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本能向理智乞求留下来,以确认牧周文在上次的不欢而散之后当下的情况,但是他也清楚,这只是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如果牧周文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没有勇气选择只在简单问候之后离开。然而现在如此严峻的事态下,他又怎么说得出口自己那些显得不值一提的心思? “我先走了,有什么让叔叔联系我吧。”孟盛夏轻声和牧周语告别,而后匆匆离去。 他落荒而逃,从楼梯飞快地向下跑去,直到跑出了大楼,这才松了一口气。 孟盛夏打了车回到自己的住所,先在楼下的小超市扫荡了一堆东西,就像是末日即将来临一般。这些都是他平日里压根不会碰的饮料和速食,可精疲力尽的身体叫他不得不尽可能挑选高热量的食物来补充体力。进了屋子,他才反应过来一路上路人的频频侧目是为什么——他把身上的外套剥下来,严恩咳出的血已经完全板结了,他只好勉强用洗衣液处理以后,当做垃圾收集起来。 孟盛夏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了肚子之后,打算多少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身体反而累得睡不着。他趴在沙发上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可在心里数羊也没能让困意增加几分。 于是他不得不翻坐起来,在客厅里缓缓踱步,希望能够得到几分睡意。然而只要他的身体一动起来,脑子便比它还要更快地运转,他又再度陷入迷思。 牧周语……他似乎在先前的推理当中,忽视了对方的存在。可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果牧周语真的继承了足以让有心人将他送出郑家的遗产,又为何不替他做更多的掩饰?就好像既不希望其他人能够了解他的身份,但也不能让他从自己的视线当中消失。 这个当年把牧周语送到福利院的人究竟是谁?孟盛夏想,就算他现在去追踪那个给福利院和牧家打款的对象,八成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内容。对方既然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向他主动暴露情报,说明有充足的准备来应对他的深究。 可这么想似乎又很矛盾,对方既然为了让自己追查下去抛出饵料,又何必隐瞒身份?否则几乎是蒙在鼓里的他,怎么可能有头绪追查下去……对了,孟盛夏突然想起了另一个自己忽视的对象——郑楚,这对兄弟也许就是事件真正的核心。 可为什么先前他和郑楚几乎生活圈子重叠的时刻,他从未听说过对方有一个兄弟呢?甚至他身边的人,也没有谁和他提起过这一点。孟盛夏回想起郑楚的反应,总觉得对方在面对牧周文的时候,难以保持往日的平静,尤其是陶之轩也在场的时候,他更是慌张得只能选择回避。 陶之轩,难道也知道这两兄弟将要继承的遗产吗?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孟盛夏记得对方的大哥陶之承是无从置喙的商业能人,不论如何,就算他通过婚姻关系得到两兄弟任意一个人的财产,应该也没有办法能够撬动自己大哥的地位才对。那么,他接近两兄弟,费尽心思讨好、追求他们——做这样的“无用功”有什么意义呢?这其中应该还有自己不了解的地方…… 孟盛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日的奔波让他头痛欲裂,没法再继续思索下去,他一头栽进沙发当中,逼迫自己合上眼睛。 …… 孟盛夏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竟然不过是凌晨的四点钟。窗外天色微熹,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直到感到四肢拘束在狭窄的沙发里的酸痛,才从沙发上起身。 他下意识去找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地看到了未接来电。孟盛夏连忙一个个拨过去,可到了通知栏最底端的,却是两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电话。 牧商的来电提示和一个拨打了两次的陌生号码呆在那儿——也许是严佑,孟盛夏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接听这个相对轻松一些的电话。他回拨回去,没想到对方的电话一直占线,于是只好转而拨打了牧商的电话,可是对方也没有接听,似乎正在忙碌中。 孟盛夏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护工,从那头得知了牧周文母亲转危为安、但目前正在ICU治疗的情况。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虽然算不上最好的消息,总比听到噩耗好上太多。挂机前,孟盛夏留了个心眼嘱咐到,如果牧商想要说服牧家两兄弟选择出院,就让医生先来找自己。 他呆坐到七点钟,寻思着何理群已经起来了,便打了个电话给对方。然而今天却像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儿,往不会让他等待太久的何理群也没有接听他的电话。 他竟变成了一个闲人……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孟盛夏,只好先去吃了个早点,在住的地方等候指示。 只是他实在坐不住,于是便开始处理因为D县耽搁的事务。长辈们本来也没有对他赋予太多的重望,他一周的工作量和孟广思相比,不过是对方一天的十分之一,他只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就差不多都安排完毕了。 中途他不死心地给严佑拨了电话,想要确认严恩现在的情况,可对方压根没接,似乎在“报复”他昨天没有及时接通自己的去电。孟盛夏无奈地想,兴许严恩的情况已经没有大碍,否则他早就被长辈耳提面命要求去医院了。 可等晚饭的时间都到了,他也没等来任何通知他去上班的消息。孟盛夏终于坐不住了,打算自己先回一趟D县看看情况如何。 他把对何理群一个人“扔”在那儿,本就有些过意不去,只是担心公司又有什么事情要把他叫回来,所以才暂时在住所待机。既然大家都遗忘了安排他的工作,那他得自己找点事做。 孟盛夏先去浴室好好洗了个澡。温热的水从他的头顶冲下来的时候,他低声喊了一句,发泄着这一周以来无处释放的压力。他很快结束了洗浴,从隔间离开,随意拽过墙上置物栏里的毛巾,粗糙地揉搓自己的头发。 在弄干头发的过程中,孟盛夏无意间望向了镜子,一时之间不由讶然镜中人何其陌生。 不过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仿佛被另一个人夺取了身体。孟盛夏情不自禁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了因为热气缭绕而发白的镜面上。他用手抹开那薄薄的雾,使得影像更加清晰。 他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很快察觉到了不同之处:他的眉眼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面容比起先前要瘦削一些,但眼神却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镜中的他目光炯炯,仿佛火光在眼底燃烧,这让他看上去精悍锐利,好似草原上盘旋的鹰隼,已然看不出过去娇生惯养纵容出的懒散成性。 孟盛夏再次抹去镜面上新凝成的雾气,看着镜中眨眼的自己,确认这的确是他之后,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他想成为的自己吗?孟盛夏感到了茫然。他过去总以自己没有大抱负为借口,从没有想过要靠自己的力量实现什么目标,更别提遵从社会中的“常识”、像其他的Alpha一样活着,野心勃勃地追逐自己的欲望。 和他们相比,他是那么的缺乏Alpha与生俱来占有的本性,又曾自暴自弃地在享乐中流连,以至于没有谁对他抱有期待,他也自甘堕落,每天都是闲散过日。可他竟然也能成长成这个模样了? 然而现在他所希望能够看到他这一面的人,都离他越来越远,促成他剧变契机的那个人,更是他在心中认定此生不能再纠缠的过客。孟盛夏低下头去,他感到心脏一阵抽痛,叫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可是这样的伤感没能持续太久,孟盛夏等待已久的来电就来了。他连忙从防水袋里取出自己的手机,对面传来的是何理群低哑的声音。 “负责人我们找到了,但现在有两个坏消息。” TBC.
第44章 44. 欲盖弥彰 “负责人找到了?”孟盛夏难免有点惊讶,“还有两个坏消息?” 何理群欲言又止,沉默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这才解释到:“人找到了,但精神状况不太好。” “什么?”事故的性质虽然严重,但也不至于会让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癫狂,孟盛夏心中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他问到,“难道是出了什么别的问题?” “他中途的失踪确实是逃跑,但也许不是为了逃避光缆的责任……” “老何,别卖关子啦,到底是怎么回事?”孟盛夏有点焦急地问到,打断了何理群的“前情提要”。 “他被找到的时候,身边的口袋里装有……”何理群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语气低沉地讲到,“两具残缺的人骨。” “……”何理群虽然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向他传达了这个事实,可孟盛夏的脑子一转过来,瞬间就感到了惊悚,“你,你是说?” 何理群不置可否,直到孟盛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追问,他才应到:“是的。目前还在追查尸体的身份信息。” 孟盛夏感觉自己缺乏睡眠的大脑嗡地一声作响,他倚着墙支撑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这些人……骨头,是在光缆附近挖出来的吗?” “恐怕是的。”何理群沉重地说到,“虽然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晰,但如果把事情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来看,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所以当时负责挖掘的工人,被指派的任务未必是挖土,也许正是为了挖出这些骨头?” “如果是工人无意之中挖出了这些白骨呢?”何理群倒有其它的理解,他娓娓道来自己的看法,“既然选择了光缆附近那么敏感的位置,大概就是为了躲避警方的搜索。” “你说得对!这从逻辑上更合理。”孟盛夏恍然大悟,他顺着何理群的话说下去,“工人摔下了山坡……会不会是因为他挖出了那些东西,负责人和他发生了争执,情急之下把他推了下去?为了收集尸骨,他没有时间再去确认工人是否还活着,于是把对方的‘尸体’草草掩藏,而后带着骨头逃跑了?” “我正是这么想的。”何理群认可了孟盛夏的推理,他接着说到,“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陷入了癫狂……我接触过他,他是个办事‘牢靠’的人,恐怕背后不单纯是和他有关的凶杀案。” “你的意思是,他未必是造成这些残骨的凶手,幕后真凶另有他人,但胁迫他为自己工作?”这些话孟盛夏说着都感到惊讶。他不是没有听过新闻,也并非没有对某些猎奇的案件有过好奇,可当自己真的面对这种事件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感到了毛骨悚然,“这……有可能吗?” “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们了解到的消息太少了,现在还无法做出准确的推测。” 孟盛夏叹了口气:“这件事恐怕不在我们能够努力的范围内了。”他虽然也充满了好奇,但显然以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调动警方的力量,此外也似乎没有这样的必要去进行调查,“这事不能透露出去,否则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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