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他的眼里填满笑意。 午后阳光明媚,林墨染在楼梯上转过身,露出平日里倜傥潇洒的笑容。 他站姿轻松,左右托着右手臂的肘部,举起电影票:“何老板,宁北电影院白蛇记一票难求的首映,可惜三爷只给了我一张票,不然我一定分你一张。” 众人听的清清楚楚,顾青霄包了整场,还是首映,扮演许仙的那位当红电影明星肯定也要作陪。电影院可谓给足了面子。 何戴文气的脸上一阵红,周围人都知道他放出消息高价求票的事情。 他咬咬牙:“一场电影,我才不稀罕。” 这话说的心虚,求票这事,他还登过小报。 记者们不想掺和两家少爷打架,何家在云洲城根基深,得罪不起。林少爷身后是顾三爷,也得罪不起。 他们纷纷拿着摄像机对着蔫了的发财树拍照。 林墨染站在台阶上插着兜,姿态潇洒,他缓缓对记者们说:“如果明天的头条是何老板痛失十盆发财树!我林墨染先预定一千份报纸。” 何戴文看着他大摇大摆进了青云大饭店。 他咬牙在心中骂道:仗势欺人的小狗! 午后的饭店大堂,空空荡荡,一位客人也没有。 顾青霄站在收银台前,白衬衫手臂上戴着黑色袖箍,袖口微微挽起,一只手压在桌上,一只手正翻开这个月账目。 赵经理规矩又谨慎地站在一旁作答,额角渗出冷汗,战战兢兢。 “过来!”顾青霄看着账单,没有什么表情。余光扫过刚耀武扬威回来的林墨染。 赵誉良忙往后退了一大步,给林墨染让条路,趁机会溜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林墨染上扬的嘴角慢慢收回去,心跳骤然跳空了一拍,危险的气息渐渐靠近。 他心中忐忑,不知道顾青霄是什么意思 口袋里的电影票滚烫,桌上营业亏损的账单冰冷。 而他,冰火两重天。 顾青霄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那份账目上:“林公子,青云大饭店我持一半股,有必要听你解释一下连日的亏损” 林墨染顿了几秒,走上前,一手按在亏损的账上,一手握着口袋里的电影票,隐约觉得还有机会留下。 他嘴角划开一抹笑:“三爷,我这个随时就得滚的老板,当的战战兢兢。如果能留下来,我肯定把心思放在经营上。” 顾青霄深邃的眸子一沉。 小兔崽子喝断片了,不记得他已经许他留下来的事了。 江航拿了一个大号牛皮文件袋进来,递给顾青霄:“三爷。” 顾青霄接过文件袋,上楼去了林墨染房间。 林墨染跟了上去。 那是一间套房,家具齐全,多是一些西洋的新奇摆件。 房内床铺凌乱、衣服四处扔着。一只藤箱散开,里面塞了几件衣服,揉的乱七八糟,看得出主人气鼓鼓的不甘心离开。 顾青霄觉得,不甘心好啊! 他那晚鬼迷心窍轻易的答应他留下,留下的规矩没有讲清楚。 林墨染献殷勤地收拾了一下沙发,接过顾青霄手里的牛皮纸袋:“三爷,我帮你拿。” 顾青霄坐在沙发上,不慌不忙:“这是给你的。” 林墨染疑惑地拆开颇有些分量的牛皮纸袋,一根木质戒尺赫然眼前。 林墨染瞟了一眼纸袋里的木尺,立马合上,用手把纸袋封口处重新叠好。 他在顾青霄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将纸袋重重的搁在花砖茶几上,明着表达不满:“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顾青霄姿态轻松的坐在沙发上,迎面扑来的却是一股极为强势的上位者姿态。背着光,他的脸部线条轮廓格外凌厉。 他微微俯身拿过花砖茶几上的纸袋,从容的拆开,将那柄木尺拿了出来,在手中把玩,手背上青筋凸起。 林墨染装傻,顾青霄明知故问:“ 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纸袋被风拂落在地,落在林墨染脚下。 他接不上顾青霄的话。 顾青霄在手中把玩着那柄木尺,颇为玩味的看着他,自问自答:“和你想的一样,学堂私塾里,老师教育不听话的学生。板子高悬头顶,是震慑也是威严。林公子,我教你一场,算不得师长” 林墨染自由散漫惯了,往沙发上半靠着反驳:“三爷,我林墨染最不会的就是听话。” 顾青霄唇角噙着一抹淡笑,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那晚捧着蛋糕,眨着眼睛坐在地毯.上,一双醉眼朦胧,满脸坨红,哄他吹蜡烛的乖孩子清醒了,是这么能气人。 “给我倒杯茶。”顾青霄吩咐。 林墨染起身,茶壶就在钢琴旁边的桌子上。 顾青霄坐在沙发上,看着林墨染倒茶的背影说:“这不是会听话吗” 林墨染知他故意戏弄,恼了:“ 换谁来我这里,我都会帮忙倒杯茶!” 顾青霄站起来,缓缓走过去,小阳台上的山茶花开的花团锦簇,钢琴前的少年,满身戒备。 顾青霄气势强盛,林墨染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锃亮的皮鞋抵住他的脚尖,林墨染下意识的往后,一屁股压在黑白琴键上,发出一阵凌乱琴音。 顾青霄一手撑在钢琴的键木上,将他禁锢在那里,语气随意:“ 那你会什么” “反正我不会听话!”林墨染说。 “会翻我家的墙,会大摇大摆占了我的床,会把奶油蛋糕弄了我满身” “会信誓旦旦和我保证,要让这个月青云大饭店的业绩翻倍。会说以后让我教你做生意,会听我的话说话的时候拍着胸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酒醒了,就什么都不认账了” 林墨染懵了,颇为窘迫。顾青霄说的这些,和他能记起的地方是吻合的,至于其他,不记得的,顾青霄总该不会撒谎。 “就这么耗着,还是收拾你的小箱子回金城去”顾青霄伸出手指随意的往黑白琴键上按了几个音。 林墨染咬咬牙,学就学,跟他学做生意,也不亏! 他绝对不会回去接受包办婚姻,能够留下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林墨染抓着桌上的粉彩茶杯,杯子里漂浮着几片碧绿茶叶,递给到他面前,咬牙说:“拜师茶!” 顾青霄不接,松开按在钢琴上的手,转身走回沙发上坐下:“过来,先和你说说我的规矩!” 仔细看,粉彩茶杯里漂浮的几片碧绿茶叶,哪里是茶叶 是林墨染把手背在背后,现摘的山茶花叶子,新鲜的很。 林墨染从不吃亏。嘴里是服了软,茶是别想喝了。 他被逼的急了,倒了茶,是他不喝,那就不是他的错了。 顾青霄今早收到了一份来自金城的厚礼,特产水果、点心、还有新制的冬衣棉鞋......几个大箱子,不过,这些都不是给他的。 林老爷拐着弯送到了他这里。 林墨染当时从家里走的张狂。挨了教训,拎着只小藤箱子,摔了门,还放了狠话:“不回来就不回来,我做过的事认,没做过的事打死也不认!” 小半年的时间里,林老爷暗中找到了躲回老家的戏子芸官,对方招了,他收了钱,说了谎。林二少爷就只是听了场戏,没碰他。 林老爷后悔把儿子交到顾青霄手里了。 顾青霄打量了一番那几个大箱子,不慌不忙拆开礼物中唯一属于他的一封信。 “青霄老弟:顾氏纺织厂如日中天,开风气之先。实业推进,是振兴民族经济的大事, 另,吾儿多有叨扰。墨染自小娇惯,性子极傲,在家时却唯独敬仰佩服你,视你为师......” 顾青霄把信收起来,信上无非是林老爷担心他和林墨染起冲突的劝和。 他又打开信,目光注意到那句“在家时却唯独敬仰佩服你,视你为师。” 这句话多半是一句客套话, 林墨染对他就是面服心不服,但顾青霄还是决定验一验这句话的真假。 一番试探,果然是客套话。 顾青霄把玩着那根木尺,现摘的叶子泡茶,他哪里视他为师了,心里哪有半分尊敬佩服 少爷傲气才是真的,面服心不服也是真的。好在,顾青霄并没有给小孩当老师的兴趣。 少年外在跋扈张扬,像一束光,明亮美好的不像样子。可内里又满身戒备,带着他看不到的伤痕累累。 顾青霄眉心微拧,“打量着我不会把这杯茶灌下去给你喝” 林墨染往垃圾桶倒了茶水,他袖口的扣子松着,给了个笑脸示好:“三爷,我这没茶叶,我不喝那玩意,我给您煮咖啡吧” 铜鸟落地钟“滴答”转到整点。 三点,是开船的时间。 是确定不用走了的胜利的号角。 顾青霄没等他去煮咖啡,单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按在沙发上,对上那张面如桃花的英俊脸颊。 “快过年了,船票紧张。售票那边忘了给你留票,不过,正好合了你的意。” 他心不诚,他心不净。各怀心思。 两人彼此一番试探,四目相对。 林墨染琢磨不透老狐狸,又或者其中有他不知道的顾青霄和林家的利益置换。 顾青霄冷下脸,语气低沉,带着威胁:“还有两个月过年,你收敛些,还有你自己承诺的业绩做好,否则过完年就不用来云洲了。 林墨染点头,低哑又严厉的声音伴随着热气钻进他的耳朵里。 “你听着,在我这就一条规矩,错了挨罚!”顾青霄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不过,小合伙人,惩罚这种事情罚不罚还是怎么罚都由我说了算。” 合伙人这个称呼还不错,不过加了个“小”就并没有那么好了。 人在外头,身份是自己给的。 林墨染抬起下巴,自己去掉了那个小字,点点头:“合伙人答应。” 合伙人是要负责那一桌子的烂账的。 青云大饭店连日的亏损账目被用红笔圈了起来:“小合伙人,这笔烂账太难看了,你自己解决。” 林墨染没什么可说,他颓废了那些日子,何戴文搅合,青云大饭店的生意确实低到谷底。 留下来有留下来的代价。男子汉大丈夫,他认! “顾家的生意没有亏本的。你这里是独一份,今天是小惩大诫,给你一个警醒。林公子你可以继续去跑马、跳舞,把我的生意搞得一团糟。但是,别说哭,到时候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第23章 旧事 桌上的账单被顾青霄抬起的手臂带动,纸张随着风扬起。 林墨染抬起头,有一张飘落在他眼前。 纸张泛黄,黑色钢笔字迹凌厉,是顾青霄的笔迹。 “林公子刚到云洲,尚未适应,凡事不必苛责。” 日期是他初到云洲那个月的月度报表。 报表不太好看,赵经理当时忧心忡忡的送了过去,顾青霄回了这么几个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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