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一个人,可以长久的,温柔地看着他,就够了。 消息传得很快,到叶无形的耳朵里,也不过半天的功夫,总有人喜欢吹耳边风或是打小报告,因为早年间叶三少爷的事,众人都知道老爷子最看不上花里胡哨的人,而如今叶家的长孙少爷突然闹这么一出,不管是闹着玩的还是认真的,揭到叶老爷子那儿去,势必得不到好果子吃。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叶无形一个棋友乐呵呵地打电话过来祝福他。 那棋友的消息则是从自己儿媳妇儿地方听来的,听了大概,便上赶着来祝贺了,叶无形听了几句,礼貌性地回复了几句。 挂了电话,二话不说叫管家打电话给叶津渡。 叶津渡正想翘班来着,就接到了老宅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管家十分谨慎地表达了叶无形的怒气以及请叶津渡回去一趟的“请求”。 “我知道了,您放心,记得让爷爷按时喝药。” 叶津渡说了这些,就去开车往老宅方向走。 慌倒是不慌,但这事儿老爷子生气也该,毕竟什么都还没跟他老人家说,突然就上了头版头条,等于全天下都知道了,就瞒着一个。 这滋味搁谁也不好受。 叶孙少爷一进门,就被坐在客厅里的叶老爷子冷哼了声。顿时背都挺直了。 “爷爷。” 连忙带上笑容,往前走了两步。 叶无形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加上又是自己疼爱的孙子,在知道消息后,也只是气了一时就冷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 恰好这时徐嫂端着茶和点心进来。她是叶老夫人的陪嫁,也算是看着叶津渡长大,在面前都是叫一声“津渡”的,从叶老夫人去世后,更是疼爱叶津渡。 看到叶津渡还站着,连忙说道:“怎么爷孙俩跟外人似的,站这么远,又不是中间隔了电网。” 叶无形当然听得出她的维护之意,说:“椅子在这里又没长腿。” 言外之意就是有腿的人自己坐。 徐嫂笑眯眯地看了眼叶津渡,就出去了。 叶津渡等人走了,才走到了梨花桌的另一边,说:“爷爷,生气了?” 叶无形哼了声,冷冷道:“你是翅膀硬了,不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 “不放眼里放心里。” 叶津渡连忙蹲到了老爷子的跟前,还跟小时候似的。 叶无形一看他孙儿这样子,心肠就硬不起来,哪儿发的了脾气呢,这一点点都是他妻子宠出来的,叶老夫人有多疼这个孙子,他现在就多郁闷。 “爷爷,我是认真的,这事儿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爆出来了,本来想这两天跟您坦白的,这不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这不跟您负荆请罪来了嘛。” “你爸妈知道了?“ 叶无形抬了抬眼皮。 叶津渡有些紧张地“嗯”了声。 “那个孩子,是个演员?” “是。” 叶无形沉默了,气氛显得十分微妙。 就在叶津渡想着说什么时,就听见叶无形说道:“我要见见他。” 叶津渡一时之间,表情有些凝重。 叶无形看到了孙儿的神情,说道:“我会吃了他不成?” “那倒不是。” 叶津渡说道。 “但是爷爷,如果你想见他,请你带着接受他的决心。” 叶无形微微眯起眼,说道:“就这么重要?” 让他的孙儿可以如此维护。 老爷子目光落在叶津渡的脸上,就看见他满脸都是温柔平和,这种神色像极了他过世的夫人。 “您一辈子见过这么多人,又有我奶奶这样的妻子,自然是瞧不上任何人,但是在您眼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对我来说却独一无二的。他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吸引我,不是因为他刚好是我喜欢的样子,而是我遇见了他,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叶津渡认真地看着叶老爷子,目光沉甸甸。 “我的身后有叶家,有您,有父亲,我可以做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也可以玩男人女人,但是时筝只有我。所以我不能让他受委屈,我的家人也不行。爷爷,您有气,先冲我发,发痛快了,我再带他来见您。”
第105章 有人与你共黄昏 老爷子听他这一段话后,半晌,才平声静气地道:“鼓唇弄舌,巧言令色,用不着说这些话来骗我感情。” 叶津渡哑然。 “等我死了,你要怎么闹就怎么闹,我也不会没脸见你奶奶。” “爷爷,您说这话不是往我身上捅刀子吗?” 叶津渡由蹲着的姿势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没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也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第二遍。” 叶无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崩动。 “你是要走明川的路?” “不是。” 叶津渡虽然是跪在地上,却坦坦荡荡。 “那你就去你奶奶那里跪个明白。” 叶无形平静却有威慑地说道。 他敲着拐杖离开了客厅,而在外面偷看的徐嫂则是小步跑了进来,满面忧愁地弯腰要扶叶津渡起来。 “地板凉,怎么说跪就跪了,年纪大要受苦的嘞。” 叶津渡摇摇头,说:“没事,我身体好。” 徐嫂垂目看着他,又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何必和你爷爷对着干,他年纪大了,比以前还固执,一时半会听不进去的,你先回去,等过几天再来,他老人家没准就想明白了。” 叶津渡听着她一番温言相劝,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好,我先去给奶奶上柱香。” 叶老夫人的牌位放在三楼的一个房间里,那里曾经是一个偏厅,和书房打通连在一起,平时用来喝茶看书的地方。 里面的布局还保持着从前的样子,就是没人住了,显得十分陈旧而寂寞。 就算天天打扫着,也总显得灰蒙蒙的。 徐嫂陪着叶津渡进来时,橱柜上掉了几片枯黄的叶子。 “我去把吊兰打理一下,香在那头放着。” 徐嫂说着,把花架上的吊兰捧下来,抱去了楼下。 叶津渡点了三根香,躬身拜了拜。 把香插到了香炉上,又定睛看着照片里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用手轻轻地擦去玻璃上沾到的灰。 他把照片恭敬地放好,才跪到了蒲草团上。 双手垂在身侧,看着壁橱上叶老夫人的牌位。 他这一跪,就是一天,连午饭也吃。叶老爷子敲着拐杖走到三楼,若无其事地转了圈,发现自己孙子跪得旁若无人,铁骨铮铮。 倒显得他像是个多坏的老头似的。 “这吊兰病怏怏的,晦气晦气。” 老爷子指着那盆刚修剪一新的吊兰说道。 管家看了一眼,瞧不出毛病,又发现老爷子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那个身影,于是低声说道:“可能是没吃饭,饿的。” 老爷子一听,瞟了眼“多管闲事”的管家,提高了声音说道:“我看他硬气得很,饿几天兴许还能更精神。” 管家默了默,斟酌地问道:“那这兰花还要不要去换了?” “让他自生自灭,碍眼得很。” 老爷子一下一下敲着杖走了。 管家看了眼纹丝不动跪在那里的孙少爷,无声的阖上门。 傍晚时叶津渡接到了时筝的电话。 电话里时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叶津渡脸上不由自主地勾起了笑容,说:“今天在爷爷这儿,可能要很晚。” 时筝一听是叶津渡的爷爷,就不免担心起来。 他手指无意识的勾住了衣服上的扣子,轻声问道:“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要很晚啊……多晚啊?” 叶津渡垂下眼,视线在棕红色的地板上一格一格走远,长方形的落地窗照进来一块菱形的夕阳,已经变灰。 “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很久没来看奶奶,所以多呆些时间。” 时筝半晌才应了声,说道:“……那我等你回家。” 叶津渡望着照片里叶老夫人温柔的笑容,说:“好。”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无话,却又没人要主动挂电话,好像呼吸都变成了一种粘稠的胶质,把空气也搅得黏糊糊甜蜜蜜起来。 直到徐嫂敲了敲门,才打破了这股蜜里调油的氛围。 徐嫂端了些吃的送进来。 主动说道:“老爷出门去了,听说要明天才回来。” 叶津渡疑惑:“去哪儿了?” 徐嫂把盘子放在矮桌上,说道:“听说是去见一个老战友,心情好着呢。” “临走前没说什么?” 徐嫂一笑,说:“你们爷孙俩都是戏精,好日子不过,偏要演这一出出的,让小姐看笑话。” 提到叶老夫人,她的神情又柔和了些。 “小姐在,也轮不到我来操心你。” 叶津渡站了起来,膝盖麻得一颤。 “这老的少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徐嫂嘴上说着,却还是在叶津渡踉跄了一下时,一边抱怨一边来扶他坐到沙发上。 老式的布艺沙发坐上去就像坐在了时光上,一下子穿梭回了幼年时,他爬上爬下满屋子跑的年纪。 “要不怎么——嘶——是亲生的。” 徐嫂给他按腿的动作轻了些,无奈地笑道:“该的你,和老爷子唱苦肉计,也就只有小姐会心疼你,现在人都走了,难道牌位还会说话,木头脑子。” 徐嫂一边按一边道出了心里话。 “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明着和他老人家对上,真气病了挨揍的还是我。” “你就贫吧,这么多年,你看家里大大小小谁给你脸色看过,从前那会儿闯了多大的祸都不算什么,现在还能真把你收拾一顿不成?做给谁看,不过是闹笑话而已……” “您这话说的跟我欺负他老人家似的。” 叶津渡笑呵呵。 “可不是,老爷子是疼你才出去溜达,让你好吃饭,下着这么大雨,谁爱出去……” 叶津渡刚端起饭碗,闻言往外看了眼,可不是,大概是隔音效果太好,又有白色纱帘的遮挡,他一天跪着都没发现下雨了。 “您刚不是说他见战友去了?这风雨无阻的,还当他是年轻人呢四处蹦跶……” 叶津渡走到窗边,就看到了外面下起的瓢泼大雨,玻璃窗像是被贴了一层磨砂纸,映得所有景色都失了真。 “有人陪着没?” 到底还是担心老人家。 “你徐叔陪着,也不去外面,就是在茶馆里喝喝茶,那里的毛尖老爷子爱喝,还请那老板来家里泡过茶,我还看见过,你别说,长得白白净净,很有文化人的样子。” 徐嫂说道。 “嗯。” 叶津渡坐到沙发上,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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