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民众基础,也难怪日本能够培养出许多优秀的登山家与欧美抗衡。 想起国内登山圈的形势,何棠江叹了一口气。对比起来,国内登山圈就像是一片荒漠。虽然近些年来,户外运动逐步被人认知,户外运动已经成为一个新名词,但妖魔化户外运动的风险,冷嘲热讽那些不幸去世的户外运动爱好者,也是半懂不懂的外行人带给这个圈子的伤害。 【不明白那么危险又不赚钱的事有什么意义。】 【就是个人英雄主义,虚荣心强,想要出风头吧。】 【不要自私了,赶紧放弃吧,死了也拖累别人。】 【这能叫什么理想,不能给别人带来幸福的不配叫做理想!】 不关注,不理解,不认可。冷嘲热讽,横加干涉,哪怕只是想去登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也要写上书面申请,分析种种有利社会,能给他人带来福祉的伟大理由,得到普罗大众的许可后才可以。 但是,我登山,和他们有关系吗? 即便我必须向家人解释求得理解,但和他们有关吗? 他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值不值得,光不光荣,有无价值? 何棠江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嫉妒,嫉妒在这片土地上可以自由追逐自己梦想的人们。 “‘江河’!” 何棠江这一想,直到被人拍上了肩膀,在将思绪从越陷越深的螺旋中解脱出来。 “滕吉?怎么就你一个人?” 何棠江不意外在这里看到滕吉,而是意外于只看到他一个人。 保安所划分出来这片空地里,加上他和滕吉,一共只有七八名年轻人,全部都全副武装,做好了登山的准备。 “不知道,也许他不和我们一组吧。”滕吉耸了耸肩,指着隔离线外的人群,夏尔巴人眨巴着黑皮肤下的一双大眼睛,“这些人为我们聚集在这里,让我想到了夏尔巴的舞蹈节,那时候也是有这么多人在看我们。” “为了我们?”何棠江一愣,“他们不是在等待开山仪式吗?” “你不知道?”滕吉看向他,“负责开山的就是我们。” 何棠江张了张嘴,又回头去找刚才那名工作人员,却早已看不到人影了。究竟是他被人耍了,还是那名工作人员忘记告诉他这件事,已经不得而知。 “我真的不知道。”何棠江苦笑,“我们怎么开山?” “下午出发,天黑之前,第一个登顶的人摘下系在峰顶石碑上的红绳,就算完成了今年的开山仪式。” “可现在已经两点了。”何棠江问,“如果没有人在天黑之前完攀呢?” 滕吉看了他一会。 何棠江只听见这个夏尔巴人说:“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真正的竞争对手不是太阳,而是彼此。” 他的语气里带着冷静的审视,以及跃跃欲试的战意。 “要比一比,谁第一个登上峰顶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师用脑子缔盟好么!两个深水鱼雷~么么哒。 ---- 总算赶上啦,我先去睡觉啦,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见!
第78章 东京篇(六) 富士山并不是一座高海拔山峰, 即便是富士山最高峰剑锋,海拔也不到四千米。然而就是这样一座山峰,却是日本最负盛名的登山圣地。 目前, 富士山广为人知的登山路线有四条。因为多年开发的缘故, 游客们最常走的路线上设施已经十分完善, 休息处、小吃店, 甚至连邮局都有。当然,我们这一次登山,并不会选择这四条路线中的任何一条,而是而从距离最远、耗时最长的起点——御殿场口出发,出发之后选择任意路线前进。所谓的任意路线,就是不论难度和距离,根据自己的观测判断出的能最快抵达剑锋峰顶的路线。 这在考验每个人对富士山地形的判断,像是一次On-sight攀岩, 观察的机会只有一次, 需要自己把握住选出最佳路线。 准备的时候, 滕吉问我说。 “还有防晒霜吗, 借我一点。” 我把自己刚用完的防晒霜递给他,“你没带?” 这可不像是滕吉会做的事,这位专业的夏尔巴向导从来不会在登山的事情上有任何疏忽。 “带了, 但是借给别人了。”滕吉说。 我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好奇,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之后我曾无数次想, 如果我这时执着一点, 问一问滕吉究竟是将防晒霜借给谁了, 是不是就能对后面发生的事有些心理准备。 事实证明, 我没有。 两点二十分, 在组织者的宣布下,所有人从起点出发,向着富士山顶攀登。 我们出发的周围聚集了不少爱好者,纷纷激动地为我们加油打气,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的,但是热烈的气氛总是会感染人的。 登山并不是竞速跑,在一开始为了保留体力,所有人都以自己游刃有余的速度前进,此时也并没有划分出不同的进山路线,所以最开始的一段距离,大部分人还是在一块行进的。 滕吉就在我的左手边,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话说,你是怎么认识白水鹜人的?” “其实是我爷爷先认识的他祖父。”滕吉说,“他的祖父、父亲、他祖父的妹妹都是有名的登山家,在他祖父那一辈,就曾经多次前往尼泊尔。那时我爷爷是第一代的尼泊尔向导,他们俩就这么认识了。后来,我也出来做向导,就认识了鹜人。” 这两人原来还是世交。 我有些感叹:“所以他们一家人都这么厉害?” “厉害?”滕吉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怎样的登山才算是厉害。很多夏尔巴人一辈子登上珠峰数十次也籍籍无名,而有的国外登山家一辈子只要登顶珠峰一次,就会被人交口称赞。怎么样才算是你们口中的厉害?” 我被他反问的愣了一下,这才像起来滕吉和我们是不同的。夏尔巴人登山是为了谋生,而我们登山却是出于谋生以外的目的,有的人出于热爱,有的人出于执着,与纯粹为谋生的夏尔巴人有太多不同。登山不是夏尔巴人的梦想,只是他们的生活。他们没有把登山当做是荣誉,自然也不像他人那样有参加交流会沽名钓誉的动机。 这个时候,滕吉其实已经露出了破绽,但此时我心思不在这里,便又错过了一次发现真相的机会。 “好了,就到这,谢谢你的防晒霜。”走到分叉路口时,滕吉和我挥一挥手,“希望一会能在山顶等到你。” 我看着露出标志性大白牙笑容的夏尔巴人,不服输道:“谁等谁还不一定呢。” 滕吉眨了眨眼。 “那真是令人期待。祝你一切顺利,‘江河’。” 这句祝福,显得有些突兀。然而在快速登顶的压力下,包括我在内,其他的登山者都没有注意到这些破绽。 我们出发时是两点二十分,等我再次想起去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四。 我已经开始有点喘气,海拔逐渐升高,手表的记录显示已经升高了五百米,出发点的海拔是一千四百五十米,那么我现在大概是在海拔两千米的位置,在富士山的山腰处。站在这个位置,我已经看不到富士山的顶峰,眼前的山脊和绿植,挡住了视线。 我觉得自己的速度有点慢,便收起了登山杖,准备加快速度前进,争取在两个小时内完成一千米的海拔攀升,抵达海拔三千米时,再做最后的冲刺。 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呼救声。 呼救? 我怀疑是幻听,静下来等了一等,耳边只听到了风声和枝叶晃动的声音,便放下心来。可就在右脚刚刚向前迈了一步时,那隐隐约约的呼救声又响了起来。 不是吧,真的有人在山里遇险了? 这个时间照理说除了我们几个开山的人,不会有其他人进山。 呼救声若隐若现,我一咬牙,放弃立即加速攀登的想法,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然后,我就看到了呼救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这是老天爷开的玩笑。 白水鹜人,怎么可能在海拔两千米不到的地方遇险?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没有看错,而周围也没有什么隐藏摄像机,白水鹜人那家伙的形势岌岌可危,才立刻冲上前去。 “抓住!” 没有时间问他怎么会掉在这里了,我拿出身上唯一一条登山绳。因为富士山并不是高海拔山峰,为了轻装简行,所以高山探险的工具比如冰镐、保护器、安全绳等都没有随身携带,这条登山绳还是我出门前为了以防万一带在身上的,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我把绳的一头系在一棵一人粗的树干上,另一头打了一个圈,向白水鹜人扔过去,扔的时候准头不是很对,似乎砸到他脸上了。 白水鹜人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我听见他用蹩脚的英文说。 “没用,我抓不住。” 这时候我才观察发现,他的两只手都用力攀在崖壁上,整个人吊在崖壁之外,仅仅靠着这两只手支撑,的确没有多余的胳膊再来抓绳子! 这个大高手怎么会在这么低海拔的山上让自己陷入如此险境?此时,已经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我把绳子系在自己身上,试探着向他走过去。 “小心!”白水鹜人提醒说,“那块的土石松散,你会滑下来。” 看来,这家伙就是这么摔下来的。 富士山是一座活火山,处于休眠期的活火山,虽然它已经有三百多年没有喷发过,但是在富士山山麓上仍旧到处充斥着曾经火山喷发留下的痕迹,比如说遍布在山路上的各处溶洞,以及靠近溶洞除就变得格外危险的松软石土。 白水鹜人身后冒出丝丝白气,我当然不会以为那是他要成仙了,而明白这是他身下的溶洞,所遗留的火山喷发时代的痕迹。 我的心突然悬了起来。 富士山已经三百年没有喷发,但它并不是一座死火山,日本又处于大陆板块交接地带,经常会引发地震,谁也不能确保这座休眠的巨人会不会在哪天突然醒来。 那个冒着白眼的溶洞,此时就像是一个可怕的巨口,虎视眈眈地要将我们吞下。 白水鹜人突然说:“你回去吧。” “把绳子留在这里,下山也好,去找救援也好,不要呆在这。” “开什么玩笑?” 这时候说英语就不结巴了?我瞪着他,恨不得在他脑袋上瞪出一个洞! “你叫我见死不救!?” “那你救得了我吗?”白水鹜人冷静地问,“再向前走两步,你也会掉下来,到时候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遇难。” 我没有敢再向前试探,看着脚下的土地,似乎它真的会像白水鹜人说的那样,在我走过之时突然崩塌、坠落。这个认知使得我有些焦躁,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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