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骂骂咧咧,抱怨了几句就妥协了,还能怎么办?人不带你玩了,还能逼迫不成。 “走了。” 所有人陆陆续续离开,只有一个人站在原地。 玻璃门外的肖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色。 “糟糕,糖浆不会气疯了吧。” “实力所归,这又不是热血小说。”彭宇峰理性分析,“他应该预想到自己会落选。” 禹山山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明明可以凭实力硬扛所有人,现在搞得跟走后门似的,他觉得特憋屈窝火,连带看韩峥和自己亲爹都不顺眼起来。还好禹晓晓死死按住他,没给他瞎折腾的机会。 “韩峥。” 何棠江的声音,叫住了即将离开的人的步伐。 “如果下一次由我来向你要求结组,你会答应吗?”何棠江补充了一句,“不是现在的我,是以后能和你们站在一个起跑线的我。” “我不会和自己想做什么都不明白的家伙结组。” 韩峥抬脚离开。 何棠江着急起来,“我是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疯了也要踏进这个世界,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和何山那男人一样的事!” 韩峥听到这里,就想握拳回去揍人。 “我不像你们,登山是梦想,是磊落的,可以堂堂正正提起,还有家人的支持和引领。我不敢向家里提起登山,我不敢向自己提起登山,提起这两个字都感觉自己是个罪人!我没有一天不活在恐惧中,生怕自己像何山一样逼母亲走到跳楼的地步!也怕自己像小舅那样,终其一生碰都不敢碰自己心爱的事,只能远远躲着!我该怎么选,能怎么做?” “我到底是犯了什么贱,着了什么魔,非要把自己送进这个世界不可!你倒是告诉我啊,韩峥!” 何棠江紧握着双拳,眼睛里充满血丝,死死盯着韩峥。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登山?” 自己喜爱的事,不敢去说喜爱,甚至连承认这份喜欢,都要承担更多的恐惧和愧疚。在登上四姑娘山大峰峰顶的那一刻,何棠江就预见了自己这黯淡而又沉重的未来。自那以来的每一秒,愧疚和渴望两种情绪不断撕扯着他的灵魂。 一片寂静,周围人谁都没料想到何棠江会突然爆发,说出这么一番话。更没有人注意到,叶廷之的身影瑟缩了一下。 韩峥终于转身,大步走向何棠江,拉起他的衣领拽到自己面前,手掌隔着皮肤也能感受到何棠江滚烫火热的心脏。那心脏因为热烈的情绪,正砰砰砰跳着。 “你站在这里,心脏在为它跳动,这就是原因。没有人会觉得呼吸是错,没有人会觉得心跳是错,登山对我们而言就好比呼吸与心跳。”韩峥顿了下,说,“如果你还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回去见你母亲。” 何棠江瞳孔收紧。 “去向她坦白。” 作者有话说: 感谢猫尾巴草的地雷~ - 在没有向母亲坦白之前,糖浆是不可能去极限登山的,更不可能像韩峥一样去倾吐自己热爱攀登的情绪。 本来决定在尼泊尔篇之后再向母亲坦白。 但糖浆说,不行,要快点,要告诉妈妈,我不能再背负着愧疚的灵魂去做我热爱的梦了。 是死是活就看后面几章了,希望大家能陪糖浆一起渡过。
第34章 你好 最令人怀念的地方, 永远是只存在于回忆中的旧景。 最令人怀念的人,永远是已经离开的人。 靠在车厢哐哐作响的窗上,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不知在哪里看见的这两句话, 下意识就将其与自己的处境对比。 前者, 还能和家乡那些已经消失的老街、店铺对上;后者, 真的难以找到合适的代入对象。 外公外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 我对他们唯一的印象只有老妈相册里的黑白照片。父亲那边的亲戚一直都没有来往,只是隐约听说在他上高中前他的父母就已经故去,是否还有兄弟姐妹就不知道了。 老妈、小舅,是我唯二的亲人,他们都在我身边,并有遥远到需要“怀念”的地步。 然而若认真地去想,还是能够想起一个人,是我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笑得开怀的年轻女人。我见过两次, 一次是她高中毕业时的照片, 还有一次, 是我出生不久后的合照。 除这两张照片外, 我再也没有见过可以抛开一切展露出笑容的她,认真地说,我怀念那样的她, 希望能够见到那样的她。想到这里, 一团对自己的怒火猛然涌了上来,像被囚禁在铁牢里的困兽, 无处发泄! “哐——!” 脑袋用力砸在动的车窗玻璃上。 “哐, 哐, 哐!” 我又用力用脑袋撞了几次窗, 十足像个精神不正常的病人。眼看隔壁座位的人起身似乎要去找乘警, 我才连忙抬起头对他解释。 “抱歉,有点低血压,只是清醒一下。” 这显然是个借口,但是只要有一个借口就足够了,对面的人显然也不想自找麻烦,又安份坐了下来,只是时不时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我。 那眼神看得我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又怎么不是呢?或许这疯子唯一还剩下的理智就是不去打扰他人,在自己的世界里疯癫。 【去找她坦白。】 韩峥的一句话将我最后一点掩人耳目的畏惧撕碎了。我意识到,如果没有向老妈坦白一切,我永远无法真正踏上登山这条路。说什么要有足够实力之后再告诉她,其实只是出于自私。 我害怕面对老妈悲伤愤怒的眼神,害怕被她否定,害怕无法继续登山,就在背负着这些害怕的日子里,一日活得比一日更压抑,其实韩峥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知道自己明日想做什么。 因为我的明日,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前方到站靖南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准备,随身带好自己的行李。” 我背起背包,对着隔壁客套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要下车了。” “哦,哦,好。”坐在我隔壁座位穿着一件老旧夹克衫的大叔闻言让开了一些,就在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他轻声说。 “小伙子,不要想不开,多找家人倾吐一下,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我错愕地看向他,大叔眼神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坚定地看向我。 “我都这把岁数了,一事无成还厚脸皮地活着。你还年轻呢。” 我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是以什么表情在用脑袋砸窗户,以至于让这位陌生人会担心我“想不开”。所以他刚才起身,不是因为嫌我吵而想去找乘警,而是担心我在自残? 不知是该感到好笑还是感动,我对大叔道了声谢,下了车。 车外就是靖南,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乡,这里连空气都充斥着熟悉的气息,带着陌生人不经意的关怀,我多少有了几分迈步向前的勇气。 靖南老铁路局小区十三栋二单元402室,一个往返了十八年的地址,也许是回家的时间还早,学生们没放学,大人们没下班,老人们还在社区活动中心打麻将。这一路来,我竟然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遇到,只有经过相邻的门扉时,里面会传来几声热情的犬吠。看来第一个知道我回来的,还是它们。 老妈当然不在家。我把背包丢回房间,看着几个月没回变得有些陌生的家,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然后决定打电话给小舅。在向老妈坦白前,我还是想要向小舅询问一下。 “喂,小舅,是我。” 那边正好是课间休息,小舅很快接了我的电话。 “我在家,不是放假,请假回来几天。” 【你准备向你母亲坦白?】 小舅不愧是小舅,我还没开口他就知道我想说些什么。 我有些紧张地抓住手机,全神专注于接下来的对话,因而没能注意到门外传来的轻微的响动。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瞒着老妈。既然我已经决定开始登山,就得告诉她,她也一定不想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儿子做出这个决定的。我怕,我——” 话说到这,心里突然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慌张,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剩下未尽的话语,都堵塞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你——” 靖南市城旻中学高三教研组,顾沛握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你准备怎么告诉她,至少得等我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小江?” 【你说,你要做什么!】 他听到了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顾沛立马挂断电话,狂奔着向学校外跑去。 一点准备也没有,一点铺垫也没做,事情直接发展到了最糟糕的状态。紧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断了。以最预想不到的方式,让最不愿意伤害的人,知道了真相。 老妈拿着拖把抽打过来的时候,我动也不动。 “你要去登山,要学那个男人一样去登山,你去啊!你倒是去啊!”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上的疼痛。 “你想寻死,我成全你!我现在就亲手打死你,也比你死在哪个穷山僻壤里好!反正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你不在意你的命,不是吗?”她一边用拖把棍打我,一边不成腔地哭。 四十岁的女人,活了半辈子的人了,用这样的哭法在流泪。 那些□□感受不到的痛苦,此时都随着她的眼泪钻进了我心里,就像一把刀,一下又一下钝割着心脏。 “你不珍惜自己的命,不珍惜我花了十八年养大的儿子。好哇,我也不要命了!我打死你这臭小子,我再自己去死——” 我激灵了一下,用力抱住她。 等到抱住她的时候,我才第一次发觉,老妈原来这么瘦小。小时候背着我去上学的母亲,令人感到安心的母亲的怀抱,现在却不过是我轻轻一搂就能环抱住的。我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妈,求你不要这样。” “不然我能怎样?我的儿子不要活了,也不要我了,我能怎么办?糖糖,妈能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只剩你一个。” 她的泪水浸湿我的衣领,双手抓着我的衣袖,低声啜泣。 “是吗?这就是宿命吗,是我的命吗?山,夺走了我的爱人,现在又要夺走我唯一的儿子。” 我听到她长长吸一口气,她说: “我恨,好恨呐。我恨那些山啊!” 那一刻,心好像碎了。我懂得了痛不欲生是什么滋味。 …… 最后的记忆,是我和老妈抱在一起哭泣,然后她趁我哭得正凶的时候把我关进了房间,锁了门。我在屋里一再哀求她不要做想不开的事,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再之后小舅来了,再之后,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一直被关在自己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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