地飘了太久,不知道哪里能让他停留,就像断线的风筝,只有被人抓住,才会觉得心有着落。 但这根线不该、也不能握在霍深手中。 他身上背负太多东西,根本没有谈情说爱的资格。况且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就要回到阿勒身边,回到贝尔蒙特,那才是他的终点。 沈月岛恍然地收回手。 “和你说话好没意思……” “嗯,那说点别的好不好?”霍深骤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像是怕接下来的话被医生听到,他用力把沈月岛拉下来,两人视线相撞,几乎额头相抵。 沈月岛浑身僵硬,仿佛被身下的人定住,霍深的气息就像张厚绒毯,裹在他身上,又热又柔软,他慌乱地想要起身拉开些距离。 “别动。”霍深声音暗哑,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似乎是渴了,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然后沈月岛就看到他微微抬起头,凑到自己耳边,潮热的呼吸打在颈侧,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小岛,你想落下,我随时都会接住你。昨晚的问题,我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这三年来,我乐此不疲地追逐在你身边,就像开屏的孔雀,抓住一切机会对你献媚,到底是为了和你争斗还是向你求爱,其实你一直都明白,对不对?”
第20章 伤疤和雨天 霍深说完就放开了沈月岛,重新阖上眼睛。 仿佛喜欢和追求都是他自己的事,只是想要在这一刻说出来,不需要他给出什么答案。 沈月岛却怔愣良久,喉咙里如同堵着一口粘稠又苦涩的中药,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最后怔然地直起腰,转头望向窗外。 天尽头泛起一层黑压压的乌云,掠过教堂金蓝色的尖顶来到他们头上,空气中泛起一股阴雨天特有的土腥味。 曼约顿的雨季就要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谁都没再说话,房里只有医生换药的声音。 沈月岛的手一直没抽回来,被霍深枕在脸下,掌心崎岖的纹路贴着他温热的脸颊。 医生处理完伤口,想嘱咐霍深之后不要再做剧烈活动,刚要开口就见沈月岛竖起手指抵在唇边朝他“嘘”声,指指腿上。 原来霍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闭着眼睛毫无防备的样子,看起来疲惫至极。 “那我就不打扰了,沈少爷,这是会长之前和我要的东西,您看放哪里?”医生从药箱里拿出一些医用纱布和棉球,小声问道。 “他要这个干嘛?”沈月岛奇怪,让他先放桌上。医生走之前还顺手帮他们关上了灯。 卧室陷入一片昏暗,窗外,整个曼约顿都被乌云覆盖,狂风席卷着落叶穿梭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中,城市变得很轻又很重,如同在大海中飘摇的巨轮。 而他和霍深就依偎在巨轮中某个房间的小床上,静谧得有些不切实际。 沈月岛莫名有种想要去雨中跑马的冲动,但一想到自己的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只得作罢,等待下一个大雨天。 曼约顿多雨,且雨季漫长,一入秋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阴雨蒙蒙的滤镜中,让人心情也跟着惆怅。 但贝尔蒙特除了短暂的雨季外常年干燥,入眼满是郁郁葱葱的绿,风吹起山坡上一圈圈草浪,如同透明的河流,呆在那里会感觉灵魂无比自由。 沈月岛在那儿住了那么久,只赶上过一次雨天。他和阿勒骑着马追雨,在贺兰山脚下肆意狂奔,跑累了就随便窝进个草窝里看雨。 沈月岛突然兴起,和他畅想两个人的以后,谈论生老病死,以及将来谁会先走。 阿勒说一定是他。 因为身世孤苦,他对人生的看法多少有些悲观,总觉得自己没有福气,不会长命百岁。 他埋在沈月岛的肩窝里,呓语般和他轻声说:“小伽伽,如果我能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走得很安详,那你就给我整理下遗容,好好下葬。如果我打猎时死在了山里被野兽分食,那你就给我弄个衣冠冢吧,不要再去找我的身体。” 沈月岛说不会的,你的人生有很美好的结局,那就是和我白头到老。即便真有一天遭逢不测,我也会找到你带你回家。 阿勒沉默,过了很久才说:“不要去找,我不想你看到我被咬得乱七八糟的样子。” 他那么爱沈月岛,那么宠溺,那么珍惜,怎么会忍心让他看到自己惨死的模样呢? 沈月岛在那一刻心疼得说不出话来,使出全身力气抱住他,反复承诺一定会带他回家。 可讽刺的是,从阿勒车祸离世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年,他不仅没能带他回家,甚至连他的一块遗体都没找到。 一道闷雷猛地在天边乍起。 沈月岛一惊,思绪转回到眼前。 腿上霍深睡得越来越沉,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他伸手推了一下:“起来了。” 霍深没动,眉头却紧皱着,像是哪里在疼。 沈月岛下意识将他皱起的眉头抚平,声音放得更轻:“好了快起来,回你屋去睡。” 他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懵懵地抬起头来:“……嗯?怎么了?” “我要午睡了。” “啊,对……午睡……”他呢喃着,慢半拍地爬起来,拿过床头的遥控器突然就关上了窗帘,然后握住沈月岛的腰往下一拽,胳膊往两边一放,把他摆成大号娃娃的姿势放躺在床,紧接着巨石一样的身体轰得压了下去,扣在他肩上继续睡了。 ? ?? ??? 沈月岛属实被他这一套连招打懵了。 “霍、霍深?狗东西我让你去自己房里睡听到没有啊,别赖着我,你重死了!” “安静点儿,我头疼。”霍深抓住他的手咬了一口,咬完放到自己头上,鼻尖恋恋不舍地凑到他肩窝,闻他长发上的味道。 “头疼?”沈月岛想起昨天晚上,“是因为那个见不得光的病吗?” “什么见不得光的病,只是戒断综合征,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喔。” 原来不是那个什么瘾啊。 他撇撇嘴觉得没意思,揪着他头发玩两下,好奇问:“除了头疼还有别的症状吗?” 他提前做做攻略,到时候好对症下药。 “胸闷心烦,”他顿了一下,“伤口疼。” “背上这个伤口?” 耳边没了声音,只有呼吸时的热意打在皮肤上,就在沈月岛以为他已经睡着时霍深突然开口:“浑身的伤口都疼。” 沈月岛指尖顿住。 浑身……他身上有很多伤吗? 早就听说霍深在枫岛发家不易,但以他的心计手段,应该不至于闹到刀口舔血的地步。 沈月岛想到什么,手指往上摸他的脸,精准地找到眉骨上那道小疤,指腹触碰上去时明显感觉到他哆嗦了一下,仿佛过去这么多年,还记得受伤时的痛苦。 “这是怎么弄的?” 问完又是良久的沉默,霍深突然从他肩窝里抬起头,眼底没了睡意。 “想要我命的人留下的。”他无声地注视沈月岛,说得云淡风轻。 沈月岛刚想打趣一句想要你命的人多了,就听他随口说:“他们用车撞我,可我没死,就把我从车里拽出来,按着我的脑袋一下一下往石头上撞。我流了很多血,顺着石头淌了一地,眼里除了满地的红,再看不见任何东西。后来他们发现这样会留下证据,干脆毁尸灭迹,就打开汽车油箱把油泼在我身上,点了一把火。” “咔嚓!”一道惊雷,刺目的闪电从天边滚过蓦地照亮霍深的双眼。 阴沉如水,又潮湿落寞,仿佛被无边无际的伤痛和恨意填满。 沈月岛猛地哆嗦一下,浑身汗毛竖起。
第21章 掌心的秘密 他忘了呼吸,两手下意识紧握成拳,摆成防御的姿势。 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个故事的真假,只觉毛骨悚然、胸口闷胀。 室内很暗,空气流动得很缓。 他呆怔地躺在霍深身下,贴着他伏动的胸膛,彼此的呼吸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缠绕成一束,某一个瞬间,他仿佛被拖拽进了霍深的记忆里。 他透过他的双眼看到了血光淋淋的车祸现场,围成一圈满目狰狞的刽子手,被血水泡着的石头,以及在大火中翻滚哀嚎的他。 “后……后来呢?”他的声音卡顿了一下,“你是怎么逃掉的?” 霍深伸出手指,习惯性地将他皱起的眉心抚平,开口时语气依然平静,就像在复述一部和自己无关的电影。 “我记得那天也下雨了,出车祸的地方是山里,悬崖边上,下面有条湍急的小河,悬崖很高,看不出河水深浅,我跳下去了。” “你……不怕摔死吗?” 沈月岛的声音在发颤。 霍深看着他,忽然轻笑一声,声音阴恻恻的:“怕啊,谁不怕死呢,但我不能死。” “有人在等我,我死了他会很伤心,会哭,会流很多很多眼泪,我不想他再哭了,我受不住他和我哭,所以我决定赌一把。这样即便死了,尸体也会被河水冲走。” 沈月岛指尖发麻,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一抽一抽地钝痛,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丝血肉都在共情霍深口中的伤痛,明明是和他无关的事,可莫名的愤怒、心疼和恨,刹那间填满他的胸腔。 他难受得快要失态,连忙转过头道:“被河水冲走可不是好办法,找不到了怎么办。”
82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