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柠檬。” “哪里像了。” “味道像。”沈朝汐在逗他笑吗。他哪有信息素。 迟暮里想笑也笑不出:“好了不闹了。沈朝汐,我已经结束了。” “听不懂。” “这么和你说吧。”迟暮里深吸一口气,向自己宣布,“我完了。” 沈朝汐沉默半晌,行驶将近百米后终于憋不住:“噗。” 迟暮里知道他的笑声很好听,笑起来两枚梨涡更是绝笔:“想笑就笑吧。余程也看我是笑话。” “他才是笑话。”沈朝汐漫不经心。 迟暮里愣了,他少见沈朝汐这样语气。 怔怔:“沈朝汐。” “嗯?” “你还醉吗。” 透过后视镜,沈朝汐嘴角划过一道嘲弄意味的笑,只一瞬,被风拂去:“早就酒醒了。” “哦...” 不,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迟暮里双臂把沈朝汐圈得更紧,他想问他圈住的真是沈朝汐吗,陌生得与他印象判若两人。 ——在他印象里,沈朝汐不是可怜兮兮的哭相,就是双眼迷离的蛊惑。他对那样的沈朝汐只能无奈地迁就着,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掏出来疼爱他。 而驱车带他逃离月海的这个人,恣意又狂妄,任风把乱发都打在迟暮里脸上。留下一道接一道尚未结痂的细碎创面,新鲜的痒。 沈朝汐,你怎么做到在让我钟情之后,用另一副面孔让我再次动心。 “怕什么,你爸爸是校长,谁敢记你处分?” 迟暮里苦笑:“你不懂。” “我当然懂。你怕他们贬低你。” “...是。我承认我不想被人否定。可是谁想?” 沈朝汐笑意愈浓,轻轻扬起脸,任晚风吹乱额发:“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被否定过。等次数多了,你也习惯了。” 不是的,沈朝汐。 “我没有看起来那么光鲜。”冷风把他手指刮得生疼,迟暮里隔着校服寻沈朝汐的体温,“你们看到的我,都是演戏。” 沈朝汐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 “你不知道。”迟暮里咽了口唾沫,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余程都没有,可不知怎么回事,今夜今时他愿意告诉沈朝汐。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你问我为什么额角青黑,是被我爸用茶杯摔的。因为我翘了散打课,和你们去月半湾。” “他看中自己的颜面,胜过一切,胜过我。” “如果我让他丢脸,不管什么原因,他都恨不得我死。” “沈朝汐,我这辈子最糟糕的记忆,都来自我父亲。”迟暮里一口气说完,等待沈朝汐反应。 后者敛了放肆,只留寡淡的笑意。默默驾驶摩托在滨海国道飞驰,不发一言。 沈朝汐挑选的逃跑路线车流人流都罕见,宽敞而寂寞,像被所有人遗忘的笔直走廊。他们好像自由得哪都能去,又好像别无选择,被推着往前。 一侧月海城区万家灯火通明,一侧夜海拍打礁石,迟暮里想沈朝汐没法相信,也很难理解,可是:“我和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风声漫漫,浸没耳膜,他的理智也风化殆尽。他埋进他肩头,“只有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沈朝汐沉默半晌,轻轻松开一边车把,钻进迟暮里环住他腰的手,十指相扣:“你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子。” “呵呵...反正说不定,我们是一类人。” 他的句子吞没在引擎轰鸣与海风呼啸里,迟暮里向他确认:“我们是...什么?” 沈朝汐笑了一声,重新把住握把,提高音量唤他:“暮暮!以后叫你暮暮吧!” “暮暮?”迟暮里重复一声,忽而脸烫。好亲昵,“怎么忽然说这个。” “你让我想起,沈家明叫我朝朝。”沈朝汐轻声说。 “...什么?”又听不清了。 “暮暮!”沈朝汐高声唤他。 “潮。” “敢不敢和我离开月海,就我们两个人,再也不回来了。” “...离开月海。我们两个人。再也不回来。”迟暮里呢喃着,心脏猛地一跳,那是初生的心动,恰似一段跳动的小提琴不和谐音。 他想到流落街头的两个破烂乞丐,想到十指相扣的两具白骨骷髅。 天,不敢想象那有多幸福。 一无所有,从生到死,唯有彼此。 就连法医猜测他的死因,他也说他是自愿被挟持。 沈朝汐,沈朝汐。就让这辆摩托载着驶进大海,被咸涩的海水没顶,被粼粼波光托举。溺毙或捞月,我想和你一起。 “沈朝汐。” “嗯。” “能不能,把我,溺进你的海里。” “会窒息。” “没关系。” “会泡成浮肿尸。” “无所谓。” “你自己说的。” “我自己说的。” “不后悔?” “不后悔。” “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迟暮里贴近他耳边,一字一字,让他听清:“从朝朝暮暮,到暮暮朝朝。” “哈...”蒙尘的后视镜,他看见沈朝汐浅浅叹了一声笑意,上齿咬住下唇,来抑嘴角难抑的颤动。 像喜极而泣的前兆,像破涕为笑的收尾,那一瞬,至少那一瞬,他用真心换了沈朝汐的真心。 许多年后,迟暮里在深夜怀念深夜,仅剩的只有小羊玩偶,和冰箱里派不上用场的抑制剂。他说,沈朝汐,我爱你,从朝朝暮暮,到暮暮朝朝,我爱你。 哪怕没有什么十指相扣的两具尸体。溺亡的,窒息的,是浮肿的孤独的我。 依然爱你。 突然间,摩托车引擎发出一声惨烈的咳嗽,随后哽咽而终,车身缓缓滑行,最终停在了路边。 “怎么回事?”迟暮里连忙下车。 沈朝汐敲了敲油表:“没油了。” 用尽的油箱像是一个暗喻,暗示他们不可能私奔成功。可迟暮里不想醒来:“我记得这条路上有加油站。我们继续往前推。” 沈朝汐拉出他的校服口袋,意思是他没钱。 “我出。” Omega与Beta一前一后推着摩托车向前缓慢挪去。 摩托车的引擎熄火后,死寂笼罩在周围的环境,迟暮里望着沈朝汐背影,想他们现在的关系。 沈朝汐,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脱缰的海。 所以原谅我,连告白都含蓄。 “潮。” “嗯?” “这一个月停水停电,你是怎么生活的。” “总有办法。” “什么办法。” “想知道?” “想知道。” “知道了会告诉老师?” “不会。” “真的不会?” “真的。” “就是...赖在学校不走。” 学校确实二十四小时免费水电不断:“可是每天十点半保卫就锁教室门了。” “我偷配了教室门锁的钥匙。门卫锁门的时候躲在厕所,他走了再回教室。” “...”迟暮里哑然,“了不起。” 追问:“睡觉怎么办,趴着睡对脊柱不好。” “当然拼课桌。” “不硬吗...” “我有棉被枕头在教室。” “?放哪。”金汉老师这都不管吗。 “行李箱。哦,我和老师说那是放书的。” “如果在月海这边,肯定开箱检查。” “还好我不是月海生。” 迟暮里越想越离奇,沈朝汐就这样在学校寄生了三十一天,而学生会一无所知:“你真的每天都待在学校...” “也会回家啊。只要手机、电宝都充满电,再顺一桶学校的水回去。” “你一个人提的回去吗?” “余程帮我。” 余程...他们这下也算撕破脸皮了。迟暮里闭了闭眼,加大推车的力度:“以后,我帮你提。”忽然一愣,“不对,我可以直接给你交水电。” 沈朝汐回头望他:“我家电器都是不节能的老古董,电费很贵的。” 迟暮里感受滑过掌心的摩托表面起伏不平的皮革质感,还留着他们的体温:“放心。有我。” 沈朝汐松开手,忽然跃到他身边,对侧脸啄了一口:“谢谢暮暮。” 迟暮里手一抖,整台摩托差点翻倒:“别、别突然...”摸摸脸,滚烫的。 “呵呵呵...”沈朝汐双手背在身后,“我有没有说过,你害羞的时候很可爱。” 迟暮里一愣,刷得遍脸通红,嘴皮子抖起:“没、没你...”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说出句像样情话:“没你可爱...嗯。没你可爱。” 沈朝汐眯眼笑:“还像狗狗。” “......”迟暮里撇开脸,想自己还好没有狗尾巴,否则已经在左右乱摇,着急推着摩托往前走:“已经很晚了,我们快找加油站吧。” “可是...”沈朝汐打了个哈欠,停在原地,“我已经走不动了——” 迟暮里顺他视线看去,国道边上一栋三层民房,墙上挂着破破烂烂却无比鲜艳的,“住宿”两个红色黑体字。 ---- 所以,真正让小迟动心的,其实是小潮最真实的样子 但是如果没有前面小潮软硬兼施,小迟会把喜欢埋在心里,一辈子 下章开房(正版受害者警告!)
第42章 P-绚日晕-8 旅店老板在打出“住宿”招牌时,一定没有想到某年某月某个春心泛滥的深夜,会有两个高中生在他们私奔路上经过。 比起旅店,浑然一栋月海市传统民居。譬如大堂那股残羹味,来自尚未收拾的餐桌。就连招待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婆,不知是前台、保洁还是老板。 迟暮里其实打算另寻住处,耐不住沈朝汐缠他不放:“我走不动了——暮暮——” 才无可奈何答应下来:“好吧好吧。” “你难道还想睡大酒店吗。” 也是,他们两个私奔的高中生,要开房也只能住这儿了。 等等。 开房? ——开房?! “噼里啪啦。” 是迟暮里脑袋瞬间短路,电流声爆炸。他看见一台死机的机器人被沈朝汐推进房间,原来是宕机的他。 是否、是否进展过快了。 男高中生在花屏的大脑里飞速搜寻可用的x知识。可是他真的从来没看过A级影片,就算看过擦边,也没存进脑子半点。 “......暮暮?” “......暮暮!” “不理我。”沈朝汐猛地戳他肚子,“不许不理我!” 迟暮里下腹一痛,条件反射把他手腕钳住,拉进怀里:“没有不理你。” “那怎么发呆。” “呃...” 悄悄越过沈朝汐肩膀,映入眼帘的是左右两张单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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