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裎没应话,崔向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冷笑道:“人都死了,墓碑前装什么孝心,你要是真有心,跑去那鬼地方半个月,怎么一点不见信儿!” 说完,他看见崔裎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竟然朝他走了过来,他觉得好笑,他自己的儿子什么货色自己最了解,现在装什么装 “走吧!媒体都走了,你装给谁……” “嘭”一声,疼痛袭来,崔向城只觉得天旋地转,巨大的冲力叫他差点没站稳,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他后知后觉,一抹鼻子,操,流血了。 崔裎冷冷地看着他,拳头还攥得死紧,崔向城脾气也上来了,“好啊,敢打你老子!胆子肥了,老爷子才登天你就反了天了!” “嘭!”又是一拳。 这一回直接把崔向城打得摔在地上,黑色的雨伞落在一边,翻开成一个碗状,雨水倾注进去,立马有了一个小水洼。 走在前面的李媛也反应过来了,看着崔裎喊:“你干什么?有病啊?发什么疯” 但她也没去扶崔向城,雨伞撑得好好的。 衣服被打湿,还沾了泥,但崔向城已经没有余力去关注了,他抹着自己的鼻子,只觉得这个器官好像被一拳揍缩进去了,疼得他说不出话,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小子他妈的学过泰拳! 他眼仁一转,便没和人硬刚了,但他仍然要面子,爬了起来朝人喊:“好啊,你长大了,你能耐,学了点本事回来就敢打老子了,要不是看在老爷子的面上我今天不和你计较……” “你要计较什么不如趁今天计较个清楚。”崔裎的话声音不大,也很冷静,却叫崔向城瞳孔缩了缩,他从崔裎的眼神里看到了以前从没有的情绪,很平淡却让人不敢忽视的怒意。 他张了张口没说话,崔裎又看向了李媛,“还有你,要计较什么,也一起吧。” 李媛一愣,随后大骂一声:“疯子!”飞快踢踏着高跟鞋走了,雨水因为急速地步伐溅到高跟鞋的鞋面,但她却浑不在意了。“疯子,你们爷俩都是疯子!”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李媛走了,崔向城后知后觉有些慌了,他指着崔裎,人却在往后退:“我告诉你,今天葬礼还没结束,老爷子尸骨未寒,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媒体一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 崔裎慢慢靠近他,什么都没说,看着崔向城身后的台阶,不动声色地又迫近了一步,崔向城果不其然往后退,结果一脚踩空,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连着过了七八个台阶,倒在一处小平地上,过了几秒,又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拍了拍沾了泥的衣服,狼狈不堪,却还朝崔裎喊一句:“今天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不收拾你,改天必定好好教育你!” 然后飞快地跑了。 雨开始越下越大,到最后甚至打落了墓碑前的花,崔裎看着踉踉跄跄跑下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将拳头松开。 原来他以前是可以反抗的,原来崔向城这么弱,根本就是个纸老虎,可是他以前到底为什么从来没有还手过呢? 他慢慢蹲下身去,拨开了那些簇拥的菊花,露出那张遗像的全部,也不管湿,直接坐在了墓碑前,看着远处起伏的高楼,出声问:“老爷子,你说呢?” “现在他们走了,就剩我们爷俩了,你最了解我,你和我说说,为什么以前的我不会还手呢?” 自然无人回答。 他目落虚空,好半天,把打湿的头发往后捋,抹了一把脸,全是水,也不知道有没有泪,他看着那张不太像的遗照,问:“生病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去旧朗这么久,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催我回来过。” “崔向城催我回来的时候,也只字不提你住院的事,是你的授意吧” “你三天没回我消息,我居然也没发现异常。” “长大后就没叫过你爷爷了,那天接电话叫了一次,居然被崔向城占了便宜。” 他自顾自说着,看着那张遗像,没有哭,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和活着的人讲话没什么两样。 “我刚把你的宝贝儿子打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崔裎伸手,抹了抹那张遗照上的雨水,“算了,你怪我也没办法,我都已经打了。” 照片上的人表情很严肃,穿着肃正的军装,但崔裎知道这和他本人是不符合的,老爷子其实是个爱笑的人,说话慢悠悠的,他是个首长,却没有首长的威严,对手下的人,对家里的保姆都是很和蔼的,他还很爱开玩笑,小时候老是逗得崔裎又哭又笑。 崔裎想叫声爷爷,但还是叫不出口,最终还是叫了“老爷子”,“我以前不懂事,做了好多错事,其实老早就想和你说的,说以后不会了,但是我不想在电话里说,我想当面和你说,没想到一拖就这么没了机会。” “你小时候就不喜欢我哭,但今天……” 算了,崔裎起身,“你不喜欢就算了。” 天灰蒙,人也灰蒙。 半个月后,老爷子的代理律师为他做遗产公证,宣读遗嘱。 八月的北京,热得和熔炉有得一比,它没有旧朗每逢三日必造访的降温雨,成天热着,连体虚的老头都要穿汗衫吹风扇,半个月前的那场雨带来的凉气已经散得一点不剩,户外的人都恨不得扛着空调走路。 屋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冷,崔裎靠着窗坐着,身上穿的还是简单的白t恤,对面坐着的人却是西装革履,鼻子上有一团青紫,嘴角还贴着创可贴。 那不是崔裎打的,他怀疑是李媛。 李媛还是那副样子,到哪里都拿着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的世界里,可能只有最新款的爱马仕和哪家的美甲最好看才算得上大事。 崔向城朝人谄媚地笑着:“王律师,天气太热了,我们自家的事还麻烦您跑一趟,辛苦辛苦。” 王律师四十来岁,一个板正的国字脸,并不买崔向城的账:“谢谢,这是我的工作,辛苦是应该的。” 崔向城的笑僵在脸上,王律师假装瞧不见,转过来问崔裎:“小崔先生,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就开始吧!” 崔裎点头,王律师便开始宣读遗嘱。前面的内容很冗长,到遗产分割的时候只有一句。 “本人名下所有流动资产,连同鹦鹉一只,将全部由孙子崔裎继承,房产两处,花园路三十八号房产,由孙子崔裎继承,景秀花苑房产,由儿子儿媳崔向城李媛共同继承。” “什么”话音才落,崔向城就拍桌而起,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一分都不给我你读错了吧”他不相信,要去抢遗嘱来看,却被王律师拦住了,“崔先生,这份遗嘱已经做过公证,是具有法律效益的。” 李媛似乎也不相信,但她比崔向城镇定许多,她看向崔裎,突然笑起来:“果然是好手段啊,耍得老爷子团团转。” 崔裎始终一语不发,直到王律师递给他一份受理书:“小崔先生,没有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尽早去办公证吧!” 崔裎将受理书接过来,却被崔向城一把抢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纸,喃喃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一分钱不给我,他……他绝对有别的遗嘱!” “他一定有别的遗嘱,对不对?王律师”崔向城抓着王律师,像个疯子一样不断追问,但王律师把他推开了,“崔勉先生只委托了我这一份遗嘱,是否有其他的遗嘱,我不清楚。” 崔裎签了字,将受理书交还过去。 崔向城猛地转过来看着崔裎,相比他的失态,崔裎显得很镇定,镇定得叫崔向城不相信。他目眦欲裂,盯着崔裎:“好啊!在病床前尽孝的是我,到头来拿钱的是你!你当真是好手段!” 崔裎冷冷扫了一眼,崔向城始终难以接受,跌坐在椅子上,王律师已经在收拾材料准备走了,他突然又起身,抓着王律师的手,问他:“有别的遗嘱,对不对?” 王律师皱起眉来:“崔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 崔向城脱了力,坐回椅子上,李媛说:“至少还有一套房。” 崔向城气急败坏,连李媛也吼,“房子算什么,相比老爷子的钱,不过十分之一!” 崔裎看着他,只觉得心寒,再待不下去,起身走了。 崔向城其实算错了,老爷子其实没有那么多钱,他一没有公司二没有投资,这么多年积攒的养老本,其实已经给崔向城擦屁股花得差不多了。 崔裎站在外面,仰头看着北京八月的骄阳,忽然觉得今年的夏天有些太热了些,阳光太刺目了。 郑浩说得对,他的确变了很多,变得沉稳了。 可是只有崔裎知道,沉稳的秘诀是,把自己的角色换成林杨。 从回北京开始,他就一直在想,如果是林杨,他会怎么做?
第30章 老爷子,下棋! 旧朗的雨季极度漫长,空气中的潮湿迟迟未散,郭老头的房子起了盗汗,天天要拿干毛巾去擦,可他一天打扫一遍,房子也还是空着,没有人再来续租了。 林杨叫他要不然就不租了,以前郭老头都会不同意,不知道怎么的,这次居然答应了,说空着就空着吧,不租就不租了。 崔裎走得干干净净,却谁都没说,郭老头私心里其实挺舍不得那孩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家了,还是又像上次那样离家出走了,他打过电话去问,但崔裎手机关机了。 他本来以为林杨好不容易交了这么个朋友,人走了他应该会伤心,可崔裎走了半个多月,林杨居然一点没问过,只是在郭老头出院发现人没在了的那天,垂着头说了一句“也好”。 陈一航的鼻梁被打断了,林杨给出钱去治的,郭老头本来想劝他,后来一想,崔裎这一走,人也找不见在哪,林杨不付,就没有别人付了。 他只是趁着林杨睡着,偷偷给他兜里塞了三千块钱。 那是崔裎给他的房租,那小孩儿之前也没说住多久,只是先给他了三千,三千都够租半年了,郭老头就觉得崔裎是要久住了,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居然就走了。 谁都没有提起那天的事情,连陈一航都没提,这是郭老头没有想到的。他至今不知道崔裎那天到底为什么和陈一航打起来,也不知道那天林杨和崔裎在屋里吵了什么,回忆起那天来,他只知道他下午又住回了医院。 林杨还是天天来看他,但是便利店没人看着,关着门就等于亏钱,郭老头不要他来,可林杨不听,依旧每天准时到,郭老头看他每天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他:“小航这回回来,是做什么的?还走吗?” 林杨彼时正在削苹果,葱白的手指握住苹果慢慢地转着,视线没有离开,只是看着苹果,很平静地说:“来接陈耀。” “陈耀”郭老头有些惊讶:“那孩子小航真打算收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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