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心里盘算着,手上则二话不说撕开糖衣,在强势露骨的注视下,把话梅糖放进了嘴里。 酸甜很快取代药苦,这个过程,齐麟仔仔细细把人扫视了一遍。眼神丝毫没有畏缩,大胆带着审视。 今天的陈既庸,一身休闲装,随意甚至有些不修边幅。他头发半扎着,左侧的碎发挡住小半边脸。淡淡的胡茬延展到下颌,双唇微干颜色浅淡。 整个人看着多少有些…糙。 唯一精致的,就是那双眼睛,透着浓浓的距离感,又让人忍不住想看。 齐麟眼看着对方投射过来的视线,逐渐轻佻起来,这让他觉得脊背一凉。 这人是在勾引他吗? 倏地,齐麟似乎明白了,他们竟是一类人。想明白了这点,刚刚那种被压制的无措感,一散而尽。 “我对你…没兴趣。”齐麟抽冷子道,而后笑着冷哼了一声。 陈既庸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直球,压根不给他推拉闲扯的机会,他仿佛听见了自己被打脸的清脆声响。 其实,对于刚才撩拨人的做法,他自己也深感意外,他就是忍不住就想要逗人玩。 “好,”陈既庸笑着摇摇头,还有点委屈,“我知道了。” 陈既庸的笑并不夸张,仅限他们两人能听见。笑中有自嘲,想他三十多岁的人,愣是被个小孩儿给鄙视了。 但更多的是觉得有趣,他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真新鲜…
第6章 我随口编的 珠穆朗玛峰高达8844.43米,为世界最高峰。一众声名赫赫的极高山,形成了我国西部的擎天之柱。 在它们周围的群峰组合成一列列,绵延无尽的超级山脉,极少数是陈既庸没有踏足过的。 他勇于挑战自然,对高山心存敬畏,是个浪漫的骨子里的人,他那些极富灵魂和激情的作品,代表了业界最高标准。 陈既庸,我国第四代摄影人中的最高峰。 以上摘至《光影艺术》三十周年纪念特刊,主编刘冬冬的编者寄语。 陈既庸当时看完,直接鸡皮疙瘩掉一地,然后丢给刘冬冬一句话: “没喝多吧?能不能悠着点吹!” 私人层面,刘冬冬还是陈既庸摄影工作室的合伙人。他并非言过其实,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客观的,真实评价。 10年前,陈既庸举办了人生的第一次摄影展——《云上四季》。 人们从后来的采访中得知,为了这组作品,陈既庸耗时五年,四次进出无人区。 这样带有强烈自我修行意志的创作经历,被媒体吹的神乎其神,可也确实激励了无数后来人。 习惯站在高处眺望世界的人,对于任何棘手的突发事件,都可以做到从容不迫。 能解决的麻烦,就不叫麻烦。然而今夜,他辗转无解。 因为,他也是第一次睡错人。 回到久别的自家大床,许久,困倦夹带着不常困扰他的陌生情绪,陈既庸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梦里。 陈既庸住的奥朗地处北五环边,是奥运期间,B市起的一批高端住宅,紧邻大学城,闹中取静。 这样品质的楼盘,放到今天也是妥妥的稀缺资源,价格翻了好几番都不止,现在小区里的原住民已经不多了。 早八点,陈既庸打着哈欠出了卧室,照例烧壶热水泡茶,又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面有动静,像是在搬家。 他走到门口开了可视屏,发现几个箱子已经堆到电梯口了。一层就两户,不用想,对面又换人了。 陈既庸觉得挺逗的,对门是不是风水不好?这都第几茬了? 接下来是工作时间,他进了书房准备抓紧把素材筛了。顺利的话,晚上回陈老师那吃个饭。 脚下没根的人,上有老下没小,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外面。这次,又是两个多月没见,陈老师肯定想他想的紧。 可极其自律很少溜号的人,现在却一直无法集中精神。 昨天直到下飞机,他和齐麟的都没再说一句话。到达出口前,他们都是一路。他跟在齐麟身后,想着要不要把人叫住。 可理智告诉他,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场合就更不对了。 既然对方在体大念书,之后人找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道歉还是赔钱,他都认。于是,他看着齐麟消失在了视野。 陈既庸揉了揉眼睛,一下午心都静不下来,只好起身出了书房。 傍晚,西郊榕庄别墅。 “小秦知道你回来,特意做了一桌子你爱吃。”陈淑兰说着,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了陈既庸的碗里。 陈淑兰说的小秦,是家里的阿姨,已经来家里快十年了,陈既庸喊她秦姨。 “辛苦秦姨了。” “客气啥,还不是你妈她心疼你。”秦姨回说。 “陈老师也辛苦了。”陈既庸摆出一张奉承的样子。 “少贫,赶紧吃饭,老大不小了还成天往外跑。”陈淑兰没好气道。 “别说,脱骨了都,好吃。”陈既庸自动屏蔽后半句。 儿子一进家门,陈淑兰就忍不住一番心疼。两个月,明显黑了也瘦了。 只是,陈淑兰并不是什么慈母,更不善言辞。 当年,她从女篮国家队伤退之后,就出国治疗了,之后便留在海外深造、任教。 第二年,认识了搞摄影的美国人,也就是陈既庸他爸。第三年,陈既庸出生。 陈既庸没满一周岁,他爸就在北欧的一次摄影采风中,遇上雪崩,人没了。 陈淑兰从此又当妈又当爹,加上职业运动员出身,对陈既庸的要求自然十分严格。 好在,她这个儿子还算懂事。 父母基因的加持下,陈既庸体魄相比绝大数亚洲人,都要来的高来的结实。 但是长相这块,却随了陈淑兰更多,混血感不强。除了那双眼睛,跟他爸一模一样。 小时候,陈既庸是存粹的蓝眼睛,在欧美人里也是很少见的。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颜色才淡了不少。 陈既庸小学毕业,母子俩回国。陈淑兰进入体大任教,此后为国家队输送了不少体育人才。前几年刚退下来,现在是体大名誉校长。 “个展什么时候?”陈淑兰突然问。 “计划明年,差不多。”陈既庸边吃边说。 “接下来不出去了吧?” “嗯,不出了。” 陈既庸自然不能跟陈老师多说什么,瓶颈期跟更年期一样,躲不掉逃不过,再出去跑也是徒劳。 “成,那有两件事,你帮我个忙。”陈淑兰撂下筷子,语气一下就认真了起来。 这太阳是打哪出来的啊?陈老师竟然用“帮”这个字。别说两件,三件也成。 “什么帮不帮的,您是我妈,有事您说话。”陈既庸立即表起决心。 “就新传院儿的冯教授,带孙子下楼,不小心把腿摔坏了。” 冯教授是体大新闻传播学院的副院长,也是他摄影学协会的老前辈。 可话到这,陈既庸还没太明白陈老师几个意思,“这么不下心,孩子没事吧?” 陈淑兰轻咳了一声,继续:“他这个暑假就算交代了,眼看开学了,学校那边没有可以替他的人选,电话就打到我这了。” 得,说到这,陈既庸差不多猜到后面的话了。 “你去替老冯一阵,都是大课,还是选修,一周一节,耽误不了你什么事。” 一阵,是多久?陈既庸没问,他想直接拒绝。可没等开口,陈淑兰说了第二件事。 陈淑兰看了眼一旁低头吃饭的小秦,而后道:“你秦阿姨的一个老乡,家里有个孩子,在电视台做主持人,你有时间可以…” “打,打住。”陈既庸这回没让陈老师把话说完,“相亲啊?这肯定不行,我暂时没这方面的打算。” “那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陈淑兰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就问。 “不急,再说吧。”陈既庸敷衍。 “你都37了,总得给我带个活人回来吧。” “是36…妈,我有自己的安排,这事您就别管了。” 不管?扯淡! “你电话小秦已经给人家了,不管怎么样,你得跟人聊聊,这是礼貌。” 陈既庸无奈的看向一边,秦姨眼睛一弯,做了个口型:不关我的事。 饭后陈既庸没久坐,找借口溜了。他走之后,陈淑兰看了眼时间,到点儿该追剧了。 其实陈淑兰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喜欢女人。她暗自消化了很久,如今早就释怀了。 她刚也说了,这人都快37了,在她有生之年,怎么也得带个活人回来吧? 男人女人都无所谓,人总得有个伴儿。 可他这个儿子,从小主意就正,看似什么都听他的,其实不然,什么事都瞒着她。 她一直在等儿子跟自己坦白,她心脏病几年前就控制住了,还有什么是她承受不了的? 陈淑兰就想刺激陈既庸一下,看着吧,只要她逼得勤一点,今年的年夜饭,他就能看见儿媳妇。 “小秦,刚谢谢你啊。” “这样不会露馅吧,”秦姨端着果盘在一旁坐了下来,“我一个粗人,哪里认识什么电视台的啊。” 陈淑兰嗑着瓜子回说:“没事,我随口编的。”
第7章 蠢萌蠢萌的 陈既庸从陈老师家出来,直接奔了酒吧。他给刘冬冬打了电话,让他把冯启明也叫上。 老哥仨铁三角,谁有点烦心事,总忍不住让其他两个也跟着一起烦烦。 晚上八点,五环路正是堵的时候。 陈既庸关了空调,开了车窗,外面的嘈杂一股脑涌了进来。 刚车里太安静,静的他心烦。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总想着往别处摸一摸,他现在很想来根烟。 不给陈老师添堵,是他从小到大,对自己的最基本要求。 除了工作走了他爸的老路,再一个就是他的性向问题,除此再没什么对不起陈老师的地方。 关于他喜欢男人的事,他不是没想过要坦白,陈老师不是古板不讲道理的人。 在国外那些年,他也有Uncle、Auntie来自同性家庭,迄今都还和他们保持着联系。 但总有些脱离他掌控的事情,让出柜这件事推了一年又一年。比如,前几年陈老师查出来风湿性心脏病。 这个病很尴尬,只能保守治疗,医生不建议动刀,平时不能气不能吓,连感冒发烧都要尽量避免。他也为此戒了烟,二手烟对心脏病人很不友好。 出柜这件事,陈既庸不敢冒险。 陈既庸到酒吧的时候,刘冬冬他们已经点上酒了。冷气给的是真足,一进门,陈既庸就不禁打了个喷嚏。 “老陈,这里。”冯启明破锣嗓子,全酒吧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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