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落下,现场有人唏嘘不已,有人为林承轩不平,林承轩的身世又一次摆到了台前。 林承轩比任何人都要从容,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拍了拍林墨染的肩:“弟弟,这个家以后可就交给你了!” “哥......”林墨染咬着苍白的嘴唇。 林承轩握着他的肩膀,向众人宣布:“今后林家有任何事情都与本人无关,本人打算去游历欧洲,即日便出发。以后,这位就是负责切事宜的林总!” “哥,我知道这份遗嘱对你不公平!”林墨染攥着手心。 林承轩压低声音在他耳畔,用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没有不公平,这世上的事谈不上什么公平。” 他拄着拐杖转身,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林墨染几步追出去,顾青霄一身黑色西服,胸前带着一朵白花,步履匆匆,与他擦肩而过。 空气中仿佛有两块磁铁,本能想要靠近,却又是同极的磁铁,引力不自觉地将他们推开。 林源出事的噩耗传来的同时,云洲城也在一声轰鸣炮火中,陷入了战事里,洋人打进来了。 炮火连天,顾青霄名下的三座工厂被炸毁,其中损失难以估计,航线亦被阻拦。顾氏百年来的风光轰然倒塌,一时间人心惶惶。 顾青霄本该坐镇云洲,稳定军心,处理好各方事宜。却还是冒着炮火连天,飞到金城。 林源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林墨染眼皮上泛着薄红,原本几日来的情绪渐渐咽下去了,可是见了顾青霄,心里头的苦水又一次翻滚出来。 他鼻子一酸,一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从脸颊淌下。 “节哀......”顾青霄说。 林墨染用袖子愤愤的把脸上的泪珠擦了,他转过身不去看顾青霄冷漠的样子,又像是把气都撒在顾青霄身上。 林墨染跑了几步,到了后院,忽然停下步子。 院子里安静的只剩下急促的心跳声。 顾青霄果真没追过来。 林墨染抬眼,灰蒙的天空被四合院切割成四方的天,黄的、白的菊花一直延伸到了小路尽头。 菊花的清香伴随着旧木的味道沉入鼻尖,红木轩窗似隔绝着另一方世界。 “叮!麦芽糖喽!” 每天午时,敲着铜铃卖麦芽糖的贩子总要从门口路上走过,他知道这里有个爱吃糖的小孩,会抱着爹的大腿,不买糖不撒手。 大概是这家的老爷每次都给小孩买了,小贩一来就来了好多年,直到小孩长大了。 林老爷一脸骄傲说:“长大了,现在留洋念书去了。” “令公子书念得怎么样”小贩闲聊。 打架惹祸自然是有的,林源拎着一袋麦芽糖进去:“我儿子是天底下最乖的宝!” 林源的声音穿过空旷的庭院:“秦妈,要过年了,多腌些香肠,小宝就喜欢拿竹签子串着烤火着吃。” 林墨染走进厅堂,空落落的房子几天不住人仿佛就积了一层灰。 从前的盛景一朝覆灭。 他眼前一黑,昏死在地。
第78章 两百万大洋的欠款 林墨染的身子再也扛不住连日的疲惫、崩溃,在这一刻昏厥倒下了。 顾青霄的抛弃,老爹的离世,哥哥多年来的恨意像是一座一座大山,乌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顾青霄就站在院子外三两步跑上前过去。 他将昏迷的他打横抱起,怀中的人明显轻了不少。 顾青霄小心把他放在床上,打发人道:“请大夫来!” 顾青霄拧了热毛巾小心的给他擦脸,林墨染眼底的乌青和憔悴都写在脸上,脸颊上泛着一圈薄红。 他小心地握着他的手,手心、手背、指缝里都小心地擦干净了。 来的是个洋大夫:“他忧伤过度,体力不支晕厥了,给打一针吧” 洋大夫从药箱里拿出药瓶,顾青霄说:“我来吧,我会肌肉注射。” 洋大夫看了看,中国人保守,对于身体,他们不愿意让人看,他见多了这样的事。“既然会,那就您来吧,如果有过敏反应再找我。” 顾青霄点头。 屋内只剩昏睡的林墨染和顾青霄,顾青霄掀开一些被子,小心地解了他腰间的皮带扣,然后将他翻了个面。 明明是很熟练的动作,顾青霄此刻做起来有些笨拙。 他扯下他的外裤,然后从药箱里拿了药瓶和针管出来。 针管吸取药液,排出空气。顾青霄卷了卷他贴身身穿着的棉白内裤的边角,用酒精棉花给皮肤消毒。 针管注射,管中药水慢慢推进。林墨染身子微颤,他神志不清的喊着:“爹,我不打针。” “娘,不打针。” 顾青霄用手按住他的腰,防止他乱动。 “顾叔叔......” 顾青霄抿着唇,几乎是生理上的反应,轻声回应了他,“嗯” 药液注射完,针管渗了一点血珠,顾青霄拿棉签按压住。 “疼......”林墨染的嗓音转了弯,意识模糊的时候什么防线都卸掉了,他委屈的不行。 “好疼!” 他攥着枕头说:“顾青霄你怎么这么狠,你不要我了......” 那是他咬牙切齿念到碎的名字。 顾青霄拿了棉签,帮他把被子盖好。他俯下身静静地看着他的睡容,一直没有挪开眼,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顾先生,您要的经文已经准备好了。”阿冰走上前来,“多谢您照顾我家少爷。” 顾青霄的目光从林墨染身上收回来,跟着阿冰去灵堂。 林墨染病倒了,林承轩迫不及待分了家,离开了林家。 这晚,换他来守灵。 原本也该他守着的,那是他岳父。 点烛、燃香,顾青霄虔诚的做完一切,在一旁的桌子边开始抄经。 抄的是《往生经》,顾青霄心里却不太平静。 不眠不休,整整一夜,抄了厚厚一叠红底经文,顾青霄工整在纸面写下“顾青霄敬” 纸钱和经文一渺,烧给离世的人。 “二少爷,不好了!” “外头来了好多人,是矿山的工人!说咱们没给他们钱。” “还有合作商和银行,都上门来要钱了!” 林承轩带着现钱跑了,他早有预谋,先前借用总经理的身份狠狠的赊欠了合作商和银行一大笔款,甚至连矿山工人的钱都欠着。林家现在就是一个烂摊子,林墨染继承的不是偌大的家业,而是一笔巨债! 他根本无力还的巨债! 林墨染掀了被子,从床上起来。 林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声嚷道:“还钱! ” “还钱!” 林墨染趿拉着拖鞋,踉踉跄跄的往前走,阿冰赶忙上去扶了他一把。 林墨染脑子里昏昏沉沉:“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林家这些年投资的生意各有盈亏,但矿产生意上一直都是盈利的。眼下最赚钱的那座矿虽塌了,但也不会欠了这么多钱在外头。 阿冰心中不忍,最后告诉他:“是......是大少爷把家里的钱都掏空了,二少爷你继承的是一身债务。” “外头欠多少钱,你算过没有”林墨染问。 “除了工人的,还有银行、合作商,少说两百万大洋。”阿冰说。 云洲城最顶级的小洋房不过二万,杨其绑架他,狮子大开口二十万。他从哪里弄两百万大洋填下亏空 门口的家丁渐渐拦不住汹涌而至的人群。 “我找你们林家管事的!” “昨日你们二少爷当着众人的面继承林家的家产,我们的工资怎么不该他负责” 外头叫嚷声一声大过一声。 “还钱!” “林墨染,还钱!” 林墨染垂眸思索,云洲城里,他手中的分公司有五万运转,若是拿出来,辛苦经营的分公司将会消失,林家的矿产生意也会在他手里也会结束。 青云大饭店和顾青霄合作开的,若是把三家饭店卖掉,能凑出三万。 他辛苦攒了两万大洋,还来不及还给顾青霄的钱,放在花园路的小洋房里。 可这些不过杯水车薪...... “林墨染,你出来! “你们林家签的还款书的日期就是今天,还钱!” 林墨染咬牙,哥是真狠,把他往死路上逼。 “林墨染,出来!” “躲着当缩头乌龟算什么!” 林墨染一身孝服走到院门口,他的脸色苍白,虛弱的看不见血色: “诸位,我家灵堂还没撤去,死者为大,烦请勿要惊扰了我爹。” “什么惊扰不惊扰,你把钱给了,我们马上走!”领头的男人说。 有人挥着林承轩亲笔签下的还款书:“死人了就不用还钱了吗还款书上签的是今天的日期,你今天就该还钱。” 还款书拂在林墨染脸上,他看着林承轩的名字,看着盖上去的鲜红手印,以林家名义欠下的巨款,狠狠攥紧手心。 “现在林家是不是你管事”有人问。 “不错。”林墨染点头。 咄咄逼人的声音一阵又一阵:“那还钱吧。” 林墨染咬着苍白的嘴唇:“钱款太多,我需要逐个核实,等我家丧事办完,我一定会还钱。鸿金煤矿公司不会倒闭。” “我们怎么信你” “欠钱就是欠钱,你今天不还,我们就冲击进去抢!”人群和林家的家丁推搡着。 林墨染转身给了阿冰一个眼色,叫他去警署报案。 带头的男人推倒林家家丁冲了进来:“他不还钱,今天咱们就把整个林家搬空!” “搬空!”有人附和。 人群如潮水,向着林墨染涌来,他们跨过门槛,越进林家大门。 门前的白灯笼跌落在地,连同林家几代的经营,被踩了个稀烂。 “诸位且慢!”顾青霄走进四方庭院中。 四方的庭院中,顾青霄一身黑衣,胸口戴了一朵白花。他只是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气势却强盛的让众人停下动作。 他五官轮廓清晰,身躯凛凛,冷淡带着压迫感气息的眼神从容地看向闹事的众人。 “自古没有来灵堂讨债一说,林老爷意外过世,诸位是他生前的朋友,不来吊唁也就罢了,反倒落井下石” “你是林家什么人多管闲事!”有人嚷道。 人群中有人畏他,嘀咕说:“是云洲城的顾三爷。” “顾三爷又怎么样欠债还钱,我们找林家,关他什么事。” “听说他们顾家的船现在被洋人打压,云洲已经打起来了,工厂都被炸了好几座。他自己的事情都管不过来,现在的顾三爷又还是从前风光至极的顾三爷么” “怕他做什么” 虽然这么说,但顾青霄站在庭院中,挡住身后厅堂的大门。他身上的边界感过强,眼皮一沉,倒是无人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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