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没那么厚的脸皮,只好硬着头皮道:“公共场合,注意形象。” 在外面散了会儿步就回了酒店。 入夜后,两人去地下室的酒吧逛了一圈。 余景酒量不好,一杯都还没喝完就开始眯起了眼。 连珩坐在他的身边,把肩膀递过去给他靠着。 音乐舒缓,灯光幽暗,余景昏昏欲睡。 “你还记得自己把长岛冰茶当茶喝的事吗?” 连珩用杯壁冰了一下他的脸。 余景缓慢地动了动自己被酒精腐蚀的大脑,好像有点印象。 连珩唇边勾着笑,垂眸看枕在他肩上面色潮红的余景:“人还不傻,知道喝醉了找老板。” 余景似乎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当时自己还在为祁炎自暴自弃借酒消愁。 “好酸啊,”他在鼻子前扇扇,“谁啊,谁吃饺子了?” 连珩笑着握住了他的右手:“才动了手术,别这样扇。” 余景闷着声笑,被连珩箍着大腿抱起来。 他们的房间在楼上,进电梯时余景弯下了腰,差点碰到脑袋。 电梯里只有他们。 余景按住连珩肩膀,看着对方仰起来的脸。 他其实挺不喜欢被人这样整个抱起来,觉得特别别扭。 可能他本来就是一个别扭的人,不习惯把自己的情绪,以及爱人的亲密暴露在这种非私密空间。 换以前,他或许会制止。 可现在,心态有所改变,连珩想抱就抱好了。 余景俯下身,捧着连珩的脸亲了一口。 “叮——” 电梯到站。 连珩喉结上下一滚,暂时压住了心底窜起来的那团邪火,把余景在怀里颠了一下,抱回了房间。 刷卡开门,余景被抵在门板上接了一个漫长又湿润的吻。 周围无光,视野幽暗,轻纱窗帘拉了一半,只能在一片炙热的呼吸中看见连珩的模糊的五官轮廓。 酒气氤氲,醉人心脾。 温热的触碰自上而下,指腹的薄茧骚动皮肤,在每一处伤口周围徘徊停留。 “余景……” 连珩在亲吻的间隙喊他的名字。 低沉的声线磨着耳朵,砂纸般切磋着神经。 他在密不透风的吻中站不住脚,后腰被轻轻一搂,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太瘦了。”连珩轻声道。 余景被放在床上,吃力地撑起上半身。 他还有点晕,抓着连珩的头发,猛地仰起下巴。 凸起的喉结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微微发颤。 “小珩,”他抖着声,“小珩……” - “砰——!” 烟火在空中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余景仰着脸,看橙红色的光点如流星般坠落。 “阿景,新年快乐。”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景诧异地偏过脸,竟然是围着围巾的祁炎。 夏天?还是冬天? 怎么是祁炎?在梦里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被对方的笑容晃了眼。 兜在嘴边的话飞快消散,余景能感受到自己忘了什么,可是很快,他就忘了遗忘。 小孩们跳着、闹着,那些仙女棒满广场乱跑。 祁炎牵过他的手:“回家吧,爸妈做好饭了。” 家里,余母刚把炖了一下午的排骨汤端出厨房,祁炎在玄关看见,踢了鞋子就跑过去:“妈妈妈,这个我来端!” 余母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面前这一盆排骨汤里,大声喊道:“别别别!洒了洒了!” 祁炎连忙把餐桌中央挪出空位,又垫好桌垫:“妈,还有几个菜吗?快让爸别做了,我们四个根本吃不完!” 余母笑得满面红光,对着祁炎摆了摆手:“哎呀!家里还轮不到孩子干活!这饭吃不完还有我和你爸继续吃,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都这么多菜了!”祁炎走到厨房门边,往里探进去半个身子,“爸,别做了,咱们一起吃吧。” 厨房里的余父应了一声:“好嘞!等一等!我把这个鱼香肉丝炒完咱就开饭!” 祁炎拿了碗筷,在餐桌边上摆了一圈。 直到余父端上最后一盘菜,他们坐在餐凳上即将开饭。 突然,三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依旧站在玄关的余景。 “进来啊。”祁炎说。 余母也问:“怎么还杵在那里?” 余景环顾了一下客厅,是幼时印象中的样子。 他走进来,坐在祁炎身边,转头看向次卧,问:“安安呢?” 片刻的沉默后,余母第一个开口:“谁?” 余景愣了愣:“余……” 后一个字他没说出口。 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爸妈一直只有他这一个孩子。 “来,干杯!” 余父举起酒杯,祁炎很快站起来,跟他碰了一个。 “哎!”余父往下按了按手,示意祁炎坐下,“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父子俩不搞那些,坐着喝。” 余母也举起手里的果汁:“来,小景,咱们娘俩喝。” 余景木讷地端起果汁:“我不就在B市?” “你就过年在B市,”余母半是责怪半是骄傲,“不过你和小炎工作忙,爸爸妈妈都理解。” 酒杯碰撞,却如钟声洪亮。 “当——” 余景被祁炎拉去沙发坐下,不由分说就往他嘴里塞了半颗剥好了的沙糖桔。 春晚的小品让一家人捧腹大笑,余母笑得肚子疼,一个劲拍余父的手臂。 余父不解:“哪里好笑了?” 余母揩了揩自己眼角的泪:“你不觉得那个台词很好笑吗?” “什么台词?”余父问。 “我知道我知道,”祁炎匆忙吐出瓜子壳,举手抢答,“就那个——‘这都是我的词儿啊!’” 他学着小品里的语气,粗着声音添油加醋了一把,让刚缓过劲来的余母重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说自己不行了。 余父没觉得小品好笑,他觉得余母好笑。 两个人乐成一团,祁炎也跟着笑。 只有余景没笑。 他仿佛一个局外人,一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这极度不真实的一切。 像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色彩的肥皂泡。 或许下一秒就很轻易地破碎掉。 他等着。 接近零点,祝福后即将响起倒计时。 余父已经困得不行,回屋睡觉。 余母打了个哈欠,叮嘱余景祁炎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拜年。 “十——九——” 祁炎应了一声:“妈,年货我都放车里了,明天你别收拾其他的,直接下楼就行。” 余母眼睛一瞪:“你又带了什么回来?纯纯浪费钱,你看家里东西多得很,随便拿点儿出去多好啊!” “五——四——” “大姨不是爱吃海鲜吗?我给特地运了些新鲜的过来。还有大伯爱吃肉,我从内蒙弄回来半扇小羊。咱弟弟今年高考不是考上大学了吗?我和余景给他买了个电脑,放心,最新款,小孩肯定都喜欢。” “三——二——一——” “过年啦——!” 祁炎搂住余景的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新年快乐。” 余母笑着“哎哟”了一声,也不跟祁炎说那些杂七杂八的了,赶紧转身回卧室。 祁炎不仅没一点害臊,反而笑得比谁都灿烂:“爸——妈——新年快乐——!” 屋里传来余父敷衍地回应:“快乐!都快乐!” 余景盯着祁炎,祁炎也看着他。 目光温和,揉在一起。 错开鼻尖,越来越近。 余景往后微仰,避开这个理所应当的吻。 他不合时宜地皱起了眉,问:“祁炎,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可能是这个问题太过唐突,祁炎愣了一愣,随后笑了出来:“不想。” “不,”余景嘴唇发抖,十分笃定道,“你想。” 祁炎一直都想有个真正血脉相连的家人。 他太想了,甚至不惜—— “我有你和爸妈就够了。” 祁炎中断了余景的思绪。 他笑眼弯弯,干净而又纯粹,不似半句假话。 “爸妈都不嫌弃我不能生,我还想要什么自行车?咱们就好好的过日子,伺候爸妈安度晚年。等老了,我比你晚走一年,把事情处理好了,再去找你。” 余景整个人呆在那里,久久无言。 他似乎忘记了些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 或许根本就没有忘记,这样的生活并不缺少什么。 家人,爱人。 祁炎的手抚过他的侧脸,把余景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看着对方的眼睛,鼻尖都要挨在一起。 “在想什么?”祁炎问。 他应该什么都不想。 应该和祁炎接吻,说爱他。 应该早早去房间睡觉,准备明天的拜年。 可是不对。 余景猛地推开祁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可沙发到玄关不过几米远的距离却在此时无比遥远。 余景跑得气喘吁吁,心惊胆战。 终于握住把手,猛地把门打开。 天光大亮,刺得余景眼睛一痛。 连珩站在那里。 庆贺新年的鞭炮声犹在,一门之隔,像是划开了两个割裂的世界。 他垂眸等着电梯,门开了也不进去。 安安静静的,不发出声音。 像是纸张的背面,光下的阴影。 日复一日沉浸在没有结果的爱意中,缓慢又笨拙地消自我吞噬着这些暗无天日的想念。 或许在某个平行世界里,余景穷尽一生也不知道有一个人这样爱他。 就像刚才,像那个梦境。 他不被需要,甚至不被知道。 余景心疼得快要碎开。 突然,连珩转过头。 周围的环境在这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景刚搬回B市不久,在电梯外偶遇了连珩。 对方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匆忙移开,飞快眨了眨眼。 短暂的沉默,海绵一般在吸收掉多件未见的尴尬。 直到从彼此的眼里看见熟悉的笑意,连珩在这才开口。 “好久不见。” 事件与文字重叠,在连珩留下的某一封遗书里,余景曾看过类似描写。 【工作第一次请假是听说你回来了,我没好意思直接找你,就在单元楼里等了三天。还好,你只是一个人,我松了口气,努力装作风轻云淡,可没想到,你是真的风轻云淡。】
第74章 余景陡然惊醒。 像溺水的求救者,在抱起浮木时猛地吸一口气,下一秒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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