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耳机专注地望着窗外,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觊觎、靠近。 到站了,周泽继续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十几米,不知是否有所察觉,程续顿足,摘下耳机,转过身来。 夜色朦胧,两人相距不过三两米,周泽在他脸上看到了震惊的表情。 “我想和你聊聊”,周泽把花虚虚插在自己的裤兜,用一种无波无澜的眼神望向他。 “边走边说吧”,程续敛了神色,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跟在自己身后。 周泽摇摇头,得寸进尺地提要求:“我正好有东西要给你,跟我回家一趟,行吗?” 程续没说话,周泽知道他在犹豫,他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害怕?我又打不过你。”周泽抿抿嘴角,努力用一副轻松的语调降低他的戒心。 程续没再说啥,迈步和他一同出发了。 …… 电梯直抵顶层,推开大门,一股暖意缭绕上来,周泽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冲程续淡淡然说道:“跟我来。” 他表现得太冷静,程续不疑有他,放下肩上的书包跟在他身后,直到他推开卧室的门。 程续神色一僵,愕然问道:“进卧室干嘛?” 周泽不答,也不看他,拽住他的手腕绕过衣帽间,经过他的床,站在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前。 他松开程续的手,推开了窗户。 一股寒气扑面儿来,只穿着一件棉质衬衣的周泽恍若无感,迎着风望着窗外,喃喃自语般问道: “知道我为什么会搬到这里来吗?” 不过几百米的距离,灯火通明的塔身,明明灭灭的白织灯点缀着程续再熟悉不过的教学楼和宿舍楼。 程续默然。 周泽转过身来,自问自答: “住在这里,看不到你的时候,总能感觉你就在身边。” 认定程续爱着自己的自信,让周泽突然就有了游刃有余的淡定,他用一种张弛有度的眼神看着程续,看到了他眼里缓缓腾起的热意。 他垂眸,用一种平淡却无法更深情的语气说道:“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再抬眼时,这次,哪怕隔着一件薄毛衣,周泽依然看到了程续胸腔的起伏。 他摸出裤兜里已经被压得毫无样子的腊梅,一根枯树杆儿缀着干瘪瘪的两朵小黄花。 有点无奈地低头瞥一眼,他把花递到程续面前,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调侃语气问他: “今天去找你的路上,闻到了花香,偷一枝送你,可惜已经不成样子,你会嫌弃吗?” 程续很小幅度地颤了颤眼皮,没回应。 …… 周泽不恼,把花插在程续敞开着的夹克兜里,低头款款说道: “这一年,我过得很苦,或者说这些年我都过得很苦,你的一瞥一笑都让我诚惶诚恐… 我只知道自己苦,却不知道你苦不苦… 今天去找你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想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恋爱,想你所有挥出去的拳头都是为了我,想你为我失去的荣誉,挨过的揍…” 他抬头望向程续,泪水不知不觉淌落。 本想借机问对方是不是也一直爱着自己,但胸腔快炸裂般疼痛,让周泽一瞬哽咽无法继续。 程续死死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法自抑地轻颤。 如果眼神真有温度,这一刻它一定是灼人的,如果手真有自主意识,它一定会抚尽身前人的泪。 …… 周泽上前半步,偏头贴上了程续的嘴唇。 这一次,没有兵荒马乱的拥抱和推攘,没有迫不及待的掠夺,他小心翼翼的接近、试探,用手轻抚他唇角未痊愈的淤青。 不待他唇舌深入,程续扶着他的肩将他推开几寸。 周泽绝不打算止步于此,用一种自认为能感天动地的,沉甸甸的眼神望着他,像蛊惑又像央求: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人,陪着我,等我变成这样的人好不好?” …… 夜愈加沉了,窗外灯海灿灿,卧室里一盏昏灯笼着两人。 程续抬手握在了周泽的颈侧。 记忆中,上一次他如此亲昵地触碰自己的身体,还是程父去世后那场醉酒,周泽像被掐住了咽喉的小兽,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都恨不得屏紧了。 他的拇指在周泽的脸颊摩挲,并不是温柔的那种,带着点狠戾,刮在脸上有点刺刺的感觉。 但他的落在周泽脸上的眼神是轻盈的,神色也是温柔。 多年之后,周泽曾反复回忆这个场景,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这一刻的眼神其实是悲伤的。 ……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十五岁,被林熠恐吓跟踪,无依无靠,惶惶不可终日。 我给了你那么一点点‘甜’,你就一路缠着我,献祭一般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捧到我跟前。” 这段话,程续说得极慢极慢,像一层一层剥着周泽的灵魂。 “你觉得这是爱情,其实不过是因为你从未得到过真正的亲情和照顾,拽着这点最平常不过的感情,把自己困在当下,不舍放弃,踯躅不前。” 他松开周泽的脖子,偏头望着窗外这日日伴着对方也伴着自己的光景,沉默良久,终究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 “周泽,我不需要一只雏鸟,我想要一只鹰。” ----
第37章 没人等我 美国,知名大学附近一间简陋的两房公寓里,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栏访谈节目。 “大家好,欢迎收看今天的《青年志》节目。 今天我们节目邀请的嘉宾是《丰泽财富》的创始人余弋丰先生,和他一同前来的,是我们上一期的嘉宾,莫瑞医疗大中国南区负责人周泽先生。 有请两位!” 镜头扫过围成环形的访谈区域,两个身着正装,身量挺拔的年轻人从后台迈进会场。 以俏皮、率真、敢于发问而闻名遐迩的女主持人,起身将两人迎到一张纯白色的双人沙发上落座,自己则在二人对面坐下了。 简单的寒暄后,三人围绕《丰泽财富》轻松地聊开了。 …… 创业的初衷,创业初期的艰辛,创始人的背景,企业的运作模式,过去几年的成就…泛泛谈一轮,剩下就是轻松而家常的聊天了。 “余总,不瞒你说,丰泽财富,光是这个名字就引发过大量网友的热议。 一个企业用两个股东的名字命名,况且还是两个玉树临风的大帅哥,总是会让人有诸多的联想。 当初给公司命名时,您的出发点是什么呢?” 主持人就网络上对这家公司捕风捉影的八卦,给两人提供了一个公开解释的机会。 …… Mark推了推鼻梁上用于装潢斯文的银边眼镜,微微抽着点眉头,做思索状回应道: “‘联想’这个词让我产生了很多联想,这么一联想,我发现当初给公司命名的我,简直就是一个天才啊!” 主持人被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搞懵了,怕再在此人身上深挖会整出啥“惊喜”,转头找周泽救场: “余总的答案很有玄机啊,接下来让我们听一下周总对丰泽财富的看法。” 周泽举起话筒,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对丰泽财富没什么看法,毕竟关于投资我只懂皮毛。 对余弋丰取这个名字我当初是很震惊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家什么破公司,居然花十万块就能获得部分署名权。” 主持人心里一松,掩着嘴乐,Mark在一旁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的。 他却是不笑,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聊个题外话,我和Mark认识很多很多年了,但我是在他注册完公司才知道他的中文名的,这名字现在对于我来讲都非常陌生,以至于一想到‘丰泽’,我根本联想不到他,径直觉得这就是我的公司。” 周泽用两句玩笑话,举重若轻地把自己从无关人等的遐思里摘了出来。 …… 节目进行到最后,主持人例行让两人对荧幕前的年轻人说几句鼓励的话。 轮到周泽时,他微微垂眸,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调缓缓说道: “我个人觉得,人在任何一个阶段都是应该有奋斗精神的。 我们努力学习,认真工作,给自己设立近期远期的目标,制定计划,克服种种难以预测的困难,经历无数次失败和修正,然后一点一点达成自己的目标。 这个反复打磨自己的过程,未必会带给我们传统意义上的成功,但必定会带给我们思考,带给我们无可替代的经历。 让我们的人生逐渐丰满,让我们不会人云亦云,不会因为失去而惶恐,不会在无所事事中虚度光阴。 以上,就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对奋斗精神的一点感悟。” 说到这里,他眼睫颤颤,话锋一转,勾起嘴角笑笑 ,不甚正经地说道: “当然,我奋斗的成果除了精神上的收获,物质上的全都交给了丰泽财富,或许,未来它能让我少‘奋斗’两年。 广告贴,不说,今年余总不分红,抱歉了!” … …… “续,你还对这样的节目感兴趣啊?”和他同一个导师的室友踱到程续身旁随口一问。 程续笑笑算是回应了,眼神却依然落在屏幕上。 “认识?”室友在他身旁坐下了,好奇地看着荧幕上正说话的周泽。 “嗯!” “财经节目?晃一眼还以为在采访哪个明星,说话这小孩儿,太扎眼了!”室友一边咔嚓咔嚓对付手里的苹果,一边感叹。 “不小了,27了。”程续用一种几乎自言自语的语调低声应一句。 大约是成日呆实验室里的程续实在太少对人表示出兴趣了,室友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瞥一眼他,又问:“你们很熟?” 程续抿抿嘴角,说道:“不能更熟了。” …… “对了,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回国? 这里的实验环境,科研经费都远非国内可及,多数人都会选择留下来,教授也喜欢你,再两年读完博士后,你肯定有机会去顶级的实验室。” 两人作为班里唯二的华裔,关系向来很好,室友非常诚恳地和程续交流心里的想法。 程续不经意瞥一眼屏幕上亲密互动的两个年轻人,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淡淡然说道:“人生总是要做选择的,博士后可以等,但有些人,再等就该永远错过了。” 室友一副很懂的表情,回他:“这是家里女朋友等着呢?” “没有人等我,恨我的,倒是有可能”,他拍拍室友的肩,起身走到阳台。 …… 夜晚八点了,天早已黑透,这个远离城市中心的社区过于静谧了,霓虹远在天边,就连风啸和虫鸣都隐约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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