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远带着一帮打手冲上来, 瞬时间,人心惶惶。 打手们不管是谁,见了人就又踹又打。“顾武在哪是他骂伊文先生了” 女人被扯着头发,脑袋按在墙上,发出嘶厉的惨叫。 “你说不说,顾武在哪” 女人死咬住:“我不知道!” “说不说!”身强力壮的打手按着她的脑袋就往墙上撞。 “嘶——” 大厅里哭声、喊声,乱成一团。 顾武从后厨拎着一把菜刀出来: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你们这么能打,去前线,我当你们是英雄。在这里逞威风,给洋人当狗腿子,一个个都是孬种!” 顾宁远面目狰狞:“给我狠狠教训他,死了就拖去乱葬岗埋了。” “你们无法无天!”逃难来的孕妇挺着大肚子咬牙说。 顾宁远冷笑:“云洲商界重新洗牌,以后伊文先生就是这里的天!” “给我动手。” 小西瓜被顾武藏在菜篓子里,他迈着小短腿爬出来,头上还挂着一片枯黄的菜叶子。 他眼泪涟涟的跑过去抱住顾武的腿:“不要......不要” 软乎乎的小奶音稚嫩,他和顾武相处这段时间,早就和亲生父子没有区别。 小西瓜抓着他裤子,抽噎着:“ 别打我爸爸......” 顾武抓握着小西瓜的手,掰开他的手指头,一脸严肃说:“走,快走!” 小西瓜哭得满脸通红:“你不能有事,哥哥还没有回来。” 云洲城第一声炮火响起后,宋小东就消失了。以前,哥哥每天卖完报纸,都会回来给他送颗水果糖。 乱世里的小孩,有着对危险本能的反应。小西瓜和哥哥落魄流离在棚户区多年,青云大饭店和顾武是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家。 顾宁远一脚踩在板凳上,“走什么走,买大送小,今天我赚了。” 顾武挥着菜刀,眼底血丝通红:“今天谁敢动我儿子,我和他拼命!” 一帮打手围住他们,人多势众。 顾宁远冷睨一圈,第一次尝到权力的滋味: “给我打! ” 顾武年纪大了,几下子就被打手抢走了菜刀。他护着小西瓜在怀里,生生挨着了一顿拳脚,不肯让小西瓜受半点伤。 地上的难民有人想来帮忙,还未起身就被打手们按在地上殴打。 “还有没有天理!” “有没有王法!”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捂住胸口痛苦呼叫。 顾宁远冷眼:“老子就是天理和王法!” 话音刚落,外头乌压压的涌来一群人。 来人都高大壮实,身手利落,一下子就制住了乱糟糟的场子。 ——是顾家的家将。 江航从台阶上来,亲自动手拧了顾宁远的肩膀,反扣过来,将他按在地上。 “哎呦!”顾宁远的脑门被按在地上,“江航,你敢碰我,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航语气冷肃:“奉顾三爷的命,清理门户。” 江航捡起一根麻绳将他捆了个结实。 顾宁远骂骂咧咧:“顾青霄他敢拿我怎么样松开我,他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呵......”顾宁远看着满地的难民,“青云大饭店,老子就是要给他拆了!” 江航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偏过头又抽了一巴掌,瞬间抽的那张脸肿如猪头。江航冷下声音骂道:“你是上赶着找死。” 顾青霄为了商会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原本没空管顾宁远,顾宁远作威作福到青云大饭店,可不是上赶着找死” 林墨染哪怕不在云洲城,他的东西,顾青霄也不容别人作践一点儿。 江航押着顾宁远进了顾家祠堂。 阴暗的祠堂里,香烟袅袅。 顾青霄居高临下的坐在一张黎花木椅 上,脸色和身上黑色的西装一样沉。 强大的边界感和压迫感随着沉香一起压下来,顾宁远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身子本能的开始打颤。 江航递了顾家家谱上去,顾青霄在家谱上划下顾宁远的名字:“王法、天理你不知道,今天我教教你什么是家法” 一道阴影压在顾宁远头顶,顾青霄俯下身冷冷看着他。 顾青霄积威多时,顾宁远的身体对他本能的畏惧:“三哥,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世道变了,迟早是洋人的天下,咱们不如听洋人的话。” 顾青霄上前往他身上踹了一脚,“今天我正式将你从顾家除名了,以后基本的生活费也不会有人给你,你自求多福!” 顾青霄朝着江航使了个眼色,几个家将走了上去开始收拾人。 “三哥!”顾宁远心底的畏惧涌起。 一顿鞭子的声音传来,顾青霄背着身站着,痛苦的哀求叫嚷声传入耳中,而他从眼底到眉梢都是冷的。 “三哥,饶了我......饶了我。” “三哥,我错了!” 顾青霄看着远方,抽了一口烟:“我没你这样的弟弟。” 顾宁远的声音和鞭子声渐渐淹没在北风声里。 下雪了,雪花落了顾青霄满身。 江航拖着奄奄一息的顾宁远出来,青石板上残留着血色。 顾青霄还是给他留了一条命,他留着他去做最后一件事——传话 。 江航拖拽着顾宁远,像是扔一条死去的野狗一般扔出了顾家大门。 伊文留着顾宁远有用,是因为顾宁远姓顾,用于掣肘顾青霄。 现在他已经被顾青霄彻底除名了,连基本的生活费都取消了,伊文不会要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顾宁远把云洲城老百姓都得罪了个遍,怕是没有人会管他,落得个自生自灭的下场。 江航迈过顾宁远昏死过去的身体,和来顾家汇报的管事说:“码头上的货物再检查一番,明天夜里,顾三爷会亲自护送那些物资离开。” 半昏死在地的顾宁远蜷了蜷手指头,怨毒和罪恶在心底疯狂叫嚣着,扭曲又疯狂。 他要告诉伊文,顾青霄明天夜里要护送物资跑路。
第81章 从容赴死 次日,夜幕渐渐沉下。 雪花如鹅毛般飘落,整座城都掩映在一片灰蒙之中。 顾青霄坐在沙发上,让小静煮了一杯热奶茶。 奶茶盛在林墨染惯用的铃兰样式的古董茶杯里,斯里兰卡红茶与牛乳散发着淡淡幽香。 顾青霄的思绪一下子也飘得很远,他用咖啡勺缓缓搅动着,眼前仿佛映着那少年在一日的工作后,拖着疲惫的的身子和他一起回家。 刚进房,他就立马脱了拖鞋,跪趴在沙发上,抱着块蛋糕和奶茶补充体力,只留了个屁股对着他。 “顾叔叔,好吃!”两只白皙如蒜瓣似的脚丫子晃动着。 “顾叔叔,吃口甜的吧!” 顾青霄喝下一口奶茶,他一贯不喜欢甜食,像他这样生来就背负着许多东西的人,终究不该得到一口甜食。 奶茶很浓郁,黏在嗓子眼似的,叫他说不出话。 小静自作主张的做了一块草莓奶油蛋糕,她没说话,站在那里红着眼眶,瞧得出是想林墨染了。 今天是顾青霄生辰,外头没摆宴席,他只是一个人在房间静坐。 顾青霄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蛋糕送了嘴中,绵密甜软的奶油在舌尖化开。 身逢乱世,他无愧于家国,只有愧于深夜闯进顾家大门,闯入他心扉,举着蜡烛请他许愿的林墨染。 他一向不信什么许愿,他是个唯物主义者,此刻却想,“如果有来世......” 风吹得窗子“扑扑”地响,伴随着无声的催促,该出发了。 顾青霄下楼去,拍了拍江航肩膀:“要一辈子对小静好。” “你们早点把婚结了,以后好好过。不用等哥了。”顾青霄塞了红包在两人手里,“婚礼是见证不成了,礼金收下吧!” 江航一直觉得顾青霄还单着, 他就多陪他几年,加上小静年纪还小,就一直没准备结婚的事。 “哥......”江航身体颤抖着,极力忍着哭腔。 “钱伯,您在我们家做了这么多年,这次回老家好好颐养天年吧!”顾青霄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给钱伯。 钱伯老泪纵横:“三少爷,老头子我对不起你,林少爷那天肯定是误会了,我之前也以为你对他好是因为恩情,我不知道你们是真的。” “老头子我不能叫他误会你!” 顾青霄摇摇头,他已经推开林墨染,就没有退路了。 国门破,他顾青霄要守的,何止他自己的小家 他不是不相信林墨染会同甘共苦,恰恰是他知道林墨染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陪着他。 他决定赴死,他要他活着,连同他的那一份也活着,让理想在这满目苍痍的大地上盛开出花。 春天会到来的!胜利也会到来! 顾青霄孤身站在风雪里:“江航,通知商会的人开始撤离计划,今晚一定要运走所有物资!势必要保住工业化体系在大后方重建,绝对不能留给洋人!” 风雪交加中,顾青霄的脚印深深浅浅印在地上的薄雪中。 “哥!”江航嘶声痛哭,狼狈跪在地上,膝盖磕得毫无知觉。 顾青霄大摇大摆载着几艘装着空箱子的船行驶海面,只会被炮火炸得尸骨无存。 而只有引开敌人的注意力,云洲所有的所有机器、设备、物资等才能运输走,在西南后大方得以重建,保全这么多年举全国之力的工业化体系。 民用企业的内迁,是战时经济的后盾,为的是有一朝取得最后胜利! 顾青霄在顾氏码头上了船,他步履从容、平静、也坚定。 顾宁远奄奄一息的往伊文脚边爬。 “伊文先生,我有个重要消息要告诉你!” 伊文冷眼看着他像蝼蚁一般的样子,一脚踩在他手背上:“顾青霄已经公开把你除了名,顾家的人连声堂少爷都不会叫你,你对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他用顾宁远就是为了恶心顾青霄,以报当年顾青霄维护林墨染拿枪指着他的仇。 顾宁远是一颗迟早要被舍弃的棋子,他一直都知道。 “伊文......”顾宁远艰难的在地上爬,他伤成这个样子,整个云洲城竟然没有大夫愿意给他看病,都怪顾青霄! “我爬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 仇恨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他撑着一口气说:“顾青霄今晚要运输物资走,拦住他!” 伊文挪开脚,攥紧手心,发狠说:“他找死! ” 云洲即将沦陷,顾青霄看来是沉不住气了。他可不能让顾青霄跑了,又或者丧命于炮火里。他要报仇,顾青霄当年拒绝和他合作生意,拿枪对着他。 今时今日,他要顾青霄死在他手里。未来云洲城的王,就是他伊文。 伊文拿上枪,带上一帮人:“跟我走!” 他做两手准备:“快去报信,如果我没能拦住顾青霄的船,就在东风坡设伏,炸死他!不能让他带着物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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