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自动跳到了下一段,还是夏天,蝉鸣声重,叶津渡戴着一顶大凉帽,拿着一根三米长的杆子,在一棵大枣树下,仰着头,胖乎乎的手抓着杆子,抓知了。 “乖宝,太阳太大了,等傍晚再来抓好吗?” 梁蕴站在阴凉的屋檐下,看着儿子矮矮胖胖的背影。十分担心他中暑。 “你看你脸都晒红了。” 她的语气里掺着一丝笑意。 “给妈妈看看,转过来。” 叶津渡有些不解地转过脸,镜头里出现了一张红彤彤的包子脸,脸颊肉鼓鼓,睫毛密而长,瞳孔在强烈的阳光下变成了琥珀的颜色。他皮肤很白,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红绳上吊着一个金色的物件。 时筝的目光停留了一瞬。 “妈妈,不要拍了。” 小小的叶津渡软软地说道。 “为什么呀?我要拍下来,给你爸爸看。” 梁蕴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可是我到现在一只也没抓到。” “那让爷爷来帮你好不好?” 梁蕴问道。 叶津渡低头纠结了会,又抬头看看天空。 说:“那我等太阳落山再来吧,他们会飞走吗?” “不会的宝贝。” 叶津渡扶了一下歪掉的帽子,说:“妈妈,知了冬天去哪里了?” 镜头晃在了地上,可以拍到一双穿着凉鞋的脚。 “冬天啊,冬眠了吧。” “在哪里冬眠?” “在地下,他们就能安全地活到夏天了。” 梁蕴的语气像是柔软的风,吹过金灿灿的叶子和鹅卵石,带着青草扑鼻而来的香味,蔓延到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瞬间,现在的夏天和回忆里的夏天重合起来,令人心生悸动。 “叶津渡。” 在车上,时筝一边系上了安全带一边说:“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嗯?” 正在开车的Alpha愣了下,虽然不知道时筝为什么突然问,但还是解释道:“这个名字是我祖父取的,天津的渡口的意思,他和我祖母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时筝没想到会是这个含义,他还以为是出自诗词歌赋之类的。 “我祖母是天津人,后来才跟着祖父搬到了c市,听说他们当年是一见钟情,我小时候,祖母倒给我讲过一些,你要听吗?” 时筝点点头。 叶津渡从容不迫地讲到:“我祖父当年带兵打仗路过了天津,祖母举家搬迁,在白沙渡口遇到了正在教训手底下不合规矩的兵,我祖母说,见我祖父年纪轻轻,但声音洪亮,眼神清明,觉得世上君子不过如此,但也没想到上船后在水路遇到了山匪,她们一船的女眷惊慌失措,祖母不识水性,掉进了水里,是祖父把她救到了岸上。初秋的河水很冷,祖父把自己行囊里的棉被都给了祖母,因为军队纪律严明,祖父不能停留,只留下了名字就走了。后来祖母是通过他的父亲和朋友,才找到祖父。” 叶津渡笑容里透着怀念。 “只是她身体不好,很早就去世了,那段时间她常住在医院,我去看她,就会听她一遍遍地跟我讲,和祖父当年是怎么认识的。” 时筝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和感伤。 “你祖母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叶津渡笑。 “是,她从来都不大声说话,对所有人都很客气,琴棋书画都精通,还会西班牙语和俄语。” 时筝露出惊艳的表情。 “老宅里有我祖母的笔记和照片,有时间我带你去看。” “……好。” 时筝看向了窗外,窗外天空蓝得刺眼,他又转了回来。叶津渡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微微侧目。 时筝想到了录像带里,叶津渡脖子上挂着的和那个他丢失的一模一样的貔貅。 又想到了很久之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卫生间里,他被发qing期折磨的丧失理智时遇到了叶津渡。 眼神清明,声音朗朗。 他生怕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奇怪又可耻的幻想。 犹如海市蜃楼。 却又无比真实地在耳边响起着。 ——你没事吧。 ——要叫医生吗? 那是很多年以前,他还不是影帝,还是一个不温不火的演员,被经纪人带去参加一次和大人物的见面,地点在一个私人别墅区,是一个十分有名的导演组织的,他那时已经拍了几部电影,却不是因为演技而被人留下印象,只是因为长得好看,饭桌上他被灌了很多酒,吴芳予拦不了,只能看着时筝一杯又一杯地喝。 最后终于让各位大佬满意转攻下一位时,才可以稍作休息。 酒宴在院子里,院子十分大,假山亭台,装修的别致而奢侈。 时筝喝多了,眼前晕乎乎的景象一片,走着便要撞到柱子上,他自己毫无察觉,还以为走的是康庄大道,没想到撞击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比他高,扶着他,保持距离地问道——你没事吧? 时筝醉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没看清楚脸,又听到他小声说:“喝醉了?你要去哪里?” 时筝推开他,晃了晃脸,终于视线清楚起来。 面前的是一个十分年轻英俊的男孩子。 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 “要帮忙吗?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时筝皱起了眉头,怪异地看了眼开朗热心的少年,说道:“不用你管。” 他并非恶意中伤,而是对方金贵自在,坦荡如君子,而他醉醺醺如一条丧家之犬,在酒桌上娱乐声色,犹如云泥之别。 更何况,他还知道对方是谁。 是那个最近在热搜频频出现的叶家。 娱乐圈的女明星最想攀枝头高飞的豪门。 对方一点也不介意似的,背手让路,还笑眯眯地提醒时筝脚下有台阶。 时筝没想过。 如果这也是一种缘分的话。 就好像他推开过一次,但没办法再推开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叶津渡。 他会宁愿在卫生间里烧死,也不会开门。
第102章 故人已乘黄鹤去 时筝从叶家回来的第二天,一条微博空降热搜#赵陵春 肝癌去世” 大概是记者们一直蹲点在医院外,人一走就放了消息。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早已准备好的悼念和追忆通讯稿。 热搜从半夜一点一直持续到早上变了“爆”,无数网友在赵陵春的微博下面留言,从几千条变成了二十几万。 时筝看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愣住了,有种分不清自己在做梦还是现实的感觉,如果是做梦的话,也太可怕了。 但这种模糊的念头在吴芳予打电话来时,变成了一种真真切切的失落感。 仿佛好端端地走在平坦大道上,突然脚下出现了一个窟窿踩空。刹那间陷入了坠落中。摸不着边,也踩不到底。 吴芳予在电话里通知他葬礼的时间地点。 “赵老师生前嘱咐过,一切从简。但按他的身份,估计明天有的忙,人多眼杂的,你注意安全。” “嗯。” 时筝的心思还停留在最后一次见赵老师的时候,他虽然病了,但看上去精神尚好,说话有力,还给他泡茶,给他讲往事,他都快忽略了对方已经是癌症晚期的事实。 与其说是忽略,不如说是逃避。 时筝很久没说话,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 突然听到吴芳予叹了声。 “你别太难过,生老病死,都是每个人要经历的,我们——唉,他才五十岁都不到啊……” “我知道。” 时筝语气平静而苦涩。 他在手机里滑到了盛泽的号码上。但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就好像对着碎掉的玻璃说对不起一样无力挽回。 人死如灯灭,这是谁也没办法抵消的灾难。 不管是对逝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 时筝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像是在发呆,可又不是。 脑子里昏昏乱乱地出现了许多的场景,一些早已经忘记的画面也浮现出来。 全都是赵陵春的样子,活灵活现的,他不敢打开手机,也不敢上网,那些渲染死亡和追忆的话都让他沉重得无法言喻。 他想盛泽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津渡在公司看到新闻后,大概到中午时,给时筝发了条短信。 ——宝宝,你还好吗? 时筝那时已经缓过来了,就好像一个无能为力只能继续往前走的旅人一样,他没办法扩大自己的悲伤,甚至没有在微博里发任何的言论。 他写不出,也说不出任何哀悼的话。 ——我有点不好,但是我知道没办法。 叶津渡看到这句话,霎那间就心被扎了下。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受点。 过了几分钟,时筝发来一条消息。 ——你明天陪我去送赵老师吧。 时筝打完这几个字,又把后面的字删掉了。 他想到了赵陵春曾经还在教他唱歌的休息间隙里说:“筝筝哟,不要总是一个人,多交点朋友总没坏处的。” 那时他年轻,又满心冷酷地扑在事业上,只是谦逊地说道:“老师,我现在这样很好。” 他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哪里不好了,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不用顾虑旁人的感受。 赵陵春只是摇摇头,眼里都是关切,“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可以陪你一起吃早饭的人。” 那时的时筝住在公司宿舍里,宿舍并不是单人间,但他却活的形单影只,不论上课还是吃饭,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有时一些同期的练习生想要和他套近乎,但都被他的沉默寡言打败。 又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长得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群,心气傲得很,久而久之就被孤立得彻底,甚至刚出道时,因为性格的原因,很不讨好。后来是吴芳予硬逼着他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练习打招呼,才变成了现在的时筝。 “这是今年的评级作业,如果你完成了,我就给你A。” 别人的作业都是专业课,唯独时筝多了一项完全不相干的任务。 但是到最后,时筝也没找到和他一起吃饭的人。 同期的练习生,为了出道的机会自然是锱铢必较的,而老师的态度又和他们是否能够在乐森大放光彩有关,最出彩的人自然而然的就会被针对,盛泽性格放肆,但是人家背后有身为音乐家的父母,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根本得罪不起,但时筝不一样,不过是除了脸和一点才华什么都没有的雏鸟一个,想要刁难也容易得很。 不过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把戏。 在时筝一次次得到试戏的机会和一次次表现出过人的表演能力时,一切又都微不足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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